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伺候
作品:《自挂东南枝》 南枝抱着那个被阿七塞得鼓鼓囊囊(除了衣物洗漱用品,显然还多了不少“贴心”的零碎)的小包袱,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再次冲进了宫门。
午后的光辉将宫墙染成一片金红,映照着他那张混合着羞愤和疲惫的脸。
这次,赵统领看他的眼神已经不是同情,而是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眼神在南枝略显狼狈的衣袍上扫了一下,淡淡道:“南将军,陛下吩咐,您来了直接去御书房当值。”
南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奔带来的喘息。
他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进宫前特意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劲装,墨发也重新束得一丝不苟,虽然因为跑得急,额前又散落了几缕,力求不给那小心眼皇帝再挑刺的机会。
南枝挺直腰背,抱着那个轻飘飘却感觉重若千钧的小包袱,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踏入了御书房。
沈阙池正襟危坐于书案后,手执朱笔,仿佛刚才那个气急败坏让他“立刻滚回来”的人不是他。
烛光透过罩子,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冷矜贵的轮廓。
南枝放下包袱,规规矩矩地单膝跪地:“臣南枝,奉旨前来当值。”
沈阙池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朱笔划过奏折的沙沙声。
南枝跪着,有点懵。
这就完了?不骂他了?
他偷偷抬眼瞄了一下皇帝,那张俊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沉静,看不出喜怒。
南枝犹豫了一下,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暂时安全?
他轻手轻脚地把包袱放在角落不起眼的地方,然后垂手肃立在御案下方几步远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背景板。
时间一点点过去,御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沈阙池翻动奏折的沙沙声和朱笔落下的细微声响。
南枝站得腿有点酸,精神高度紧张后的疲惫感也开始上涌。
就在他悄悄活动了一下脚腕时——
“南枝。”沈阙池的声音不高不低,毫无预兆地响起,打破了沉寂。
南枝一个激灵,瞬间站得笔直:“臣在!”
沈阙池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带着审视,慢悠悠地落在他身上,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物件。
他下巴微抬,点了点自己手边的砚台:“朕的墨,没有了。”
南枝:“……是!臣这就磨!”
他赶紧上前,拿起搁在一旁的墨锭和清水,开始小心翼翼地磨墨。
动作略显生疏,但还算认真。
墨锭在砚台里打着转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南枝心里嘀咕:磨墨就磨墨,非得指名道姓叫我?旁边没小太监吗?狗皇帝就是故意的!
他堂堂镇北小将军,舞刀弄枪、排兵布阵是把好手,这侍弄笔墨的精细活儿……实在是好久没做过了。
刚磨了没一会儿,墨汁刚刚显出点浓色。
“南枝。”沈阙池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南枝手一抖,差点把墨锭掉进砚台里:“……陛下?”
沈阙池的目光依旧落在奏折上,眉头微蹙,仿佛在思考什么军国大事,然后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开口:“朕感觉…有点口渴了。”
南枝:“……” 来了来了!端茶倒水的活儿这就开始了!他认命地放下墨锭:“是!臣这就为陛下奉茶!”
他转身,目光在偌大的御书房里搜寻茶具,还好,角落的矮几上放着一套青玉茶具和一个冒着热气的紫砂壶。
南枝快步走过去,拿起一只干净的玉杯,提起紫砂壶。
倒茶时,他努力回想宫里的规矩,双手捧着玉杯,尽量平稳地走到书案旁,恭敬地递上:“陛下,请用茶。”
沈阙池这才抬眼,目光在南枝端着茶杯、略显紧张的脸上扫过,然后落在那杯茶上。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杯壁。
“太烫。”
南枝:“……” 他明明试过,温温的正好!这狗皇帝绝对是找茬!
“是,臣疏忽了。”南枝咬着后槽牙,端着杯子退回茶炉边,对着茶杯轻轻吹气,一边吹一边在心里骂:烫死你算了!
吹了好一会儿,感觉温度差不多了,再次双手奉上:“陛下,请用茶。”
沈阙池这次接了,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然后……眉头又微微蹙起。
“味道淡了。”
南枝:“……”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这茶是御前专用,他一个端茶倒水的,能知道什么淡不淡?!
“是…是臣的错,臣这就去重新沏过。”南枝认命地准备去拿茶壶。
“不必了。”沈阙池将茶杯随手放在一边,“将就吧。”
南枝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内伤。
将就?您刚才那嫌弃的表情可不像是将就!
他刚退回原位站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南枝啊。”
“臣…在!”南枝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朕肩颈有些酸乏。”沈阙池微微侧了侧头,活动了一下脖颈。
南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了来了!重头戏来了!该不会让他……按摩吧?!
他莫名就想起那本破书里写的什么“将军的手指带着薄茧,抚过帝王紧绷的腰线”……
轰!南枝的脸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心里天人交战:是按?还是不按?按了会不会被扣个“亵渎龙体”的帽子?不按会不会又被说“抗旨不遵”?
沈阙池等了几息,没等到回应,终于抬眸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杵着做什么?去把那边几份批好的奏折整理好,归置到书案左侧的匣子里。”
南枝:“……是!臣遵旨!”
原来只是整理奏折!南枝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了一层。
他赶紧走过去,开始小心翼翼地整理那几份批好的奏折,动作笨拙,生怕弄皱了,或者放错了顺序。
沈阙池的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看着他略显狼狈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