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烨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我是真没想到，曾经带我入门的程老师，今天混成这样。为了躲我放弃演戏，你后悔吗？”秦译池说完还啧了一声。


    平静地看着他的脸半晌：“你觉得，我不演戏是因为你？”程之烨轻笑。


    秦译池反问，眼中似乎有几分不可置信：“不是？”


    “你想多了。”


    说完，程之烨往相对宽阔的左边跨一步要离开。


    “等等，你不能走！”秦译池一把拽住他的小臂。


    猛地甩开他的手，程之烨生气道：“如果你想继续看笑话，那随你，但是我不奉陪了。”


    可还没走出去，下一秒，又被抓住。


    程之烨直视着前方的路不说话。


    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是秦译池先败下阵，语气竟柔和了些，但也只是相对的。


    “你经纪人在会议室等你。”


    程之烨又抽出手臂，这次没有再被抓住。


    他沉默地跟在秦译池身后，走到贴有标志的磨砂玻璃门前。


    等了几秒见秦译池还不走，他自顾自地推开进去，里面二人在聊天。


    导演打招呼：“小程来了。”


    他微笑点头，在经纪人身边坐下。


    杨明：“刚才我找了你以前的综艺片段看了一下。多亏今天小秦的推荐，不然我可要错过一员好将了！”


    程之烨：“......”


    不愧是资深导演，话说的非常漂亮。


    只是一提到那人，程之烨就右眼皮直跳，不知道如何作答。


    于是假借捶腿转动椅子，他看向许琳求助。


    经纪人眨眼回应，接过话茬：“秦译池？”


    “老杨你真有意思。咱们在这坐了快半个小时，你可没跟我说过，这节目是秦译池推荐上的？”


    许琳对他们从前那些事一清二楚。


    而且，对于这么个好苗子放弃演戏的原因，她多少有些猜测，但问出口都毫不意外被否认了。


    因为资金出了点问题，公司现在打算放弃程之烨。


    可作为曾经把他发掘出来的人，许琳还是不舍得见他落到这个下场。


    所以，她一接到电话，丢下手里的新人就来了。


    以她的从业经验判断，这踩在“风口”上的节目，十成九会有高收视。


    比起那两部作配的剧，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能顺利录制，程之烨面临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


    杨明愣住：“这很重要吗？”


    “当然，我艺人跟他以前有点过节。”她瞥一眼程之烨，说的很模糊。


    听完，杨明没问原因，竟摊手笑说：“这不是更好吗？”


    程之烨敲桌的食指尖在空中一顿，抬眼无声询问着。


    导演解释：“综艺节目你上的少不了解，尤其是恋综，关系越差，反差越大。”


    “那，万一死对头打起来怎么办？”程之烨惊讶。


    毕竟......就刚才说话那副摸样，他是真心觉得，跟秦译池相处，打起来是迟早的事。


    “那热度大概会直接爆炸。”杨明耸肩轻笑。


    他指骨敲两下桌子：“你想，要是人人都心平气和，还有什么可看空间？”


    接着，把装订好的一小叠纸推出：“这是我们综艺的信息。”


    程之烨接过，注意力立即被封面大字吸引——


    同性恋综-《全面视角》-男版策划案。


    他并不意外这个性别创新，或者说是性别噱头。


    上回签歌曲合同时，就听制片人提过。


    所以方才被推荐上节目才如临大敌。


    自从《双面》小范围出圈后，这两年市场上双男主题材剧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观众对这类影视作品关注度也逐渐走高，随剧集衍生出来的CP层出不穷。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大商机。


    之前就有人想复刻成功，给程之烨递过本子，但都被他一口拒绝了，理由是转型。


    但其实，是他心里有阴影......


    见他久不提问，导演耐着性子主动开口。


    “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们节目嘉宾一共八人，约会CP是观众在我们的官方微博下面投票产生的。你不一定是跟秦译池搭档。”


    程之烨挑眉回神，配合点头。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得到回应，杨明继续往下讲：“而且，恋综也叫真人秀，既然是秀，演就行了。”


    “只是，他对我......杨导，我们之间就算全程演，效果也不会好的。”


    故技重施，程之烨依旧做为难状摇头婉拒。他没有被说服。


    可这次，导演像是预料到了，听完挑眉。


    再开口时让他十分震惊：“是吗，那就很奇怪了。我从小秦口中听到的，跟你表达出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程之烨表情僵住。


    片刻后，手心紧抓着膝盖，他轻咳一声保持镇定问：“秦译......秦老师怎么说的？”


    “小秦说你们关系很好，你的业务能力很强。”导演笑。


    “你们之间如果有什么误会，完全可以沟通，没必要拿事业赌气。”


    杨明上下打量的眼中含有探究意味。


    程之烨被这视线烫的眼神飘忽，随即垂眸躲闪。


    不过调整好情绪，他继续浅笑着打马虎眼：“那可能，是我单方面误会秦老师了，改天我一定请他吃饭，道个歉！”


    原以为这样能糊弄过去。


    不料杨明却再次展现强大的执行力。


    他掏出手机：“要不就现在吧？也不知道他走了没。”


    程之烨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撑着桌子直起背，他尴尬赔笑问：“杨导，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叫小秦来，你们的误会现在解决吧。”说完导演发送消息。


    他顿时不知所措，经纪人也立刻从椅背上弹起。


    显然，这变数超乎了她的预料。


    许琳用打趣的口吻说：“老杨，我们谈我们的，你突然把秦译池喊来是干什么？”


    杨明：“.......”


    “怎么了？”


    许琳着急追问，导演这时却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空气安静，二人面面相觑。


    杨明竟无奈叹气：“算了，这么劝效率太低了。我还是实话说吧，本来不让我讲的。”


    程之烨眉间满是疑惑。


    “我不想八卦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是，小秦同意接这档节目的条件就是，小程你必须来。”杨明紧盯他。


    程之烨忽然感觉心跳停了一拍：“......”脑袋被问号塞满。


    许是脑子一时短路，他居然下意识想像导演一样，发消息问清楚。


    只是刚颤抖着打开通讯录，又默默暗灭屏幕叹气。


    他差点忘了，之前更换过手机号。


    现在没有存秦译池的号码。


    程之烨心虚地瞥了眼经纪人，抖着腿难掩坐立不安。


    谁知许琳早把他的动作都尽收眼底，眼神中多了分无奈。


    导演却丝毫没注意，继续讲解着综艺内容。


    他的话简明扼要，基本设定很快讲完。


    正要展示确定参加的人员名单，这时桌面一声震动。


    程之烨心跳声也随之更响。


    几秒后，导演略带遗憾说：“小秦已经回去了。”


    程之烨深深吐了口气，放松下来。


    他往前移动椅子，身体紧贴桌边，右手在桌底下小幅度轻拍胸口。


    关掉手机，杨明调转话题语气轻松道：“去年那个，名叫《命中注定》的男女恋综，你看了吗？”


    程之烨说没有。


    “里面一共八个嘉宾，就单说那两个素人。到此刻，其中一个在去年播的大热剧里出演了女二，另一个也已是百万网红。”


    紧接着，杨明拍胸脯保证：“同类型的综艺，还是在我的节目，我有信心，只要你来，就一定会火！”


    程之烨呼吸一滞：“......”


    这话一下落在心坎上！


    霎时间，一直坚定拒绝的心，竟就这么简单地变得摇摆。


    蹙眉抿嘴，他在恋综与电视剧之间权衡。


    导演却误以为这表情，是在质疑自己的水平。


    顿时有些不高兴，他身体前倾敲桌追问：“怎么，你不相信？”


    程之烨慌张摆手：“我当然信！杨导即收视保障，这是公认的！”


    导演满意，重新恢复和善笑容。


    可这变脸速度，却意外点醒了程之烨。


    恋综对他来说，就是天上掉的馅饼。


    回想对方的话，其中的暗语说的很清楚，自己能在这“表演”讨价还价，都是看在秦译池的面子上。


    以自己资源，大概也就配得到男三那样不讨喜的角色。


    程之烨低头无奈笑，手指用力绞在一起。


    理智告诉他，接受是对事业最正确的选择，只是......这个“人情”要怎么还？


    他不知道。


    而此时，许琳敏锐察觉到艺人的动摇。


    担心他退缩，她立马咬牙助推：“想想我跟你说的。你明年还想干的话，两部剧和这个恋综，三秒钟，你选一个。”


    怕他走偏，又补充：“而且我再提醒你一下，剧的制作过程不确定性很强，能不能上都是未知。”


    话音刚落她就开始数。


    只不过还没到一，程之烨就脱口而出：“我选综艺！”


    最后一点犹豫被许琳打破。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被合约困住。


    导演说的对，不能拿事业赌。一年没曝光，基本就废了。


    事情搞定，杨明没忍住高兴地拍下桌子。


    接着他提醒：“我还是再强调一下，恋综有一个绑定的节目叫《对向视角》，是直播节目，算每周的固定任务，你没问题吧？”


    只点头说好的，程之烨没有多问。


    毕竟，规则在开拍时肯定再具体讲。


    留下经纪人跟导演洽谈细节，程之烨拖着疲惫的精神先行离开。


    从电梯出来，楼外的清新空气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正伸着懒腰，忽然听见，“哔——”。


    他被车喇叭吓得脚步踉跄。


    猛地抬头寻找，那辆车又按了一次，还降下了车窗。


    他走出去。


    看见里面的人，程之烨无语。


    “上来吧。”秦译池说。


    他眯眼拒绝：“不用了，你有话要说吗？”


    秦译池没说话，只是又按了一下喇叭，这回惊得前面的几个路人都回头看。


    程之烨脸皮薄，赶忙用手挡着自己的脸阻止他：“你扰民了！”耳朵有点微红。


    “你不来，我就继续。”说完，他的手作势又要按下。


    无奈喊停，程之烨迅速开门进去。


    “你不是走了吗？”他目不转睛直视前方。


    “导演说的？”秦译池关上窗反问。


    程之烨点头。


    “既然你知道了，那你不感谢我吗？我非常体面地送给你一份好工作。”


    秦译池特意在体面二字上加重。


    忽略他嘲讽的态度，程之烨：“要不你还是先说说看，怎么突然想上恋综了？”


    他凑过来：“没想到三年不见，程老师居然还怎么关心我啊？”语气阴阳怪气。


    程之烨侧头瞥一眼，不理会，淡淡摇头：“你不想说就算了。”然后作势要去开门。


    不管怎么讲，决定接下这个节目，他就欠了人情。


    现在实在不想跟秦译池吵架。


    结果“咔哒——”，秦译池手快一步把门上锁。


    程之烨推门没反应，冷脸回头。


    “我不想来。是为了帮导演忙，还人情，不能拒绝。”秦译池略带着急开口。


    “什么人情？”说着，程之烨收回手。


    谁知他问完，秦译池又开始不说话。


    程之烨顿时有点不耐烦，转眼看窗外：“算了，我随口问的。”


    “拍完《双面》没多久，杨导开了个综艺，本来定了我，结果快开拍，制片方想把我踢掉换一个关系户。”秦译池立马接上。


    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程之烨忽然有些指尖发麻，他握拳抓了两下，继续问：“杨明留你了？”


    “没有，他介绍我去了另一个节目。”秦译池耸肩。


    对视间，程之烨微微蹙眉：“所以，你......”他把手机抓得更紧。


    犹豫半晌，最终，想说的话还是吞了下去。


    有点肉麻，说不出口。


    秦译池却默契明白了意思：“别多想，我只是想炫耀一下现在我站的比你高，好让你后悔当初。”他挑眉嗤笑。


    片刻后，程之烨缓缓直言：“我不后悔。”


    “你问几遍，这都是我的答案。”


    他刻意想说给对方听，也像是念给自己听。


    眼神交汇逐渐擦出火星。


    秦译池的脸慢慢沉下来，有些烦躁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程之烨没有安慰他，移开目光，重新拉着门把手。


    推了两次依旧没有推开。


    “没事的话开下门。”程之烨没回头。


    “地址。”


    程之烨保持动作不说话。


    把烟丢下，秦译池咬着牙重复了一遍：“你家地址。我有的是时间，不说就这么耗着吧。”


    说完，开始把玩打火机。


    僵持一会儿，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程之烨这才报出地名。


    不过他没有说具体门号。


    路上二人没有交谈。


    四十分钟后到地点，秦译池仍然不开门。


    可经过刚才几回合的拉扯，程之烨似乎也有些摸透他，同样不说话，就静静地玩手机。


    果然，没一会儿，秦译池先受不了了。


    他一把抓过程之烨的手机。


    在程之烨争夺的动作中，秦译池说：“先加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