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入室
作品:《情蛊贩卖处》 镜子里,新式蓝色衬衣搭配直挺的西服,梳了一个侧背头,倒是一对黑眼圈怎么也遮不住。
不知道是咖啡因、升职或是汤宁的原因,边牧彻夜未眠,干脆五点钟起床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吃完感觉精神好多了。
从衣帽架上拎着公文包,刚打开门就被堵在门口。
“早啊!”汤宁笑得像一朵弗洛伊德玫瑰。
“你怎么来了?”边牧拢了拢包。
汤宁挤进门内,比划着白色套裙,“你忘了,我辞职了,汤生汤太还不知道呢,所以我只能到你这避避风头啦。”
“呀!”
汤宁发现了新大陆,抓着边牧的手腕:“边主任,你今天可有点帅噢。”
被恋人表扬的边牧透着一股与打扮不相符的手足无措,汤宁调皮一笑,推着边牧的肩膀往外走,“你快去上班吧,不用管我。”
边牧额头上冒着细汗,看了一眼屋内,听话地离开了。
汤宁关上门,把包挂在衣帽架上,见到架子上的牛仔外套,忍不住把脸埋了进去。
真好闻,从来没这么好闻过。
冬日的青草香。
汤宁来过这里不少次,因为边牧很喜欢收拾,原本八十平方的房子显得很宽敞,就是缺少了那么一点人气,或者是某样旧港人在乎的东西。
成家立业里的“成家”,这里缺了一个女主人。
客厅装修比较朴实,唯一打眼的设计是沙发边上的月亮书柜,边牧说过平时喜欢看新闻或一些杂书。
汤宁瞧了瞧书柜里的书。
“地产、金融、法律、心理学……嗯,都是我不爱看的。”
汤宁是一个在图书馆工作,也从来不去翻书的人,她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躺进沙发,舒服得快要睡着了,脑海里隐约记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
那时,边牧的父母还健在,他们也还不是同桌,作为班干部的汤宁陪班主任家访并记录。边牧当时表现得很紧张,在父母的催促下才去厨房茶柜里取杯子。
过了很久汤宁也没见他出来,便去厨房找他。
边牧果然杵在茶柜前发呆,面前是两只白色瓷杯和两只铁杯。
“拿瓷杯就好了。”
边牧吓了一跳,仿佛被人从背后戳到了伤口。
“你是怕我,还是怕班主任?”汤宁小声问。
边牧将杯子取下,摇了摇头,“都不怕。”
“那你紧张什么?”
边牧回答了什么,汤宁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热水瓶里的热水注入白色瓷杯,雾气瞬间升腾起来,萦绕在茶柜的玻璃上,边牧的脸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汤宁,醒醒。”
“吃饭了。”
听到有人连续唤自己,汤宁醒了过来,睁开眼是一脸平静的边牧。
“你回来了。你几点了?”汤宁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边牧借了一把力给她,低声答:“一点。”
中午特意赶回来做饭,发现汤宁在沙发上睡着了,等他做完饭,汤宁还在睡,可想而知昨晚汤宁也是一夜没睡。
“好吃。”
不仅睡得香,吃得也香。
汤宁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半开玩笑地问:“边牧,你做饭这么好吃,我可以赖着不走吗?”
边牧咽下最后一口菜,将一把崭新的刚配好的钥匙移到汤宁面前。
“可以。”
这天以后,工作日汤宁就来边牧这里,到了下班时间就回家,和边牧的相处时间也就是中午那么两个小时,却赛过初恋。
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汤太,多精明的女人,女儿的反常全看在眼里,于是在一个周末的夜晚汤宁说要出门见朋友时拦住了她。
“不会是跟人又和好了吧?”
汤宁还没辩驳,汤太反客为主:“我第一个不同意。那家伙EQ低,工作没规律没前途,还整天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不适合进汤家大门,倒是适合送进精神病院。”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他再不好也是我选的男人!”
“对啊,就是因为你选的!”汤太毫不留情地当着几名菲佣的面奚落女儿。
一场战争一触即发,餐厅门口的菲佣都吓得躲进了厨房。
“你哪次选对过呢!两次悔婚,我请帖都发出去了,结果还一个个通知人家别来了。我和你爸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汤宁自然不服气,“还不是你们老催我结婚……”
“你倒是——”
咔哒。
汤太话音未落,大门开了。
“又在吵什么!”
醉醺醺的汤生在司机的搀扶下走进了家门,汤宁的目光追向了司机的手,他的手里提着和一个纸袋,印着“圆记”品牌。
想必里头装着的也是拿破仑蛋糕和杨枝甘露。
“这么晚了又要出去,不知道跟谁鬼混。”汤太恶人先告状。
汤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跺了跺脚,“爸爸!我现在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吗?!”
汤生扶着桌子,例行当起了两母女的和事老: “小宁,听妈妈的,这么晚别出去了,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
司机刚应声抬起手,手里的纸袋便被汤宁夺了过去。
所有人朝门口望去,只见汤宁拎着袋子风一般飞了出去。
汤太拔腿追到门口,怒急攻心:“汤小宁!你走了就别回来!”
边牧刚洗完澡到客厅来喝水,就听到门被从外头打开了,他一个箭步往卧室里跑,飞速套上睡裤。
再出来时,见到汤宁提着一个精致的外卖袋走了进来。
“这么晚,你怎么上来了?”
汤宁把袋子放在餐桌上,调侃道:“给你送甜品咯,难道是想你啦?”
“希望是。”
边牧跟到餐桌旁,看着汤宁从袋子里取出两个纸盒,一高一矮。
他呆了一两秒,转头看向墙上的万年历。
初十五,忌婚娶。
“你好像不欢迎我晚上过来。”汤宁仰着头说。
“怎么会呢,欢迎。”边牧的笑容如昙花一现。
汤宁打量着边牧,发梢滴着水,还修理里胡茬,整张脸清爽干净,“你刚洗完澡呀?”
她起身在他肩上蹭了蹭:“好香,平时用的什么沐浴露?”
边牧的脸蹭的一下红了,走到餐椅前坐了下来,直接与汤宁拉开距离。
“汤宁,别逗我了。”
“人家是认真的。”汤宁又跟了过去,将甜品盒打开推过去,“你快尝尝,港记新店,味道媲美这边的总店。”
边牧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金黄的液体,犹豫了几秒钟,大口吃了起来。
芒果融进了舌根,味道微苦。
汤宁托着腮,傻笑着看他吃了半碗,望着见底的盒子,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边牧刷完牙出来,汤宁已经趴在了沙发上,玩起了PSP,光滑白皙的脚翘起来,一摇一晃。
像是不打算走了。
边牧短暂地在原地杵了几秒,走过去,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款PSP有十几年历史了,还保养得跟新的似的,汤宁很喜欢玩,说是每每拿起PSP,就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边牧又看了一眼时间,秒针飞速旋转,九点半。
“汤宁。”
“唔?”鼻子里发出娇音,手上玩得激烈。
“有点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汤宁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他,“边牧,你是认真的?”
边牧喉咙一滚,“我是怕叔叔阿姨——”
汤宁放下游戏机,盘坐着,“别管他们!我要你的想法,你希望我留下吗?”
“我——”边牧舔了舔干燥的唇,“我希望。”
汤宁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扑向了边牧。
边牧还没反应过来,鼻间已满是汤宁浓烈的体香,他的睫毛快速颤动着,胸腔猛烈地呼吸着,像是抗拒,实则是溺水之人抓到浮木那般难以置信和渴求。
汤宁将修长的手臂搭在边牧的脖子后,闭着眼,热唇很快找到了目的地,碰到那片干燥的唇,干燥得像一片火热的沙漠。
细小的电流狠狠鞭笞着边牧的身体,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感受到唇被湿润了,越来越湿滑。
对方的舌尖正在轻舔他的嘴唇!
边牧猛地抱住了汤宁的背,将她压在沙发上,深深地吻了下去。
身上之人笨拙的接吻技术使得汤宁内心愈发欢喜和激动,可好景不长,就在汤宁的身体软到一塌糊涂时,边牧忽然松开了她。
“不、不行——”
汤宁羞愤地眨着眼,她不明白,三次中了情蛊的人怎么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说“不”。
之所以这么晚到,是因为去了十三叔那里,就是为了解答这个困惑。
十三叔要来了边牧的生辰八字,听后沉默良久,一脸灰败,先前的西南东北桃花位理论也不说了,只送了她四个字——
红鸾星动。
看字面意思就知道它是个好词,还是从十三叔嘴里说出来的,那不就是天注定的缘分!汤宁听得惬意,把身上除了手表外的珠宝首饰都供奉给了十三叔。
这一刻,边牧却推开了她,她又开始怀疑自己:“你是不是嫌弃我以前交往过男朋友……”
“没有!”
边牧双手插进头发丝里,声音颤抖,“汤宁,我从来没这么想,我只是害怕……我们还不是夫妻,做那样的事是在轻薄你。”
原来是没有身份认证,这个传统的男人着实让汤宁有些感动。
她挤到边牧身边,肩挨着肩。
“我们结婚吧。我们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边牧微微一怔,喃喃道:“你要和我结婚?叔叔阿姨会同意吗?”
“傻瓜,当然会。你不是问过我,女婿样是什么样吗?你就是那个模板呀。”
边牧知礼数,对待汤生汤太都是客客气气的,逢年过节会给他们打电话问候,除了父母去世第二年,一年一次的上门拜年也从未间断过。
“最重要的是,边牧。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汤宁的表白一字一字敲进了边牧的心坎里。
夜里,边牧将所有积蓄拿了出来。
房产证、一间已出租的旧店铺,现金160万,理财账户30万,理财保险里还存了50万。
“这些都交给你,汤宁。”
他将老底扒拉给汤宁看,带着犹疑的眼神问道,“你的条件那么好,真的要嫁给我这样连一套像样的新房子都买不起的人吗?”
汤宁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
“你的这颗心,足以抵万金。”
边牧一把将汤宁拥入怀中:“汤宁,我好像在做梦,做一个永远不想醒来的美梦。”
这晚汤宁还是回家了,并向父母坦诚自己很快又要结婚了。
汤太简直瞳孔地震,距离上次汤宁悔婚才过去不到半年,竟然又找了新欢,现在年轻人的感情如此儿戏,再开明也无法接受。
“是谁。”酒醒了大半的汤生更关心这个问题。
“边牧。”坚定而清晰。
汤太瞪大了眼,“你说谁?小边?”
没记错的话,自己曾劝过汤宁找一个边牧这样踏实稳重的,如今女儿真这么做了,汤太显然无法接受。边牧人是不错,但身份悬殊,各方面都配不上汤宁。
而且以自己对汤宁的了解,她觉着是女儿在戏耍边牧,拿人家当感情过渡,俗称备胎。
“在一起多久了?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是他喜欢你在先?”汤太连珠炮问。
“反正我非他不嫁。”七个字如固体胶,一下堵住了汤太的嘴。
第二天一大早,边牧买了一车贵重的礼品去了汤家。
大门口的保安登记确认后放他进去,汤宁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
汤生汤太正准备去饮茶,没想到“准女婿”这么快就上门了。
“叔叔阿姨,我虽然条件普通,但是我会努力让汤宁过得更好,希望你们能同意我和汤宁在一起。当然,我完全尊重你们的想法,我会证明的,你们什么时候对我放心了,我们就什么时候结婚。”边牧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将昨晚给汤宁展示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这是我的房产证、店铺产权、银行卡、理财账户、保险账户,全部交给汤宁保管。”
汤宁的眼眶湿润了,汤生看到这一幕,脸色缓和了一些,这些东西虽然汤家看不上,但边牧这个小伙子还是挺实诚的。
“……我有一个条件。”安静了许久的汤太终于开口了。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汤太。
汤太面不改色道:“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必须姓汤。”
汤宁和边牧同时一愣。
任傻子也听得出这是要边牧当上门女婿,汤太并不以为这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提出来既是对边牧的考验,当然更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汤宁羞红了脸,惊呼:“妈!你在说什么!”
边牧这么传统的男人,岂能同意孩子不跟自己姓?这不是硬生生地要拆散他们吗?
汤太摸了摸手上的翡翠镯子,冷笑道:“小边,在新港汤家算是有头有脸的,你拿着一堆不值钱的东西跑到这来,想要我同意你和汤宁的婚事未免太看不起我们了,我们怎么跟外界交代,如果连这样的小要求都做不到,那怎么算有诚意呢?”
汤宁攥着拳头想要起身,被边牧一把拉住。
“汤宁,你先坐下好不好?”
汤宁瞪着愤怒的鹿眼,压着怒火重新坐了下来。
边牧转过头,向着汤太和汤生露出一个温和礼貌的笑容:“阿姨,叔叔,我同意。我当然同意,只要能和汤宁在一起,要我做什么我都同意。”
“孩子跟谁姓,都是我和汤宁的骨血,我都会好好去爱。您和叔叔我一样会当亲生父母一样孝顺,请你们放一百个心。”
“……”这回轮到汤太发愣了,刚想发作却被丈夫抢先了。
“只要小宁开心,我们做父母的也不会横加阻拦。”
于是,汤宁的婚事第三次被提上了汤家的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