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的第一个周末，张闻周在母亲的要求下整理儿时储物箱。阳光透过纱窗洒在旧玩具和绘本上，扬起细小的灰尘。他正要把一摞图画书放进捐物箱，突然从《月亮晚安》的夹页里滑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两个小男孩站在幼儿园的彩虹滑梯前。高个子的黑发男孩腼腆地笑着，脖子上挂着音符项链；矮一些的男孩脸颊通红，明显在发烧，手腕上却戴着月亮手链——那分明是五岁的自己和蒋子星。


    照片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给小月亮，要记得我。——小星星」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年春天流感肆虐，张闻周高烧不退却坚持要去幼儿园的游园会。午后他在滑梯下睡着，醒来发现脖子上多了条月亮手链，而对面的男孩正把自己的音符项链系在他手腕上。


    "妈妈说送礼物能让人快点好起来。"记忆中五岁的蒋子星耳朵通红，"这个给你，它有魔法..."


    手机铃声打断了回忆。屏幕上跳出蒋子星的来电，背景音嘈杂得像在菜市场。


    "猜猜我在哪？"蒋子星的声音带着笑意。


    张闻周将照片小心塞进手机壳："你家厨房？听起来像在拆抽油烟机。"


    "错，是超市进口商品区。"一阵塑料袋窸窣声，"意大利面酱要原味还是辣味？等等，你吃不了辣...算了当我没问。"


    这种自然而然的关心让张闻周心头一暖。系统移除后，蒋子星反而更加注意观察他的生活习惯，像是要证明没有数据提示也能照顾好他。


    "原味就行。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段阳和王慧在争论菠萝该不该放在披萨上。"蒋子星压低声音，"说真的，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挂断电话后，张闻周继续翻找储物箱。在一堆蜡笔画下面，他发现了更惊人的东西——一个褪色的蓝色丝绒首饰盒，里面静静躺着那条本该属于蒋子星的音符项链。


    金属触到掌心的瞬间，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穿过。项链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给第一个朋友」。


    "所以这就是''比系统更早''..."张闻周喃喃自语，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母亲的惊呼。


    "天哪，这条项链！"母亲扶着门框，眼睛瞪大，"那年你高烧到40度，死活不肯摘下来，医生说再这样要缺氧了..."


    张闻周握紧项链："为什么不告诉我它的来历？"


    "你出院后完全不记得了。"母亲坐在床边，手指轻抚照片，"那个小男孩转学得很突然，你哭了一星期，后来记忆就自动模糊了。"她突然笑起来，"没想到兜兜转转，你们竟然又遇到了。"


    手机震动起来，是蒋子星发来的照片：购物车里堆满食材，最上方却滑稽地摆着一朵包装精美的蓝玫瑰。附言写着：「超市促销员硬塞的，绝对不是某人刻意买的周年礼物」


    张闻周笑着把童年照片拍给他，对方立刻回复六个感叹号，紧接着来电显示闪烁。


    "那是我找了好多年的项链！"蒋子星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母亲说它被幼儿园里一个''月亮男孩''带走了...等等，所以系统选择你是因为..."


    "命中注定？"张闻周半开玩笑地说，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段阳夸张的干呕声和王慧的笑骂。


    "晚饭见。"蒋子星快速说完就挂断，显然是被围观得不好意思了。


    张闻周将项链举到阳光下。金属表面有些氧化发黑，但音符轮廓依然清晰。二十年前的礼物，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只是这次不再需要系统作为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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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的食堂比往常拥挤。期末联欢会的筹备让下课时间推迟，饿坏的学生们挤在窗口前像抢食的企鹅。张闻周端着餐盘找位置时，看到蒋子星正对着两盒饭菜皱眉。


    "怎么了？"张闻周在他对面坐下。


    蒋子星推过一盒糖醋排骨："忘了你不吃酸甜口。"又指指另一盒，"这个辣子鸡丁又太辣..."


    张闻周心里一暖。系统还在时，蒋子星总能精准选出他当下最想吃的菜。现在需要靠肉眼观察和记忆，难免有误差。


    "没关系，我们可以交换。"张闻周把自己的清炒时蔬推过去，"你爱吃这个。"


    蒋子星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不对，你从上周开始就不碰油菜了。"他翻开手机备忘录，「张闻周饮食禁忌」的清单已经更新到第七版，"上周四食堂的油菜炒老了你嫌塞牙，记得吗？"


    这种笨拙的认真比任何系统提示都让人心动。张闻周夹了块辣子鸡："其实我可以尝试一点点辣..."


    "不行！"蒋子星条件反射般挡住他的手，"上次你被辣到流眼泪的样子我还记得——"他突然噤声，耳朵变红，"我不是在监控你，只是..."


    "只是在乎。"张闻周接完他的话，两人相视一笑。


    午休结束铃响起时，蒋子星从书包里掏出个手工装订的小册子塞给他。封面用钢笔写着《非系统版张闻周使用指南》，内页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观察笔记：


    「下雨天左膝盖会疼（体育课旧伤）」


    「思考时习惯咬笔帽（准备多备几支）」


    「真正生气时反而会笑（危险信号！）」


    最后一页贴着那张幼儿园合照，旁边批注：「系统只是让我们重逢，但心跳从来都是真的」


    "太肉麻了。"张闻周合上册子，却舍不得放回口袋，"不过...很实用。"


    蒋子星假装严肃地点头："毕竟没有系统提示，我得自己建立数据库。"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轻，"其实这些本来就在我脑子里，以前只是依赖系统确认..."


    走廊拐角处，他们习惯性地在监控死角快速交换一个吻。没有系统提示"亲密值上升"，但张闻周能感觉到对方加快的心跳——通过实实在在的胸膛相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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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联欢会前夜，天文社预报有仙女座流星雨。放学后蒋子星神秘兮兮地塞给张闻周一张纸条：「今晚23:00，天台，带上毯子」


    张闻周溜出宿舍时，月光将走廊照成银白色。自从系统移除，他对夜晚的光线变得敏感，总是不自觉寻找蒋子星脖颈处曾经发光的音符标记——现在那里只剩一道浅浅的疤痕。


    天台上，蒋子星已经支好望远镜，旁边摆着保温壶和两个马克杯。看到张闻周，他立刻倒出热气腾腾的可可："加了肉桂，你感冒刚好..."


    "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张闻周惊讶地接过。他确实今早开始打喷嚏，但刻意没表现出来。


    蒋子星指指自己的眼睛："你鼻尖发红时会轻微皱起来，像这样。"他夸张地模仿那个表情，逗得张闻周差点呛到。


    第一颗流星划过时，蒋子星突然从身后拿出吉他。月光下，他弹唱起一首从未听过的歌：


    《非程序化心动》


    "没有提示音提醒我你爱喝几分糖，


    没有数据流告诉我你今天的忧伤，


    但我记得你皱眉的弧度，


    比任何算法都精确的导航..."


    张闻周听得出神。这首歌里全是他们日常的小细节：他看书时喜欢把脚塞进蒋子星外套底下，下雨天会不自觉地揉左膝盖，思考难题时会咬住下唇右侧...


    "没有系统我也能爱你。"最后一个和弦结束，蒋子星轻声说，"可能不够完美，但百分百真实。"


    张闻周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童年音符项链："物归原主。"


    蒋子星却没有接，而是从自己领口拉出一条银链——上面挂着缩小版的月亮手链和音符项链，相互缠绕成∞符号。


    "母亲最后的礼物。"他解开链扣，将∞符号一分为二，"现在它完整了。"


    两人交换信物的瞬间，一颗特别亮的流星划过天际。张闻周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取出那本《非系统版张闻周使用指南》，翻到空白页写下一行字，然后撕下来塞进蒋子星手心：


    「蒋子星使用说明：只需定期投喂蓝莓松饼和拥抱，即可长期持有。」


    蒋子星大笑着将他拉进毯子里。流星如雨点坠落，但没人记得许愿——最珍贵的已经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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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倒计时30天，教室里的空气都变得凝重。张闻周整理储物柜时，一个陌生的皮质笔记本从书堆里滑出来。翻开扉页，蒋母娟秀的字迹写着：「给星星和月亮——当你们真正准备好时」


    笔记本大部分页面被撕掉了，仅存的几页记载着令人不安的内容：


    「双生系统副作用清单：


    1.延迟性记忆闪回（通常由特定触发物引起）


    2.残留共情能力（约7-12%的神经连接无法切断）


    3.量子纠缠现象（当一方遭遇生命危险时...」


    最后一行被墨水涂黑，只隐约辨认出"记忆重构"几个字。


    张闻周正想细看，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合上笔记本，但蒋子星已经看到了封面。


    "母亲的笔迹？"他接过本子，眉头紧锁，"我从没见过这个..."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段阳风风火火冲进来："志愿表交了吗？李老师说今天截止！"


    张闻周这才想起书包里那张空白的表格。他和蒋子星默契地没提这件事——自从在蒋子星书包里发现研究所的邀请函，两人都小心避开未来话题。


    晚饭后，他们坐在公寓楼顶的水箱上，城市灯火在脚下延展。蒋子星掏出折得方正的志愿表："我填了本地的理工大学。"


    张闻周猛地转头："但研究所的邀请..."


    "我拒绝了。"蒋子星平静地说，"父亲的技术需要有人监督，但不是现在。"他指向远处亮着红灯的电信大厦，"还有很多宿主需要长期观察，王慧的机械臂要更换，段阳的神经损伤要复查..."


    张闻周展开自己的志愿表，第一栏同样写着理工大学："我妈的关节炎越来越严重，我不能离太远。"他顿了顿，"但我不想你因为任何人放弃..."


    "不是放弃。"蒋子星握住他的手，"是选择。"他的拇指摩挲着张闻周无名指上的戒指，"系统让我们找到彼此，但怎么走下去是我们自己的事。"


    夜风拂过顶楼，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张闻周想起笔记本上那段话，犹豫是否该告诉蒋子星。但此刻，看着对方映着城市光火的侧脸，他决定暂时保留这个小秘密——有些谜题或许就该留给未来。


    他们背靠背填写完志愿表，像完成一个无声的仪式。当晚，张闻周梦见五岁的蒋子星在幼儿园沙坑里画下一个∞符号，而年幼的自己正将月亮手链戴在他手腕上。


    醒来时，他发现蒋子星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床上，两人十指相扣，无名指的戒指在晨光中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