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参加舞会

作品:《依萍独自去了西渡桥之后

    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梦萍也惊醒自己的过激反应,她愣了一下,就向二楼跑去。


    如萍也追了上去,整个大厅死一般的沉寂。


    书桓他们三个脸色很不好看。


    特别是书桓,他一直觉得梦萍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如果当时他再坚持一下,如果依萍不拦着自己......


    想到这,他的痛苦更加复杂。


    他对依萍有爱但也有怨。


    为了不让气氛冷下去,尓豪组织大家吃蛋糕。


    刘蓉蓉靠近杜飞,小心问道:“梦萍怎么了?”


    杜飞扯了扯嘴角,并未告知刘蓉蓉实情。


    “可能今天心情不好。”


    刘蓉蓉也不追问,继而甜甜一笑说:“那柄扇子很好,我很喜欢。”


    发现杜飞两手空空,又问:“你为什么不吃蛋糕?”


    杜飞闷闷的说:“不想吃。”


    刘蓉蓉想让杜飞开心一点,于是挖了一块自己的蛋糕放到杜飞嘴边:“给个面子吧?”


    杜飞抬眼看她,猜她心里一定很紧张。


    虽然她装的若无其事,但她的手在轻微的发抖。


    杜飞心里突如其来的一痛,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不做他想,张口将蛋糕吃了。


    看到杜飞肯接受自己这样亲密的举动,刘蓉蓉的笑如三月枝头初绽的梨花,缓缓绽放。那笑意先从眼底漫出来,继而染上眉梢,最后才在唇角绽放。


    虽未盛放,却含着一丝怯生生的甜。她原以为他不会吃的。


    两个人的眉间眼底绕着看不见的情丝,飞速蔓延。


    这场生日会因为梦萍的发作有些难堪。如萍隔了很久才下楼,整个人也郁郁的。


    依萍不知道大宅这边的风波,还在惆怅自己的‘无脑冲动’。


    距离她过生日已经两周了,展昀一直没出现。


    他不会出现了吧?


    那一巴掌直接打断了两人之间脆弱的关系。


    依萍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她在生闷气。


    就是这只手写了那本日记,又是这只手扇了展昀一巴掌。


    为什么它总是在伤害别人?


    依萍狠狠地咬住下唇,她讨厌自己的坏脾气,讨厌自己的手,讨厌自己的言不由衷,她真的......讨厌她自己!


    “依萍!”


    母亲在叫自己,依萍走出房间。


    “你把这些糕点给李副官送去,这是你爸爸昨天让人送来的。”


    依萍接过糕点,向外走去。


    刚走出弄堂,便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


    是展昀!


    他在整理袖扣。一身西装裹着挺拔的身形,像是从月份牌上走下来的剪影。


    仿佛有感知,他抬头望向这边。


    看到依萍傻傻地愣在这,便抬步过来。


    依萍有些心虚,指尖无意识地抓紧布袋。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展昀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问:“你来这里干......干嘛?”


    对比依萍的无措,展昀自在的多。


    “我来这自然有重要的事。”


    “什么事?”


    “我来这是——接受道歉的。”


    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让依萍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依萍心里有些雀跃,却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


    还在嘴硬:“哪里有人像你这样?居然上门索要道歉。”


    展昀夸张地叹口气:“哎!没办法。因为得罪我的那个朋友脾气差、心气高,无论如何也不会上门找我道歉。我只好亲自到这位朋友的家里接受她的道歉。”


    依萍听他说的阴阳怪气,只觉得好笑。


    “不知道这位朋友的手还疼不疼?气有没有消?现在想不想向我道歉?”


    这几句展昀说的认真又温柔,让依萍的心几乎融化了。


    “对不起哦。”依萍喏喏的说。


    这么多天,她已经在心里骂自己无数遍了。


    如果没有展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失败的阴影’。


    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展昀弯下腰,摸着耳朵凑近依萍问:“什么?没听清楚。”


    依萍看他故意作弄自己,恶从胆边生,在他耳边大喊:“对!不!起!”


    说完依萍便向前跑去,展昀被震的耳朵一痛。


    嘴里‘嘶——’的一声,揉了两下耳朵,转身便去抓依萍。


    这个淘气鬼!


    从可云家里出来,展昀还是追着依萍不放,说要报刚才的‘一耳之仇’。


    两人打打闹闹的跑了两条街。


    最后,依萍投降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错了就要补偿。你打算如何将功补过?”


    依萍闪躲着展昀的眼神,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谈条件的机会。


    “你还真是吝啬,什么事都要拿出来谈条件。”


    展昀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没办法,商人本色!”


    “那你想怎么补偿?”


    展昀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陪我参加一场酒会,当我的女伴。”


    酒会?以前心萍活着的时候,大宅那边也会办聚会。自从心萍走了,这一切也都烟消云散了。


    依萍惆怅地收回思绪,点了点头。


    当展昀来接依萍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再一次被惊艳了。


    一袭月白软缎改良旗袍,领口与袖口滚着银丝边,珍珠般的光泽映的脸如玉盘一般。立领盘扣,腰身收紧,藏不住的风流婀娜。下摆开衩略高,露出嫩白的双腿和纤细的脚踝。


    依萍看到展昀眼里藏不住的欣赏,心脏也免不了咚咚地跳起来。


    他的目光痴缠,随着她的走动变得愈发热烈。


    展昀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咽下某种突如其来的悸动。


    依萍今天没有用披肩,因为旗袍背后的苏绣——一枝淡粉色的海棠花,从右肩蜿蜒至左腰,花瓣层层叠叠,仿佛能闻到香气。


    她的头发没有烫成时兴的波波浪,还是乌黑亮直,从一侧分过去在脑后挽成低髻。用珍珠头饰别住,既优雅又灵动。


    耳朵上佩戴了珍珠耳坠,走动间的摇曳直接搅乱了展昀的心湖。


    展昀绅士地托起依萍的手,在手背上虔诚一吻。


    “请——我的月光仙子。”他的声音暗哑,似乎还藏着某种颤抖。


    依萍被他的称呼弄的呼吸暂停了一下,整个人也悸动起来。


    这是一场华人商会,由华人商会会长朱既卢举办。


    华灯初上,外滩的钟声敲过七下,一辆奥斯汀驶至门前。


    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


    一个身着深灰中山装的男人走了下来,他就是商会会长朱既卢。他的夫人着墨绿丝绒旗袍,领口一枚翡翠胸针,泛着幽光。


    看到会长前来,众人急忙上前寒暄。


    此次聚会非富即贵,银行家宋汉章也携夫人到场。宋夫人一袭巴黎最新款的露背雪纺裙,后腰处巧绣一枝红梅,正是鸿翔公司的设计。


    依萍的旗袍也出自那里。


    像她们这些名媛的衣服一件就要抵普通人半年的工钱。


    依萍望着车水马龙的外滩,觉得自己参加的聚会可能就是过家家。


    她忍不住心生怯意,头又低了下来。


    展昀适时地用手托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有我!”


    腰上滚烫的热意,让依萍整个人都紧缩了一下。她不自然的挪开一步,想从那滚烫的热意里清醒过来。


    大厅里,水晶灯将镶花地板照得如镜面般光亮。


    乐台上正演奏《夜来香》,空气里飘着法国香水与檀香扇的气息。


    展昀带着依萍游走在众人之间,他游刃有余地与各路人马打着交道。


    这让依萍又重新认识了他。


    她一直以为展昀是一个和善的朋友,其实不然。


    他有很多面,他可以在上位者面前表现的趋炎附势,也可以在下位者面前表现的严厉苛责。


    他好像有很多面具,不同的舞会戴上不同的面具。


    那自己看到的他,是真实的吗?


    展昀来到二楼会客厅。


    厅里面有日本银行代表,也有英租界和法租界的代表。


    他们正商讨“棉纱专营权”的事,展昀也是为此次事情而来。


    展昀用眼神示意事情已经办好了,朱既卢微微一笑,用脚碰了碰英国和法国代表的腿。


    这个意思就是说,给他们的回扣已经存到了汇丰银行保险箱。


    两国代表收到暗号,自然立主让朱既卢获得此次专营权。其他几个华人老板虽然不忿,也只能忍耐不发。


    日本银行代表想反对,可在英法两国代表的威压之下,只能干了杯中酒,将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愤然离去。


    名媛们则有另外的战场。


    她们此时在一个休息室,与外面的舞厅是隔开的。


    在这里大家可以自在一些,有些人太累直接歪在沙发上。


    洪曼容是这里面年纪稍长一些的,她是个寡妇。


    丈夫以前是军人,战死沙场。


    原本一个寡妇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但她还有些姿色,搭上了一些老板,所以这样的舞会也经常参加。


    大家对她的身份心照不宣,却也不想招惹这号人。


    真正有实力的不屑与她为伍,没有实力的也不敢得罪小人。


    刚才展昀有给依萍介绍,依萍大概也能猜出她是个什么角色。


    依萍不想跟其他人一样围在洪曼容周围,一个人端着酒杯站在旁边。


    不过,不主动挑起战争,不代表不会被战争卷进来。


    洪曼容举着酒杯走向了依萍,她咯咯咯的笑着,又招呼大家过来。


    “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白玫瑰小姐。”


    依萍知道来者不善,只是警惕地望着对方。


    对面一个年纪有些小的女孩自言自语说道:“这个名字有意思,像戏台上的名字。”


    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被洪曼容捕捉到。


    她看了一周,满面笑意地说:“李贞妹妹说的对,这个还真是戏台上的名儿。”


    “这位小姐是大上海舞厅的歌女。”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


    洪曼容把‘歌女’两个字说的轻佻,让人不乱想都难。


    依萍觉得很难堪,突然觉得跟展昀前来是个错误。


    歌女的身份只会给展昀抹黑。


    对了,尓豪也曾说过,自己在舞厅唱歌会给陆家抹黑。


    依萍的指尖因为用力有些惨白,不过仍然克制,不想在这跟人起冲突。


    洪曼容清楚的看到依萍的反应,看来这个小歌女傲气不小。


    “不过,你们不要误会!白玫瑰小姐虽然在大上海,但她是卖艺不卖身的。”


    这下,众人的目光变成赤裸裸的鄙视。


    当婊子还立牌坊的事在哪都不受欢迎。


    依萍的血液全都倒流到脑部,她不能忍受人格和职业被如此践踏!


    “洪小姐对我居然如此了解!看来洪小姐也经常去大上海。”


    “可是我在大上海卖艺那么久,都不知道有洪小姐这号人。”


    “看来洪小姐去大上海不是卖艺的。”


    “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洪小姐是去——卖身的。”


    说完依萍挑了挑眉,她从来不怕冲突。以前在舞台上和客人对骂她都做得出来。


    洪曼容被戳中要害,心中愤怒滔天,扬手便打了依萍一个巴掌。


    瞬间,依萍被打的偏过头去。


    清脆的响声提醒在场的每一个人,事情闹大了。


    有眼色的人立即跑去找展昀。


    洪曼容周旋于男人之间,为自己谋取利益,可不就是卖身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依萍这样说出来,无异于让她赤身裸体的游街。


    她不能忍!


    洪曼容的声音变得尖锐,用手指着依萍大骂:


    “你说什么?一个歌女也配在这里趾高气扬!你以为展昀会护着你?少做梦!”


    “不过就是狐假虎威!”


    依萍的脸被打麻了,她虚捂着脸庞,指尖发颤。她的脸热如烙铁,手却冰凉,她不敢真的碰触,仿佛脸上已经裂开一道耻辱的缝。


    即便如此,听到洪曼容的侮辱,她依然冷声回呛:“我才不需要狐假虎威,只有真正的狐狸精才需要靠老虎的威严。否则洪小姐你的声音也不会这么大!”


    依萍句句戳心,在场的人也乐得看热闹。


    洪曼容的脸变得可怖起来,因为生气变得扭曲的五官显得异常骇人。


    她对着带来的人大喊:“你们是死人吗?过来给这个小贱人一点教训!扒了她那层皮,看她还怎么傲气!”


    两个穿长衫的人跑过来,制住依萍。


    依萍心下惊慌,忍不住大喊:“你们要干什么?”


    说话间,其中一人用力撕扯依萍的衣服,旗袍瞬间便被撕破了。


    一侧的肩膀露了出来。


    依萍崩溃了,她可以死,但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


    她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就在那人想再动手的时候,一道声音响了起来:“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