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花折(三)

作品:《拥归鸾

    深宫岁月太过寂寥无趣,往回看时,十年如一日的空旷。冬去春来,仿佛也只在弹指之间。


    绫绮殿内,贵妃正倚在榻前翻看家书。薄薄的两张素笺,通篇都是家族利益,只在落款处象征性的问候了一句,重点却仍在帝后身上。


    入秋后天子开始抱恙,朝中便又掀起立嗣风波,起初矛头直指皇后。


    若皇后被废,上位的只会是新人,所以薛家在京中动用了不少关系,试图抱住那个头衔。


    虽说有名无实,可这是本朝近百年来立的第一位皇后,于家族而言是莫大荣耀。


    薛太夫人曾数次进宫,延请民间妇科圣手去为皇后调理,试图让她再怀上龙嗣,可由于皇后常年抱病,实在虚弱不堪,最终只得放弃。


    天子却由此获得灵感,嘱咐她们对外放话,说皇后保养得当,只是精神欠佳,其实并不妨碍怀珠。


    他自己倒是不忌讳,明令太医署进献固精补肾壮阳之药。一时间“圣人有隐疾”的传言不胫而走,轻而易举便替皇后分担了骂名。


    若非内侍监严查传谣者,那场风波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平息。朝臣自然也有耳闻,可这等秘事断不好宣之于口,只能默契地选择蛰伏。


    贵妃冷眼瞧着,只觉得既可笑又可悲,天下怎会有这般痴傻的人?


    手有些凉,她将家书递给旁边的女官,拿起了膝上的手炉。


    面前金鼎中香烟袅袅升腾,翻涌出浮生万象。


    “皇后境况如何?”她启唇问道。


    “还是老样子,对所有人都怒目相向,只许那个逃过去的小宫女近身。”女官回禀道。


    贵妃凄然一笑,摇头道:“她面上糊涂,心里清楚着,这是在提防所有人。”说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好姊姊,你究竟在怕什么?难道我会害你?我若当真存过此心,你哪里防的住?”


    殿内宫人皆屏息凝神,仿佛都与身后的锦幔雕柱融为了一体。


    “嬢嬢,嬢嬢——”


    少女清脆的呼唤由远及近,公主裹着一袭雪白的狐裘,小鹿一般飞奔进来。斗篷下翻出云霞般绚丽的绛纱复裙,头上的蝶戏百花冠流光溢彩,衬得那张小脸愈发娇艳。


    “樱儿,你怎么来了?”贵妃还未来得及起身,公主便径直扑到了她怀里,亲昵地揽住她的脖颈道:“耶耶真的去看我了,还给我讲了半天课,我虽觉得那些都是狗屁,可若是他开心,我也乐意去学的。”


    贵妃鼻子有些发酸,摸了摸女儿红彤彤的小脸,哑着嗓子道:“难怪这几日如此安静,原来是在做学问。”


    她的手抚在狐裘上时,指尖触到了微凉的雪粒。


    “下雪了吗?”她下意识地问道。


    “我都没发觉。”公主直起身,任由随从解下了狐裘,叮嘱道:“好生放着,别弄脏了,否则就把你的手剁了。”


    贵妃有些失神地望着那领狐裘,心里很不是滋味。和皇后的狐腋裘比起来,这件又算的了什么?难为这个傻丫头竟如此珍视。


    “方才去哪里玩了了?”贵妃位女儿拢了拢微濡的鬓发,柔声问道。


    “去梅园折了几枝花!”公主回过头去,随侍的小宫女抱着一捧开得正盛的红梅走上前来


    “嬢嬢,好看么?快插起来吧!”公主兴致勃勃地催促道。


    既然是要插瓶,那就该挑些含苞欲放的,这样才能延长花期,也可观赏的久一些。可这孩子只图眼前热闹,尽拣了些绚烂盛放的。


    贵妃心中颇有微词,面上却依旧笑吟吟的,吩咐宫人去准备。


    很快便有人捧来一只细颈白瓷瓶,又有宫人送来盛满清水的银壶,一时间修剪的修剪,注水的注水,不多时,便将那几枝红梅错落有致得插好了。


    公主倚在贵妃怀里,悠闲地瞧着她们忙活,起初神情还算平和,可在宫人收起剪刀时,眉头却狠狠蹙了一下,眼中戾气陡生,抱怨道:“嬢嬢,我何时才能出那口恶气?”


    贵妃心头猛地一跳,定了定神笑道:“数九寒天的,你怎么火气还如此大?”


    公主满腹委屈,纳闷道:“嬢嬢这话何意?难道我们珠镜殿上下受辱,您就一点都不当回事?”


    她可没有忘,当日若非母亲怂恿,即便她在恨蓬莱宫那位,也不敢带兵强闯。


    结果得不偿失,不仅左右随从遭仗责,自己也当众受那病秧子掌掴。还要被傅姆、舅父、外祖等人轮流教训,好在母亲说话算话,挡住了父亲的滔天怒火。


    唯一庆幸的,便是耶耶并未因此厌弃她,反倒对她更耐心更温柔了。


    她有些得意地想,男女情爱在骨肉亲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当然不好受。”贵妃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脸庞,似乎仍能看到当日肿胀的痕迹,“你长这么大,我自己都舍不得动手……”


    “既如此,那您快设法为我讨回公道呀!”公主拽着她的袖子撒娇道。


    “樱儿,她是我的长姊,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很为难的。当日我允你去闹,便是想让你为自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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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气,没料到她会出面庇护一个宫女。”


    公主撅起嘴巴,哼道:“什么长姊?一个寡廉鲜耻不守妇德的狐媚子罢了,才克死丈夫,转头便去勾搭妹夫,唔——”


    “樱儿,谁教你这么说的?”贵妃大惊失色,紧紧捂住了女儿的嘴巴。


    蓬莱宫遍地眼线,难道绫绮殿就密不透风吗?她和皇后纵使有龃龉,可到底都代表薛家,中伤皇后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忽听得一声尖叫,贵妃忙收回手,却见女儿捂着耳朵后退两步,一脸错愕地瞪着她。


    她右手戴着两枚镂金指甲套,情急之下没注意力道,竟在女儿耳后的划出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嬢嬢,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公主不敢置信地望着手上的鲜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贵妃慌忙上前,想要拦住她,却被她愤怒地甩开:“您知道我讨厌她,可这些年来,您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劝我忍耐。可我是公主,是耶耶唯一的骨肉,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这孩子从小气性就大,又被养的天不怕地不怕,能和蓬莱宫相安无事十年,也算得上奇迹了。贵妃不敢疏忽,软下声气,满脸真挚道:“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看重的人,我敢发誓,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樱儿,你到底怎样才肯相信?”


    公主面色稍霁,可一细想却愈发愤怒,咬牙切齿道:“我受些委屈也就罢了,可嬢嬢不该这么苦着自己,你和耶耶是结发夫妻,他对我不够亲近,大约因为我是女儿,无法替他传承祖业,可她不该这般冷落您。他平日最推崇君子之道,我虽没什么学问,可也觉得身为君子,不该……”


    “樱儿,你不要再说了。”贵妃心头一紧,额角微微沁出了冷汗。


    公主此言,正是绫绮殿宫人的心声。众人虽不敢言语,却都深以为然。贵妃感觉到了那些无言的目光,心底倍加苦涩。从一个不被看好的次女,成为如今家族最大的靠山,她要权势有权势,要地位有地位,本该受万人尊崇,为何却连女儿都觉得她可怜?


    除了像从前那样规劝口无遮拦的女儿,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没有嫉妒,也没有哀怨,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


    公主见她仍是这般隐忍,压抑多年的怒火喷涌而出,凄然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去问耶耶,我要问问他究竟有没有心,我要问问他为何对您这般残忍。”说罢猛地转身往外跑去。


    “来人,”贵妃大袖一甩,厉声道:“拦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