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运输车的车厢因构筑严密的临时防辐射舱而变得过度沉重，使得车辆即使行驶在平滑的冰海面上，却抖动严重，红兰不得不命令车队降低车速，车厢内的市民也在感慨，夜星自然环境已经破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或许重夺阳光，能重建生态系统。


    可见环保意识极为重要，4000年来，不，应该从更远的历史追溯，人类在迈入信息时代之前的历史中，一直延续生存资源分配的利益思想，强大的历史惯性使得人类在自动化高度普及使生存资源已经无限丰富后，仍然沿用自私自利，灭绝了人类本身，还毁灭了自然生态。


    如今，文明之火微弱难续，只能优先于人本位。


    小巧的脑袋观赏着冰海面的幽暗美景，左右摇晃，晴灯博士不想增加车厢泄入辐射的风险，所以挤坐在副驾驶位，帮怀中的小北重新梳理白色短发，小孩固执的要求再梳成向前撅的小辫子，摇动的小脑袋很难操作，大人无奈只好照办，她想起红莲小时候格外懂事，于是看看主驾驶位置的红兰，秀丽乌黑的长发，威严的黑帽，清美的面容，却只是像女儿。


    “怎么。”


    “没，没什么。”


    红兰瞥一眼晴灯，见她低头继续摆弄小北的头发，就再端正视野，专心驾驶。


    自己的车队出发最早，速度却最慢，车窗外涌出无数运输车辆，最多的是普通装甲运输车，还有螺旋式全地形堡垒车和大型客机样子的地效飞行运输堡垒，最惊人的是蜈蚣型多足列车，它们一起组成人类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车群，粗略统计有50万辆，居然铺满南极到北极的大海冰面。


    上空黑幕如穹，下地白冰旷野，暴风雪在车流的轰鸣声中变得式微而沉默，贯通两级的高架轨道变成一根无限长的战舰，将车群一分为二并为车辆指明了方向。


    车群密集度逐渐减弱，红兰车队落后到最末尾了，远方车辆编制的钢铁巨毯之上，两座铁山架在修长的主力舰身两侧，那山是人工岛太空作战基地。


    近万平方公里的平台下方有无数铁柱，柱间可见大量核弹发射器，柱子底部是和平台同大的弹簧底座，说明基地动力依靠发射核弹的反作用力升空，整体像一对长方形凳子。


    再看平台上方，高低错落的装甲舱室之间装满各型火炮，半球体炮塔罩内是双联装和四联装大型伞筒机炮，这种机炮沿用了轻型伞筒的原理，就是一根更粗长的白色圆筒，内装从轻型伞筒内回收的大量0元素溶液，开火前，程序会被把溶液编程为长条刀片，高速射出，形成弹幕，弹药耗尽再更换整根圆筒。


    无罩的旋转炮座上安装着遥控加强型中口径火炮，炮管外部增加了电磁线圈和装甲，所以呈扁长条形，弹药为天荷仿制型发条弹，具有给一切目标切出球形创口的破坏力，射速每分钟35发，只进行使目标停止动能的精确射击，炮阵一轮齐射就可以把目标打成奶酪状。


    各装甲舱室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弹射口，其中扁长的舱盖是天剑系统发射口，研究员预计在太空中无法高速发射，加上近距离切割巨大的金属触须十分危险，所以调低飞行速度，只用于近防。


    两大舱室群中间是一条结构复杂的主炮位，大型圆台升降机和主炮塔旋转机构实为一体，炮塔延伸出很多装置箱和管线。炮群在粗大无比的白蛋型0元素飓风弹主炮周围显得无力，壮观的多节的银色主炮管仰起，全方位摆动，测试射角，足见这两艘巨舰也完成了战备。


    红兰注意到有人单独站在战舰周围的冰面上和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交谈，灯光璀璨，那人身影威武，随风抖动的黑色大衣上的毛领，内穿的红色制服，黑帽的七星金章都说明了她是阳荷将军。


    “你说过打开天壳就释放她的！”


    红兰的车路过阳荷身边时听到一声大吼，晴灯探身，越过红兰，想和阳荷打招呼，而阳荷似乎有急事，摆手示意她们赶快离开，于是红兰启动车辆，追上所属车队。


    等她的车窗浮现北极两侧的山脉时，却找不到北极了，众人视野中，北极大陆上立满了侧置的钢墙，真的满满当当，一条条巨型铁叶像机械设备的散热器。随着车队向北，钢墙轮廓逐渐清晰，是一艘艘立直的空天母舰！


    “艾莉丝她到底造了多少啊！”


    晴灯把人们的心声说出口了，红兰此刻也感激工具的可靠，没有工具，人类什么都干不成，工具无意取代人类，它们愿把宇宙中的一切物质献给创造主，可人类利用工具取代了自己。


    红兰车队迟缓的抵达北极沿岸，见到这里冰面上停放着海量载具，于是她不得不下令车队在遗弃的载具之间缓慢绕行，好不容易登岸后，码头上方的城区有多根频闪信号灯的高塔，说明那里是运输指挥部，红兰拍了一下晴灯。


    “你来开，各车保持前进，我随后驾驶轻型车辆追上你们。”


    她跳下车，才注意到北极海岸最东端有一艘半球形战舰，距离过远无法看清它的细节，只能看出它的球形外壳朝下，开口朝上，内有很多闪烁灯光的建筑。


    红兰快步进入岸防连城内，发现这里已经没有多少队员了，滑行到指挥部附近，看队员着装，她们是各集群的参谋官。


    “不用急。”


    “好。”


    红兰对各位参谋官敬礼，对方是按下属礼仪，可能是考虑到红兰身为大型战舰舰长。


    然而，红兰自己星级还只是小队队长，所以双方都有些尴尬，正在此时，一个低个子将军从主城区方向滑行过来，她头戴于身材不相称的大号黑帽，身披黑袍，手拿细杖。


    “这是黑白将军。”


    红兰听完介绍，敬礼回应，黑白把一个提箱捧到她面前。


    “你帮我带这些东西到庇护舰里。”


    “是什么？”


    “黑家主大人的遗物，随便放个地方，就不用管了。”


    红兰接过提箱，黑白转身跳上一辆运输车后疾驰离开，参谋官们带红兰进入临时指挥部，信息图文滚动的无数屏幕旁边，一位有着白色精致盘发和整齐鬓角的圆脸女子坐在那里。


    “天烛大人。”


    “啊，您好，红兰队长，旅途辛苦了，请坐。”


    她看天烛脸露倦色，大额头和笑容却还是那么亲和，制服曲线美妙，黑百褶裙位置得体，无论何时都是让人仰慕的大小姐。


    “不到三周，时间还很充裕。”


    天烛说着用微笑缓解红兰的紧张情绪。


    “早在一个月前，艾莉丝就完成了各舰的武器系统和生活物资准备，现在各集群决定搭乘哪些空天母舰，把0元素武器，即大型伞筒机炮和天剑系统吊装给有人搭乘的空母即可，预计能在40个小时内完成，剩余时间就是在舰舱里等待了。岸边丢弃的载具内，主要是大家的私人物品，这次作战九死一生，带在身边，很难保存下来，所以我考虑运到主力舰尾的艾莉丝推进器内，那里是作战计划中较为安全的空域，不过，主力舰承担主攻任务，大概也幸免不了。”


    大额头少女笑容中夹杂了释怀和悲伤。


    “红兰，你其实受到大家的祝福，你可能不明白我们的心态，这种祝福或许是强加给你的，所以我们不愿明说。你到达庇护舰后，调查一下舰体剩余空间，汇报一份数据给我，装的下的话，我就把大家的私人物品运给你。”


    “好的。”


    天烛和红兰起身，双方敬礼。


    “去吧。”


    红兰出了指挥部，奔向一辆空的运输车，极速向北行驶，车辆离开城区就进入侧立的钢铁巨墙迷宫，墙体是复杂的机械底座和发射架支撑住的一面面空天母舰。


    艾莉丝


    红兰开启自动驾驶，将上身探出车外，通天高耸的灰色舰身上有多个弹射口和大型伞筒机炮旋转平台，舰体呈不规则长边菱形，底部和顶部两面各有一门巨型双联装核弹发射器。


    根据研究员的演算，仙女座舰队的金属触须动能近似小行星，如果采用激光武器，光束无法有效杀伤敌舰，动能通过光束传导至己方舰体，反而会造成严重破坏，所以武器系统均采用投掷式。


    她缩回驾驶室内，遥望前方有正在列队分派入舰的人群和车队，他们和庞大的空天母舰相比，如蚂蚁一样渺小，所以看似无路可走的巨墙迷宫，实际上可以从底部空隙一路畅通无阻的向北前进，市民车队散布在这些空母底部，红兰开足车速，赶到最前，指挥车队向东北方转向，不久北方传来阵阵爆炸声和建筑倒塌的巨响，她的车辆终于驶出空母林立的中部雪原，按照地图，东部峡谷。


    “峡谷呢？”


    车辆东方是无数乱石雪堆，废弃的矿石精炼设备和一只倾倒的巨型机械蜘蛛是这里的唯一地理标识，一座王冠形状的浮空城停在空中。


    轰！


    还不等红兰摆弄信息板确认眼前的空中城市是天空城庇护舰，她左手边的车门穿来阵阵嘶鸣。


    车窗外面，一座巨大无比的四层圆环巨塔将要倾倒，最外环是距离地面120米高的博物馆都市实习区，第三环是离地280米高的课题区，第二环是600米高的学院区，最内环是900米高的都市管理区，塔中心的乌黑机械柱突然发亮，蓝色光辉短时间变得极度刺眼，车内辐射监测仪警报长鸣，巨塔建筑就突然倾倒了。


    砸碎，压碎，爆裂，断裂的设施无数，狂风骤雪都不能阻止艾莉丝的鲁莽行径，在散发耀眼蓝光的巨塔状的博物馆都市将要跌落底部深坑时，四个巨环同时点火，宏大的能力场让周围飞沙走石，甚至是红兰的车都飘了起来！


    浮空巨塔顶端绕着不远处的高架铁轨做上下左右微调平移，突然，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巨塔建筑瞬间冲向铁轨，使铁轨刺入其支撑柱圆心，这极快且极度精准的工程操作完成后，是巨塔急刹带来第二波引力波动，碎石和雪花把红兰的座驾打的嗡嗡作响，一番天旋地转结束，她马上听到重型金属断裂和电缆扯断的噪音。


    “这车没法呆了！”


    红兰未等车辆落地，就从副驾驶钻出车外，站在空中看到，艾莉丝撞毁了九座高架，与铁轨组合成为了主力舰的核能推进器，它的躯体，就是横置的蛋糕状的博物馆都市内发出一声声沉闷的钢铁撞击，是锁止架固定住了铁轨当战舰龙骨，蛋糕上四圈蜡烛逐一熄灭，博物馆都市沉沉的降落下来，可让人着急的是它下面还有深坑啊！


    正当红兰焦急的时刻，圆形深坑内弹出很多支撑架，撑住下落的博物馆都市，这一下缓冲过分突然和草率，使得长达夜星直径的整条主力舰都抖动了一下，红兰相信，远在南极橡树也被这下抖动摔翻在地，再看巨型圆塔中心的核能机械柱光辉暗淡下来，能看清柱底断面还连着无数电缆，没有手脚的艾莉丝无法清理这些细节，它既然不在乎，说明这些状况不影响主力舰飞行，四大圆环再次嗡嗡乱响，侧立的城市内喷出积雪，升起大量遥控炮塔，旋转测试射角。


    车队躲避完引力波动后，开始向天空城下集合，根据夜兰得到的战舰操作说明文档，这艘庇护舰沿用了灵能会的纯能量场浮空技术，是因浮空城圆形底部内装纯能量容器并未遭到破坏，可以安装民用核能反应堆引导航向。圆底上部的四分之三圆壁是王冠状的尖细高塔，还能看到光滑洁白的城墙边角有金色走线，城墙缺口焊接了银钢装甲，可见城市内部的密封透明球顶，这是艾莉丝闲暇时破解了少量天狼星技术仿制的玻璃球顶，具有极佳的防辐射和防生化效果，但没有能量盾防护，所以强度不高，城内居住设施还有三道装甲防护。


    晴灯博士牵着小北走到红兰身边。


    “这周围的核辐射值能把人烤熟！怎么办？”


    红兰也意识到不能让穿着简易防护服的市民直接达成升降机进入天空城，但她只懂基础科学常识，不懂怎么应用，故而茫然。


    “不能拖！装甲运输车的防护也是有极限的！辐射会缓慢渗透进入车厢！”


    “我。……我去求一下艾莉丝。”


    “一起去吧，我跟她说过话。”


    晴灯松开小北，边走边重新扎一遍焦黄乱发，黑长袜在白大褂开衩间交替，显得这位中年女子很有专业科研学者的干练风度，红兰抱起小北，她们一时很像祖孙三代郊游，可红兰想，这孩子按年龄也算大人了呀！


    三人接近横置的博物馆都市后，晴灯才发现忘记拿对讲机了，所以拼命大喊艾莉丝的名字，红兰变出0元素信息板，尝试用公共频道呼叫艾莉丝，身在北极的队员们都听到了，有的人进入频道偷听，使得语音中出现很多沙沙的杂音，几分钟后。


    “什么事？”


    “是艾莉丝吗？”


    “是我，主舰舱室刚与我联通，就跑进来一个人类，我在用她的对讲设备和你说话。”


    “自然环境的核辐射值太高了，市民无法进入天空城。”


    “……可我连地面设施的接线都弄断了！想帮也帮不了啊？”


    晴灯插话：“您在博物馆都市内造40个密封通道，细点没关系，最好是带吸力的，接口能吻合车厢门，能把市民一个个的吸进天空城，造好用简易火箭发射过来，我们有个小队，能搬。”


    “真麻烦！等会儿！”


    红兰让队员们也赶过来，众人焦急的等待了90秒后，城市最大圆环内飘出一个火苗，渐渐靠近，看清是支表面凹凸不平的临时制火箭，它飞行姿态弯弯绕绕的好像要马上解体。


    晴灯博士最懂，这才体现艾莉丝的强大之处，她计算了自然风力等因素的影响，造完美火箭的用时和到达时间不如简陋材料的火箭更快，问题是怎样修正飞行轨迹，火箭触地后，其他队员打开箭舱，一人拖着一个通道步行。


    晴灯独自绕到火箭底部仔仔细细观察这台简易液氧发动机，喷口按某种规律逐渐熔毁过，也就是说这火箭没有制导，是靠计算喷口变化方向控制飞行轨迹的。


    太极限了，太精彩了！这是只有科研人员才懂的杰作。


    晴灯忍不住转身对这座倒放的圆塔城市，深深的鞠躬，当年人类如果善用艾莉丝的话，早已是驰骋星海的高级文明了。


    密封通道主机乘升降机进入天空城，另一端卡在车厢尾部，红兰用语音叮嘱市民一定要把车门卡好，她担心吸力会把车门一起卷走，而实际上，入口有一个一人宽的增压舱，人一进去，身后就会弹出密封门，前门打开，迅速吸离，前门关闭，后门打开。


    晴灯看鼓胀的通道软管出现的凸起。


    “太慢了！艾莉丝的设备很可靠的，增压舱的开闭速度远超人类反应时间，你给我话筒，我跟车内的人说，辐射很快要进入车厢了，赶紧跑！”


    这一下催促，效率才提高到极限。


    队员们逐个对近万辆运输车吸送完了40万市民，检查完地面设备没有遗漏，才登上升降机。


    天空城


    城内不仅保留天狼星深海美学的弧边三角体建筑，一般舱室的外装甲极为平整，还喷涂了光亮的白漆，可以看出艾莉丝很讲究这间庇护舰的宜居环境，她甚至还在街道边移植的花卉箱，花坛上方也有街灯式样的喷雾装置，这样的世外仙境也本应归属每个人类。


    红兰让小北和20名队员在街口维护秩序，她自己和晴灯对照飞船电子地图和现场，发现主控室居然不在城市中心，是个叫灵能会历史纪念馆的地方。


    从外部看，建筑完全仿制南极石柱支撑石顶的古典建筑样式，众人看了一下出发倒计时，还有442个小时，于是漫步走上台阶，踏上一尘不染的红毯大厅，内部是个开放式的小型博物馆，红兰走过参观人员登记台，信息显示，最后一位到访这里的人类正是红莲。


    物是人非，斗转星移，夜星少女们在付出巨大牺牲后，终于成了这里的主人，也是命运的主人。


    红兰曾去过业凰后花园的纪念馆，她当时观看红莲等人的战绩列表，心情没有任何波动。


    此刻，她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甚至扶柜，失声痛哭。


    晴灯和四名队员轻拍的她的后背，缓解她的悲伤。


    红兰好些后，众人散开参观，最先引起晴灯注意的是木制展柜内的一张合影，彩色照片的色调泛黄，纸张折旧，可以推测这次摄影的日期非常古老，展柜的科技尽力保存着这张照片，参与拍照的人类排成前后俩队，一共24个人，其中16名老人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的老人奄奄一息，穿正装的老人面前都挂着吊瓶。站着的人也有男有女，相貌与气质都十分出色，24人最中心站了一名神似星神的人类女性。


    “这就是A吗？历史中罪大恶极之人？”


    身为学者的晴灯博士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生活在3000多年前的古人，是用什么逻辑？什么方法把世界毁成这个样子，她的罪行大到无法用数学和律法统计，可是又有谁能审判她呢？


    唉。


    她看展柜下方的平面柜顶的玻璃被打破了，从切口边缘已经有些顿了判断，盗窃行为发生在很久以前了。第二个展柜最大，柜内书籍抹去了作者，奖杯抹去了获奖者，然而晴灯从书名就猜到了这位B是谁，她是众多脑学科的奠基人，机械时代的睡眠舱技术和孕育罐知识库灌入技术都源自她。


    晴灯打开第三个展柜，取了两块古代信息板，用作兴趣研究，红兰看到就问了。


    “私自拿走，不太好吧？”


    “这是我们的地方了，怕什么，我研究完送回来，你好点了吗？”


    红兰揉揉眼睛并点点头。


    第四个展柜很有私人气息，摆满比赛奖牌和合影，两人看着合影中的男女幸福笑容，不免心生羡慕，晴灯才发现。


    “这不是A吗！”


    “A？”


    “超级大坏种！这女人是一生享福啊？哈哈，把别人都搞死，自己什么福都没落下！啧啧，我要是有无敌的神力，一定把这些灵能会的会员全部抓回来审判！”


    “噢，算了，眼前的事更要紧，我们进主控室吧。”


    主控室更像一间精致的古代书房，木制书柜和绒布都是绝迹的珍贵材料，所以艾莉丝也没舍得大改这里吧，只是把橡木办公桌面镂空放入了触摸式操作屏，红兰放下黑白托付的箱子，想搬一把沙发使桌位够两人坐，但她发现这椅子巨沉，使劲一抬，椅子缝隙掉落出一把金质扇子，红兰捡起并展开它后观察，金扇工艺无比精美，巧夺天工。


    “别费力了，这些沙发都是贝家主孝敬灵能会的礼物，纯金打造，古人就痴迷那种材料，莫名其妙的。”


    于是红兰和晴灯挤一把木制椅子坐下，二人发现操作页面非常简单，毕竟这舰船只有飞行一个功能，航速还是整个舰队中的最低，因为人类不具备灵能飞行技术，向上的纯能立场抵消了很多核能发动机的推力，故而航速很难提高，所幸浮空移动消耗的能源很少。


    晴灯：“最快的是主力舰啊，巡航速度150公里每秒，橡树王满开舰主龙骨0元素能量场速度可达7200公里每秒，能抵消天体引力走直线了，不过那会使队员以外的东西都从龙骨分离。”


    “我得统计城市储物空间。”


    晴灯帮助她麻利的算出储物容积，红兰将报表发送给天烛，得到的回复是不用了，物品箱被辐射污染了，已经运到艾莉丝体内了。


    “好吧，晴灯博士编辑一条飞往天梯的航线，我还有开启天壳的任务。”


    “不早吗？”


    “先过去吧。”


    “嗯……天梯所在山谷太狭窄陡峭，考虑到升降机的长度，我只能停在峡谷中部，当你开启天壳后，得跑一段路，才能回来登舰。”


    “啊？”


    红兰吓的站起来，接着说：“你是要我顶着漫天的敌人，看着全速离开队友们，跑一段路？我说怎么开天壳的任务就派我一个呢！原来你们都怕被扔下啊！”


    “哎呀，傻孩子，其他舰船都是战斗舰！先出发不是应该的吗？一接敌就会慢下来，你慢慢跑，没事的。”


    “噢。”


    “嘶，小红兰，我提醒你一点。”


    “啥？”


    “也别太慢了，天壳这次是全开，太空的触须怪物入侵很快，从大气层到地面的速度很难估计，所以说……”


    “那你们不还是让我一个人送死吗！我不去了！”


    “不至于，我逗你玩的，500米加上天梯高度，嗯……总之你就算用走，肯定来的及。”


    “噢。我眯一会，到了叫我。”


    晴灯发现红兰是个非常耿直真诚的少女，橡树把开启天壳的重任交给她，很合理，另一重意义也不言而喻。


    过了一会儿，这位母亲轻抚如同女儿的孩子面容边的黑发，感慨两人睡相倒是一样，她小声说：“红兰啊，替她圆梦吧。”


    历史的使命


    “嗯？到了么？”


    “到了。”


    晴灯擦擦眼角，操作飞船，降下电梯，红兰走到城内街区，叮嘱队员维持好秩序，她独自走到白色巨门边，突兀的银钢舱口就是升降机入口，下降过程中，她发现庇护舰紧贴着两侧山体，确实是无法前进了，升降机到底，居然还离雪地有2米高，这点距离她可以跳上来。


    白风呼啸，雪幕绒毯，黑夜之中，夜星上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地面。


    她端正黑帽，遇到了第一个好消息，身后不远处的积雪中有很多车辆，其中不乏螺旋式全地形堡垒车，也遇到了第一个坏消息，前方有一大片建筑废墟，普通车辆无法通过，她很担心靠跑，无法及时回来，开车最好了。


    于是红兰在车群中折腾半天，用螺旋式全地形堡垒车拖拽一辆普通装甲运输车，忙碌的过程中还饿了，幸运的是车厢里有前人留下的食物箱，她一个人坐在车中，一边吃喝，一边操作车辆慢慢攀爬过废墟，然后全速行驶，这时她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车速远不如她自己身为三星队员的0元素能量场滑行速度，白忙活也开到地方吧。


    到达天梯山下发现面前只有山峰，看不到天梯入口，她下车侦查，发现山脚似有一条石制台阶蜿蜒向上，不会让我爬到最顶端吧？


    红兰打开0元素信息板，调出驻守过这里的队员日记，指明山体的密道通往侍灵物资基地，其中有部电梯可以上下。


    她乘上电梯，等了约20分钟，噔一声到站提醒让她清醒，看到顶部直接是一个环形走廊，走廊黑色墙壁被之前队员切的到处是洞，她们还割开了一扇门，红兰扒门张望，再查看里面就是些维修工具和物资，有队员留下的发电机，台灯，睡袋，空营养剂瓶子。


    “没给我留点啊？”


    她返回走廊，向下方圆心空洞张望，是深渊，再从0元素信息板里查阅天梯开关位置，原来就是刚出电梯不远处围栏上的圆形凸起按钮。


    “这个？哎呀！吓死我了。”


    红兰指了一下开关，却差点按了上去，开关是一个碗口大的红色按钮，下方甩着一对透明的球形罩子，看起来保护罩原本是在按钮上方的，她小心翼翼把罩子扶回按钮上方，发现脚下有些碎裂的绿色石头，仔细观察，温润如玉，但她不明白这些是什么东西，还是不碰为妙，便靠在墙边休息，读着开关下方铁杆上蚀刻的数字。


    “2157001米。2157001米？”


    红兰心想我靠，这就是太空啊！外面的仙女座舰队就在我头顶上？


    她尽力仰头看这深棕色的铁屋顶，仔细看，能看出有些许弧度，这就是天壳！


    我一开天壳，身边就是金属魔蛇？


    她从员工休息室内取出一根铁杆，她站在墙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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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杆子长度勉强能够到与天壳的最近的一处位置，耳贴杆子倾听，有微弱的嗡嗡声，夜星内部现在没有紧贴天壳的灵能飞艇了，这声音说明金属触须怪就在外面，没错了，我周围不到百米范围里就有敌人。


    可这么近的位置，天烛大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她再观察环境，发现屋顶结构十分独立，建筑当初的设计师完全没想到天壳距离建筑这么近，而且，215万公里不算是夜星外大气层，天壳像鸡蛋的蛋壳，夜星像蛋黄，难道说？从红莲她们关闭天壳后，天壳的位置变低了？


    这里驻守过队员，说明天壳高度是一直向将军汇报着，什么时候变的呢？


    这个谜团并不影响备战，但是影响我活下来呀！


    好嘛，执行开关任务牺牲，太丢人了。


    红兰不知道天壳的开启速度，不过开关距离电梯才五步远，她全力冲刺能在不到半秒内返回电梯。


    哎？所以说莽就完事了吗？0元素是真的强哎。


    谨慎起见，她决定返回地面取绞盘上来，又折腾一番，还背了食物箱回到天梯顶端，将绞盘固定在电梯间，把缆绳缠在腰间，手握开关，到时把绞盘速度开满，自己用0元素能量场站定，按下天壳开关，马上松脚，就能加速撤回电梯间。


    完美！


    红兰完成准备工作，看一眼作战倒计时，392小时。


    我折腾了一天多？


    不过剩下的时间就闲了。


    “晴灯博士？”


    她打开对讲机，只有沙沙杂音，超出通信范围了吗？


    “上面情况怎么样？”


    “我还以为超出通信范围了。”


    “不会，各舰配备主动式多波段通信装置，舰队展开通信范围极限是10亿公里。”


    “噢，有个情况，你单独汇报给橡树王，我观测天壳位置变近了。”


    “有这种事？”


    “是的，目测最近位置距我不足30米，我看天梯高度是2157001米，变近说明什么？”


    “说明它们就盘绕在天壳外面，导致天壳位移，事务太多，我们一时忽视了对天壳的监视，我通知橡树王，由他决断吧。”


    红兰挂断通信，解开绳索返回休息室睡了一觉。


    剩下的两周时间，她偶尔下楼去雪原散步，偶尔在密道基地内闲逛，最后两天，她返回天梯顶端静静等待，最终5小时里，她不敢睡觉，生怕错过时间，导致别人出发后，撞在天壳上。


    倒数2分钟。


    晴灯：“红兰？”


    “嗯？”


    “小心点。”


    “没事。”


    时间：00000：00：036


    毫秒极速跳动，红兰发挥身体全部潜能，视线内数字十倍慢放，将鞋底0元素立场开到最大，先按下绞盘开关，321！


    按下天壳按钮的同时向后蹬腿，目光一瞬扫见天壳露出一条亮蓝细缝，她就撞在电梯背墙，撞凹出大坑，时不我待，没时间解开绳索，她构筑黑剑，轻刺下降开关，却使之受损，还好电梯开始下降，凹坑在极速摩擦中变热，红兰挑断腰间钢缆，漫长的等待。


    “红莲姐姐，保佑我吧！”


    噔！


    电梯门开启，她已冲出密道。


    雪风洪涌，爆音撼天，头戴黑帽的黑发少女独自迎风滑行于苍白大地，脚下能量场突然起伏波动，是整个雪原在震颤，振幅随一声声密集爆炸变强，她知道这是空母舰队同时点火，红兰必须努力微调能量场保持高速滑行，往前看！


    摆满北极大陆的两万艘空天母舰接连升空，每舰尾部的六组核脉冲压发动机爆发蓝色火球，造成冲击波气流，数万气团把曾经猖狂的暴风雪揉碎扭曲，变成变幻莫测的风墙，这给红兰返程造成了新的麻烦，她奋力控制身姿继续前进，一辆被大风吹飞的运输车拍在她身上，使她倒退了4米，推开车辆，眼前是飞车走石，红兰握剑，一边前进一边将一切阻挡之物一刀两断，切飞并躲避巨石使她仰头，看到了最不愿看到一幕。


    黑色夜空加速分出瓜片形状的蓝色天缝，数不清的深蓝色金属触须杂乱蠕动进入夜星，从地上看机械触须仍然无比巨大，可想而知是何等恐怖的敌人，红兰低头专心前行，眼前的画面振奋她的内心。


    空母舰队飞天组成的阵型，宛如誓要切破黑天的万千刀阵，舰尾无数火球是即将点燃夜空的蓝色火雨。


    红兰跳上建筑废墟地带，晴灯的呼叫声淹没在万物繁杂巨响之中，震动，巨音，风墙，此世间的一切都加入这场炼狱舞会。


    正对升降机的方向可见艾莉丝，她也点火了，四大机械城市环之中极蓝光柱迸发绚丽光辉，吞没周围使她好似突然出现夜星地表的超新星。


    红兰跳上升降机，天空城庇护舰缓缓升空，她手扶围栏，利用最后时间观望，侧置的蛋糕形博物馆都市连同一条横跨夜星的主力舰身一起抬升，推力强大到反噬夜星引力场的艾莉丝居然也抬不动行星级主力舰，她把长条舰身向天仰，自己缓缓向深坑下坠。


    冰海面突然爆裂，是的，不是一小块几万平方公里的冰面，是夜星海洋之上的全境冰面一同爆碎！


    场面恢弘到难以难言，停靠在冰面的两座人工岛太空作战基地才开始出发。


    红兰视线已进入天空城，她在隔离仓消去0元素制服并脱光内衣，经过冲洗和辐射监测，跳到更衣室就重新变出制服，出舱快步跑向主控室，红兰在屏幕的多技术成像中看到，半球形的玉珊瑚号辅助舰跟在天空城庇护舰旁边，她和晴灯松口气，等待编队。


    舰队离星


    巨大冰层与海水剧烈搅拌，风浪已经不是影响环境的因素了，震颤和洪亮的噪音才是世界的主流，两座人工岛平台底部一次性发射1000枚核弹，爆炸压缩在多根钢柱之下的弹簧底座之上，哪能形成蘑菇云，核弹火球在平台底部汇聚成一圈高能光环，向东南西北以及上下产生强大无比的瞬时斥力，平台和其上太空作战基地腾一下窜到空中，这次上升的重力加速度足以把人体骨头甩出来，幸好其中的队员们有0元素护体。


    人工岛基地过度沉重，使得第一段升空出现减速，平台底部接连发射三波核弹共计4000枚，不但炸毁了钢柱和弹簧底座，还波及了两座基地之间的主力舰，使得舰身被核爆冲击波压向海水，可想远在北极的艾莉丝也被抬了起来，好在两座太空作战基地顺利加速升空，脱离了夜星引力。


    主力舰舰身原本是随夜星表面打造，呈弧形，身在南极业凰舰桥总指挥室内的橡树，在天旋地转中利落操作控制台，打开地板，露出原本是铁轨的0元素龙骨，他双手吸附铁表，在视线内用眼球聚焦操作0元素信息列表，执行事先编程的铁轨控制程序，整根龙骨就开始变直，舱室之间的柔性连接器正是为这次变直准备的，主力舰身缓缓变成一条直线，业凰舰桥和艾莉丝推进器也随之高速抬升。


    冰雪大地这次震动不能说是地震，应该是撕裂，星球历史中从未有过的超高速大陆板块运动开始了。


    山脉挤碎自己和首都风花白夜宫，海岸折断自己和岸防连城，海水翻腾的无数道千米巨浪根本不算什么，海面翻动的和天空掉落万吨级的碎冰只算是雪花，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生物掀起三万米高海浪，露出它堪比大陆的巨型肉头，它的黑红相间的血腥腐臭且布满脓疱的表面其实看不出哪算头部，就是一条行星级别的肉块，它抬起前端，身下造成的巨大深坑面积塞一个北极大陆都不够，深度把夜星地表的一切填进去都填不平，这还只是它露出五分之一的体积，太哇塞了，世上竟然有这种生物！


    龙王一头撞回深坑，倒灌的海水没等触底就被它挤射向四面八方，主力舰身坠海的一瞬，海底急速抬升，碎冰海面顷刻冲破，一根海洋宽度的肉桥顶起主力舰中部，这是龙王腰部和主力舰腰部的十字相交，它将舰身顶高到万米高空，舰尾的艾莉丝满开核能加力，顺势立直主力舰并借力升空，人类和龙王这波配合完美无瑕。


    再看天荷号飞艇战舰按原计划该最先出发，主控室内天荷和天兮在监控图像中看到，圆塔形状的家园堡号移民舰迟迟不动，底部竟然走出来几千人向首都移动，大地震颤才使他们慌乱返回。


    这时，距离天壳开启已经过了5分钟，无数的山峰粗的机械触须已从太空伸到了夜星地表附近，天荷咒骂中派出一个集团3125名鹰击型队员掩护家园堡，再对附近触须发射了90枚发条弹，鹰击型队员追上炮弹，轻抚弹体，微调炮弹的飞行路线，使之精准命中即将缠绕家园堡的金属触须，鹰击型队员们切碎掉落的大块残骸，家园堡号脱星者移民舰才点火升空，天荷号飞艇战舰又打2000多枚各式炮弹，收回鹰击型队员，跟随在家园堡号后方。


    太空战场


    主力舰——业凰舰桥。


    总指挥室外部是圆盘结构，支撑拄能控制室内地面始终与舰身平行。


    总指挥室大厅内，三到圆环控制台坐着近百名参谋官，她们各司其职，协调指挥，三环内是三个独立桌位，信息溯行者座位负责控制无人空母舰队，星神负责指挥主力集群的空母舰队，橡树负责战略规划，血神和茧在他身后护卫。


    一身蓝衣且蓝发的信息溯行者以为橡树没看到它发送到主屏幕的警报信息，于是离坐走到橡树身边，橡树看它的娃娃脸还傻笑着。


    “咋了？”


    “大王你好像吓懵了。”


    众人听到这话，一同转身看向他。


    “没……没有。”


    “大王你没指挥过超大型战役，又身为人类，担心亡族责任，我觉得你可以先把眼前要面对战役看作一场游戏。”


    “游戏？”


    “它说的对。”


    星神插话后，走过来扶住橡树肩膀。


    “我当年剿灭人类2000万大军，和红莲打的七大战役，我的当时心态都当游戏。”


    “可我不能。”


    “你先当游戏，就能少算后果，适应大型战役的变局。”


    天烛发来语音通信请求，星神按通。


    “橡树王，我是天烛，天外集群舰队上空已经布满机械触须群，我们必须还击。”


    橡树闭目轻声吐了一口气后，睁眼下令。


    “全舰开火，持续清理空域，意图为天外集群展开川字队形创造条件，帮我接通龙女。”


    “我是龙女，说吧。”


    “请龙王掩护舰队。”


    命令完毕。


    头对夜空的两万艘空天母舰开始平移散开并发射核弹，核爆如点亮夜幕的繁星，人工岛太空作战基地冲的最高，已经与地方金属触须接触，基地上的万门火炮射出发条弹，把触须打成金属奶酪，基地两门主炮大出的一对飓风弹爆炸产生旋风状刀片团，旋切触须群，给主力舰队西侧创造出大片安全空域，凶星集群和摩罗集群的空母舰队顺利归队，阳荷集群已完成编队。


    海底龙王再次抬头，这一次，它直接撞开折叠的天壳框架，蠕动的触须群不足干扰它的行星级身躯，它在主力舰东部空域隔出一面肉壁，使得紫芹集群的空天母舰移动到主力舰附近护航，脱队的天荷号飞艇战舰冲到强风集群和黑白集群的空母舰队之中，说明天荷集群也顺利编队。


    龙王躯体反推夜星，头部在太空中从东向西冲击触须群，使得天外集群成功在太空摆好川字队形：业凰艾莉丝行星级黑剑主力舰居中，后方是移民舰，庇护舰，辅助舰，主力舰西侧是阳荷集群，东侧是天荷集群，龙王进入太空后，游弋在主力舰上方，众舰队的主控室雷达成像图中可以看到，飘远的夜星被比夜星还大三倍的金属触须们缠绕和争抢。


    天外集群周围的太空景象更绝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