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阳彻底清醒是在第二天黄昏。


    张闻周正往他手臂上扎营养针，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段阳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王慧...打电话..."段阳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旧校区...地下实验室..."


    蒋子星立刻从电脑前转过身："什么时候的事？"


    "凌晨...三点十七分。"段阳的瞳孔微微扩散，仿佛还沉浸在那个电话里，"她说了三遍地址...然后开始笑...那种笑声不像人类..."


    张闻周与蒋子星交换了一个眼神。三点十七分——正是昨晚他们进行系统共鸣的时间。这不可能是巧合。


    "她还说了什么？"张闻周轻声问，小心地抽回被捏红的手腕。


    段阳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来找我''...还有''带上你们的系统''..."他突然抓住张闻周的衣领，"别去！那根本不是王慧！我能感觉到...电话那头有什么东西在操控她！"


    蒋子星默默调出平板上的地图。旧校区位于城西，十年前因建筑老化被弃用，但地下确实保留着部分实验室设施，正是他父亲早期进行系统实验的场所。


    "陷阱。"蒋子星用红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但也是机会。"


    张闻周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那里真有父亲留下的主控系统，或许能找到安全剥离他们体内系统的方法。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狂跳——既因为恐惧，也因为一丝隐秘的期待。如果系统被移除，他们的感情还会存在吗？


    "你们疯了？"段阳挣扎着坐起来，输液管在手臂上晃荡，"没看到王慧变成什么样了吗？那些红纹...她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寄生了！"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蒋子星的声音异常冷静，"根据昨晚的共鸣数据，林志鹰的系统正在指数级扩张。每多一个宿主，他的控制网络就强大一分。"


    张闻周注视着蒋子星侧脸紧绷的线条。自从看了父亲硬盘里的视频，他整个人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连呼吸都带着刻意控制的节奏。


    "我们需要计划。"张闻周说，刻意避开蒋子星投来的目光，"至少准备些武器。"


    蒋子星从书桌抽屉取出两个金属手环："升级版干扰器，覆盖范围扩大到三十米。"他又从工具箱底层拿出一个钢笔大小的装置，"电磁脉冲枪，一次性使用，能瘫痪电子设备十分钟。"


    段阳看着他们分配装备，脸色越来越难看："你们真打算自投罗网？"


    "不。"蒋子星检查着脉冲枪的能量槽，"我们打算反客为主。"


    夜深人静时，三人悄悄离开公寓。段阳虽然虚弱，但坚持同行。"如果王慧在那里...我得亲眼确认。"他这么说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处的圆形疤痕。


    旧校区的围墙锈迹斑斑，大门上挂着生锈的铁链。蒋子星用工具钳轻松剪断锁链，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月光下的校园像一座鬼城，残破的教学楼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睛，操场上的杂草长到齐腰高。


    "地下入口在旧实验楼。"蒋子星压低声音，手中的强光手电划破黑暗。


    实验楼的门被封条交叉贴着，上面盖着市政府的公章。张闻周正想伸手去撕，蒋子星突然拦住他："等等。"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探测器，靠近封条时立刻发出滴滴警报。


    "电子警戒线。"蒋子星皱眉，"撕掉会触发报警。"


    他们绕到建筑侧面，发现一扇半地下室的窗户。玻璃早已破碎，爬满藤蔓植物。段阳用树枝拨开藤蔓，三人依次钻了进去。


    室内弥漫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手电光照亮满地碎玻璃和翻倒的桌椅。墙上的黑板还残留着十年前的字迹，某道未完成的公式孤独地悬在角落。


    "地下室入口在储藏室后面。"蒋子星凭着记忆带路，"我十岁那年跟父亲来过..."


    储藏室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张闻周突然抓住蒋子星的手臂——有声音从里面传来，像是某种电子设备的嗡鸣，间歇夹杂着机械的滴答声。


    蒋子星将干扰器调到待机状态，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僵在原地。


    储藏室后墙整个被改造成了电子门，表面布满脉动的红色纹路，与王慧手腕上的符号一模一样。门中央是一个生物识别面板，上方摄像头闪着诡异的红光。


    "视网膜验证。"蒋子星声音干涩，"需要特定人员的眼睛..."


    话音未落，识别面板突然自动激活，射出一道扫描光束。光束在三人之间游移，最后锁定在段阳身上。


    "验证通过。欢迎回来，实验体7号。"机械女声响起，电子门无声滑开。


    段阳脸色煞白："7号...什么7号？我从来没..."


    门后的景象解答了他的疑问。宽敞的地下实验室中央，排列着七个透明培养舱。其中六个已经空了，只有第三个舱体内漂浮着一具人体——是王慧。她全身连接着数十条发光管线，眼睛半睁着，瞳孔扩散到极限。


    "段阳..."她的嘴唇机械地开合，声音通过舱体外的扬声器传出，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你带了...客人来..."


    蒋子星迅速举起脉冲枪，但王慧的动作更快。她手腕上的符号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整个实验室的照明系统同时亮起，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电子纹路——那些纹路正在蠕动，像有生命的血管。


    "欢迎加入...进化..."王慧的声音突然分裂成多重和声，其中混着林志鹰标志性的冷笑，"蒋子星...父亲为你骄傲..."


    五个身影从实验室阴影处走出，正是监控里看到的被控制学生。他们的眼睛全部呈现不自然的全黑状态，手腕上的符号同步闪烁着。


    "干扰器现在！"蒋子星大喊。


    张闻周和段阳同时按下手环按钮。蓝光爆发开来，被控制的学生们发出非人的尖叫，踉跄后退。蒋子星趁机冲向主控台，将早已准备的U盘插入接口。


    "给我三分钟！"他飞快地输入代码，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


    王慧的培养舱突然排空液体，舱门滑开。她像提线木偶般直立起来，湿漉漉的校服贴在身上，露出皮肤下蠕动的红色纹路。


    "系统剥离程序...检测中..."她的头诡异地歪向一侧，"错误...错误...权限不足..."


    张闻周挡在蒋子星前面，举起脉冲枪："别过来！"


    王慧笑了，那种笑容让张闻周想起林志鹰："你以为...我们在乎这具身体？"她突然加速，以不可能的速度扑来。


    脉冲枪的蓝光击中她胸口，王慧的身体像断线风筝般飞出去，撞在墙上。但其他五个宿主已经恢复行动，从不同方向包围过来。


    "还需要多久？"张闻周背靠着控制台大喊。


    "一分半！"蒋子星的声音紧绷，"程序正在绕过防火墙！"


    段阳抄起一根金属管，挡在张闻周身侧："我来拖住他们！"


    第一个冲上来的宿主被金属管击中膝盖，发出骨骼碎裂的脆响，却感觉不到疼痛般继续前进。张闻周用手环近距离释放干扰波，那人的眼睛短暂恢复清明，随即又变回全黑。


    "蒋子星！"张闻周瞥见王慧已经重新站起，胸口凹陷处渗出蓝色液体而非血液。


    "三十秒！"蒋子星额头抵在屏幕上，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快好了..."


    王慧的喉咙里发出高频啸叫，所有宿主同时扑来。段阳被两人按倒在地，另一个宿主掐住张闻周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喉骨。


    就在视线开始模糊的瞬间，实验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所有灯光转为暗红，主控台屏幕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成功了！"蒋子星拔出U盘，转身看到张闻周的处境，瞳孔骤缩。


    接下来发生的事像是慢镜头。蒋子星扑向掐住张闻周的宿主，右手直接按在对方额头。他脖子上的音符项链突然亮起刺目红光，宿主体内的红色纹路像被吸引般流向接触点。


    宿主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松开张闻周踉跄后退。蒋子星趁机拽起张闻周，又去救段阳。但王慧已经挡在了他们和出口之间。


    "想剥离系统？"她的声音完全变成了林志鹰的，"那就先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她伸手按在墙上，整个实验室的电子纹路活了过来，像无数红色毒蛇向三人游来。蒋子星将U盘塞给张闻周："程序在里面！去找我父亲！"


    "不！"张闻周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一起走！"


    就在红色纹路即将触及他们的瞬间，张闻周手腕上的月亮手链与蒋子星的项链同时发光。两道光束在空中交汇，形成一张金色能量网，将红色纹路暂时阻隔。


    王慧的身体突然僵直，眼中的黑雾略微消散："快走...他在钟楼...核心在钟楼..."她的声音又变回自己的，充满痛苦，"求你们...救我..."


    三人趁机冲向出口。身后传来液体喷溅的声音——王慧的身体像被无形力量撕扯般扭曲，红色纹路重新占据主导："逃吧...系统终将...吞噬所有..."


    跑出实验楼时，张闻周才发现蒋子星状态不对。他的皮肤上浮现出与宿主们相似的红纹，只是颜色更浅，眼睛也蒙着一层不正常的灰雾。


    "子星？"张闻周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触手一片滚烫。


    蒋子星艰难地眨着眼："程序...只传输了前半部分...后面的被拦截了..."他的膝盖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段阳帮忙架住他："他怎么了？"


    张闻周掀开蒋子星的衣领，倒吸一口冷气——红色纹路正在他皮肤下缓慢蔓延，但与宿主们不同的是，这些纹路中夹杂着细小的金色光点。


    "他被感染了...但我们的系统在抵抗。"张闻周声音发抖，"得立刻回去！"


    回程的出租车里，蒋子星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有次他突然睁眼，瞳孔完全变成金色，用不属于他的声音说："双生系统必须完整...找齐碎片..."随后又陷入昏迷。


    段阳紧张地看着窗外："他在说什么？"


    张闻周没有回答。他正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月亮手链——原本银色的金属现在泛着淡金，表面浮现出与系统界面相似的纹路。更奇怪的是，当他触碰蒋子星的项链时，两者之间会产生微弱的电流。


    回到公寓，他们将蒋子星安置在床上。段阳负责去药店买退烧药，张闻周则用毛巾不断擦拭蒋子星滚烫的额头。那些红纹已经蔓延到胸口，但金色光点也在增加，形成某种拉锯战。


    "坚持住..."张闻周握住他的手，惊讶地发现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两人接触时仍会产生微弱的系统共鸣，"你说过要一起面对的..."


    蒋子星突然睁开眼，金色的瞳孔直视虚空："钟楼...核心在钟楼..."他的声音带着电子质感，"父亲藏了...另一半程序..."


    张闻周刚想追问，蒋子星又陷入昏迷，这次体温飙到了40.5℃。他手忙脚乱地敷冰袋，注射退烧针，直到段阳买药回来。


    "他情况怎么样？"段阳递过药袋，脸色仍然苍白。


    张闻周摇摇头，给蒋子星打了一针："感染速度比王慧慢很多，可能是我们系统的抵抗作用。"他拿出那个U盘，"得想办法读取完整程序。"


    段阳接过U盘插入电脑："加密了...需要密钥。"他尝试了几种破解方式都失败后，突然指着屏幕，"等等，这里有隐藏分区！"


    一个名为「Soulmate_Key」的文件夹被解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婴儿时期的蒋子星被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抱着，背景是钟楼的全景。


    "这是..."张闻周放大照片，"城市中央的钟楼？"


    段阳突然倒吸一口气："看那个男人的手！"


    戴眼镜的男人——显然是年轻时的蒋父——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戒面正是音符与月亮交缠的图案，与他们两人的项链和手链一模一样。


    "程序的下半部分在钟楼..."张闻周喃喃道，"而这就是钥匙。"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张闻周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蒋子星，做了一个决定。


    "我去钟楼。你留下照顾他。"


    段阳刚想反对，床头的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蒋子星的体温瞬间飙升到42℃，全身红纹大盛，只有心口处还保留一小片干净皮肤，那里的金色光点正艰难抵抗着入侵。


    "没时间了！"张闻周抓起U盘和蒋子星的项链，"保持联系！"


    他冲出公寓时，手腕上的月亮手链突然变得滚烫。回头看窗口，似乎看到蒋子星挣扎着坐起身，金色的眼睛穿越距离与他对视...


    马上系统就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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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