第21章 云开月明
作品:《依萍独自去了西渡桥之后》 书桓急忙扶住倒地的如萍:
“陆伯父,请你手下留情。”
“关在里面的是如萍的母亲,试问哪有做儿女的可以看着自己的母亲受苦?”
“如果如萍能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那她就不是如萍了。”
“况且,陆家一定要用暴力解决问题吗?当初,您打——”
书桓陡然住了嘴,眼神瞟向依萍。
接着,又换了一种相对平和的语气:“陆伯父,打人不能解决问题。”
“如萍即使有错,也是情有可原。”
陆振华悲怆地看向棚顶,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不要侮辱‘母亲’这两个字,哪个‘母亲’会将儿女置于如此地步?”
“如果谁还要认王雪琴做母亲,那就不要认我这个父亲。”
看着这样的陆振华,依萍的泪水早已模糊双眼。
他爸爸霸道了一辈子,强硬了一辈子。
晚年,却‘失败’的这样彻底!
他怎么接受得了?
依萍拉住陆振华,哑声劝导:“爸爸!”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如萍也没用啊。”
“雪姨要走就让她走吧。”
“你不是刚刚答应了我们要放弃恨吗?”
“后路没了没关系,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向前走。”
李副官也开口道:“是啊,司令。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们这么大一群人,还怕过不好日子嘛。”
“想当年,枪林弹雨,什么苦日子没过过。”
“现如今,我们虽然老了但志气还在。”
“我还能拉车,还可以当劳力。”
依萍也接过李副官的话:“是啊,爸爸。我还可以回大上海唱歌,你知道,我好受欢迎的。”
陆振华心疼地摸摸女儿的脸。
她才二十岁!
居然要承担起这么一大家子的重担。
都怪自己老眼昏花、识人不清!让依萍母女受了这么多年的罪,让所有人都跟着他尝到这种苦果!
如萍现在又愧疚、又害怕、又委屈、又茫然,她伏在书桓怀中,用力咬住下唇,瑟瑟发抖。
正当一帮人情难自抑的时候,有人推门而入。
是展昀!
众人都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时候展昀会来。
他看向依萍,把箱子打开:
“这里面是保险箱的东西,另外还有二十万是魏光雄之前从陆家骗去的。”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这戏剧的一幕,无法出声。
依萍最先缓过神来,问:“你在哪里找到他们的?”
“他们去了渡口,我带人在渡口截住了他们。他们本来已经打算乘船去香港了。”
杜飞像不敢确认似的,走过来仔细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天呐!这简直比魔术还魔术。”
“你怎么会知道陆家遭抢?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走渡口?”
“我不是被打出幻觉了吧?”
展昀好笑地看着杜飞,解释道:“绝对不是你的幻觉。”
“是依萍给我打电话,说陆家被抢。”
“本来,我想赶往这边。不过,我又觉得把‘抢走的’的东西‘抢回来’更重要。”
“我猜魏光雄抢了这么多财宝后一定会赶着走,他不会那么笨等着我们上门去抓他。”
“我打电话给火车站,发现今天太晚了,已经没有向外开的班次了。”
“所以,我便去了渡口。”
杜飞嘴里‘啧啧’不停,这真的太意外了。
尓豪也快被这惊天反转弄晕了,他的手抬起又放下,不可置信地问:
“依萍,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我们完全不知道。”
依萍这时也有了一丝放松的笑容:“在大家扶杜飞下去的时候,我觉得事情闹大了,就用爸爸书房里的分机联系他,想让他过来帮忙。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会——”
依萍不知道怎么表达了,她走上前去。
重重地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里面有钦佩、有感激、有欣赏,还有让她费劲全身力气也难以压制的情愫......
展昀带回来的不止是钱,还有父亲的信心和他们这群人的‘后路’。
这是好大好大一份礼物!
此时,任何的话都无法表达她的感激。
不过,她还是说了那句最俗气的话:“谢谢你。”
书桓是见识过魏光雄的,而且他和依萍也拜托秦五爷查过这个人,他不觉得魏光雄会束手就擒。
“你一个人去的吗?魏光雄肯乖乖的把东西还给你?”
“当然不是,只不过,在生命与金钱之间,他选择了生命。”
如萍反应过来,这个展昀怕是带了帮手过去。
她冲过去问道:“你们有打架吗?有没有伤到我妈妈?她怎么样?”
忽然,她看到箱子里的钱,又问:“你把所有的钱都拿回来,以后妈妈和尔杰怎么生活呢?”
展昀的眼神变得冰冷,他不耐地回答:“她们怎么生活,你应该去问魏光雄。毕竟,雪姨是跟着他走的,尔杰也是他的儿子。”
如萍没想到展昀会这样不假辞色,顿时觉得难堪起来,双手用力搅着衣服。
书桓只能揉揉她的肩膀,传达自己的安慰。
陆振华的酒这时也彻底醒了,他大声附和:“展昀说的对!”
“雪琴抢走这一切的时候完全没考虑你们几个,所以你们也不必顾虑她。”
他走到展昀面前,语气中充满了感慨:“展昀,你这个年轻人实在很好!”
“之前救了李副官,今天又救了我们家!你真是我们的福星!”
能够得到陆振华这样的评价,展昀自然高兴。
“要不是依萍通知我,我恐怕也没福气当这个福星。”
“我也要感谢老天,今晚它给了我太多‘运气’。否则,我也带不回这些‘福气’。”
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看依萍。
这种时刻,依萍要是还能跟他眉目传情就见鬼了。
大家分工协作,有人扶陆振华上楼休息,有人把钱放进保险箱,还有人收拾满地狼藉。
......
不平静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尓豪和如萍默默地吃着早餐,梦萍说不想吃所以没下来。
一滴泪掉落在碗里。
尓豪见状,心疼地说:“如萍,想开一点吧。爸爸昨天是太着急了。”
听到尓豪安慰自己,如萍用力摇头:“我不是生爸爸的气,我是生自己的气。我差点把大家害死了。”
“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个姓魏的。”
如萍还想说什么,便听到陆振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尓豪说的对!”
如萍与尓豪慌忙的站起来,看到陆振华叼着烟斗站在他们身后。
“如萍!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昨天爸爸冲动之下打了你。哎!”
“现在脸还痛吗?”
如萍没想到父亲居然肯原谅自己,她痛哭着扑到父亲怀中:
“不痛,不痛,完全不痛。”
“爸,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只是,我只是——”
如萍说不出来,但陆振华明白女儿的‘怕’。
自己的爸要杀了自己的妈,谁能不怕?
陆振华有些庆幸,没有因为王雪琴搭上自己与儿女的关系。
他有这么多孝顺的儿女,夫复何求?!
他拍了拍如萍的肩膀,说道:“来,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个早饭。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要让那些事来影响我们接下来的好日子。”
吃过早饭,陆振华来探访依萍母女。
坐在那,环顾四周,看着忙前忙后的文佩,他终于出声了:
“文佩!依萍!本来我打算让李副官另找一处房子,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
“不过,现在雪琴走了。”
“我看,也不用那么麻烦,你们直接搬回来,如何?”
依萍吃惊地瞪大眼睛,转头看向文佩。
文佩常年带着愁绪的眼睛此时微微弯起,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
她总是轻声细语的,不过依萍仍然听得出母亲声音里的不同,她在压制自己的开心。
“如萍和梦萍会习惯吗?”
陆振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说道:
“她们已经是大姑娘了,而且她们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即使初始不适,也很快会适应的。”
“你就不要担心了。”
依萍看看母亲,再看看父亲。
她想她应该不用问母亲愿不愿意了。
都说破家值万贯,依萍真的见识了。
搬家这天,几乎所有人都来帮忙了。
报社三剑客,如萍和方瑜还有李副官一家,再加上热心市民展先生,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带着依萍母女的家当前往陆宅。
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根本不觉得累。
而陆宅这边,也早就收拾出了依萍的房间,只等她把东西放进来。
“依萍,这个包袱是谁的?”方瑜问。
“哦,这是我妈的。”
“依萍,这个盒子是谁的?看起来蛮好看的。”杜飞又问。
“哦,这个也是我妈的。”
“依萍,这件衣服怎么会在佩姨的袋子里?”可云问。
......
依萍的脑袋逐渐大起来,她明明有整理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搬起来又是一团乱。
而且,好多小东西放哪个袋子,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就是随手放的嘛!
书桓把一个箱子搬到依萍卧室,这个箱子很沉,里面好像是书。
突然,他看到柜子上摆放着民族节他送给依萍的手串和头饰。
书桓定定地看着那两样东西,原来她还收藏着,没有扔掉。
他像受到蛊惑一样走过去,却没注意脚下,直接被一个箱子绊倒,自己手上的箱子也脱手而出,摔了个稀里哗啦。
尓豪路过,笑嘻嘻地看了一下,说道:“小心一点嘛。”
不过,他并没有帮忙的想法,说完就走。
书桓无奈自己的瞻前不顾后,手忙脚乱的把这些书装到箱子里。
突然,他的手用力抖了一下。
这是一本日记。
他死都忘不了,这是依萍的那本日记。
他直愣愣地望着日记,神情恍惚,目光空洞。
直到从楼梯口传来笑闹声,他才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把日记放到身后。
文佩站在大宅门口,她停在这有一会了。
她有多久没见过这里了?
整整六年!
当那扇熟悉的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她的脚步突然凝滞了。
近乡情更怯。
她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如今,所有劲风暴雨悉数过去,她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握紧了手里的小包裹,文佩坚定地走了进去。
晚上,大家聚在餐桌前。
陆振华有些动容的举杯:“依萍!文佩!”
“你们今天终于回家了!”
“既然回来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
“咱们是骨血相连的一家人,有什么事什么话都摊开来说。”
“这个家需要你们,也期待你们回来。”
“过去,我是黑豹子。以后,我只是你们的爸爸。”
说完,陆振华便干了手中的酒。
众人纷纷鼓掌,也干了自己手中的那杯。
“还有,这次要重重感谢一个人,那就是——”
“展昀!”
“如果没有展昀,我想咱们家现在是凄风冷雨,可能要靠依萍唱歌才支撑的下去。”
“所以,这一杯,我要代表全家感谢展昀。”
听到陆振华的话,展昀再也坐不住,站起来说:
“陆伯父,你真是太客气了。”
“我想,以我们之间的关系,用到‘谢’字,未免太生疏了。”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字形容所有的一切,我宁愿用一个‘缘’字。”
展昀停顿了一下,复又抬头:“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我展昀,谢谢这份缘分。”
今天的展昀有些不一样,他看起来没那么难懂。给人的感觉像邻家哥哥。
可能有爸爸撑腰,依萍胆子大了许多。
她不断地看向展昀,让展昀有些不适应。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我觉得你今天很不一样。”
“你终于发现了!”
“什么?”
“我抹了发胶。”
......
书桓和如萍正好坐在他们的对面。
看着两人那么轻松自然的互动,书桓简直食不知味。
如萍心里也不是滋味,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夫,可他的注意力全在对面。
她给书桓的碗里放入一块鸡腿。
为了安抚如萍,书桓挤出一抹笑容。
这个笑容那么敷衍,那么僵硬,让如萍的心沉的更深了。
众人吵吵闹闹,一直聊到很晚。
只不过,到最后,书桓都没有吃如萍夹给他的那块鸡腿。
杜飞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雕刻,这是他千辛万苦雕出来的。
这个刘蓉蓉,总是点这么难弄的礼物。
每次都让自己吃尽苦头。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当刘蓉蓉看到雕像开心地笑出来的时候,杜飞觉得一切值得了。
“杜飞,没想到你真的刻出来了。”
“不过,它不怎么像我诶!”
刘蓉蓉转过头看着杜飞,认真地问:“你刻这个雕像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
“当然是你啊!”
“真的?不骗人?”
“我怎么敢骗你啊?你那么凶。”
刘蓉蓉双手叉腰,作势就要扑上去。
杜飞早已料到,闪到一边,还在逗弄她:“母老虎要发威啦。”
这下刘蓉蓉真的扑了上去。
两人打打闹闹的很快过了一上午。
两人累了,在一处草地上坐下。
杜飞有些奇怪的看向刘蓉蓉,她沉默很久了,这不像她。
“你在想什么?”
他试探地问。
刘蓉蓉眼神游荡在对面的青草上,漫不经心地说:“我在想,下次要你送我什么礼物?”
杜飞装作很为难的样子求饶:“女王大人,可不可以饶了我?”
“想要我饶了你,也可以。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刘蓉蓉转过头看着杜飞。
阳光撒在她的身上,发丝被染成金色,她的眼睛亮的惊人,几乎灼烧了杜飞的心。
“什么条件?”
“我要你——当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