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梅关

作品:《知县夫人她妙手仁心

    梅关古道,晨雾未散。三骑快马疾驰,蹄声踏碎寂静,卷起尘土。当先枣红马上,吴昭音紧抿双唇,面色疲惫焦灼。十日狂奔,人困马乏,终于望见梅州程乡县低矮的城墙。


    “吁——!”勒马急停,吴昭音心头莫名发紧。家近在眼前,却死寂得反常。“下马,走后门!”她声音嘶哑。


    陈聘快速下马,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三人今日特意换上了粗布短褐,此时又藏好了马匹。


    三人绕到后巷窄门。吴昭音上前,指尖在门环上轻叩三下,又重叩两下,这是以前与府里上下约定的暗号。门内,无声无息。吴昭音眉头紧锁,试着推了推。门轴发出一声干涩的呻吟,竟应手而开。


    “小心。”陈聘低语,手按剑柄。


    随着“吱呀!”一声,尘土与枯败气息扑面而来。庭院落叶满地,池水浮着腐叶。


    “娘?阿珞?”吴昭音发颤的呼声,消散在寂静的空中。珠儿脸色煞白。


    一个带笑的声音从身后阴影传来:“吴小姐,一路辛苦。别来无恙?”


    三人猛地转身。只见后门入口的阴影里,踱出绯袍玉带的柳汝成。他脸上带笑,眼神却冰冷。在他身后,影影绰绰,不知藏了多少人。


    吴昭音心跳一滞,瞬间了然。她强压下惊呼,后退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廊柱。陈聘反应极快,一个错步已挡在吴昭音身前,只听“噌啷”一声,寒光出鞘,剑尖直指柳汝成!


    “柳大人!”吴昭音声音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为何在此?我母亲呢?”


    柳汝成仿佛没看见那直指自己的剑锋,竟又向前踱了两步,脸上笑容更深:“吴小姐不在闺阁中安分守己,偏要妄图搅动京城风云。本官本可擢升为江南西路漕司,如今却因你又要屈居这昭音知州之位——这全是拜你所赐啊!”


    “我问你我母亲呢?!”吴昭音厉声追问。


    柳汝成亦语气转冷:“相爷日理万机,没空与你一个小丫头周旋,特命本官……来‘照料’你,省得你白费力气,徒劳奔波。至于你母亲……和弟弟么……自然是请去‘做客’了。”


    母亲!珞儿!吴昭音脑中嗡的一声,不管不顾地扬声大喊:“娘——!珞儿——!”


    声音在空宅里徒劳地回荡。


    “省省力气吧。”柳汝成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再如此聒噪,我便要快点动手了。”


    吴昭音垂下头来,眯眼侧目道:“那封信!是你伪造的?!”


    柳汝成毫不掩饰,甚至带着一丝戏谑道,“不过是略施小计,引君入瓮罢了。”


    吴昭音猛地从怀中掏出那封家书”。她凑到鼻尖,用力嗅了嗅。先前心急如焚,竟忽略了这细微之处——一股极其淡薄、却异常清凉刺鼻的香气,混杂在墨味里。


    “龙脑墨……”吴昭音的心直往下沉,“我娘最厌恶的墨香味。”她又飞快地扫了一眼信纸,目光定格在一个“还”字的那一点上,“这不是我娘的字迹!”她猛地抬头,眼中怒火熊熊。


    “吴夫人果真名门风范,一卷《盂兰盆经》,笔法精妙非凡。”柳汝成目光扫过那信笺,似笑非笑,“即便只是从中摘出区区几字,竟也令人难以摹拟其神。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语尾轻飘,嘴角的笑意彻底消失,“吴小姐,你的时辰到了。”他抬起手,轻轻一挥。


    “咻咻咻——!”


    刺耳的弓弦破空之声骤起!密集如飞蝗的利箭,带着死亡的尖啸,自屋顶、假山石后、回廊的阴暗死角处暴雨般倾泻而下!


    “姑娘小心!”陈聘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炸响!他身形如鬼魅陀螺般急旋,手中长剑在身前舞成一片泼水不进的寒光银幕!“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密集如爆豆般的金铁交鸣声瞬间炸开!火星四溅!袭向他的大部分箭矢皆被其凌厉的剑幕绞碎崩飞!


    然而箭雨太过密集,忽然,一支劲矢带着厉啸擦着他肩头飞过,带走一溜血珠!另一支更为阴狠的冷箭,则狠狠钉入了他支撑身体的小腿外侧!剧痛传来,让他疾旋的身形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


    正是这电光火石的迟滞!两名贴地袭来的死士已如同跗骨之蛆般缠身而上!一人手臂急抖,浸油的麻绳套索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套向吴昭音纤细的脖颈!另一人则如同捕食的毒蛇,手中淬毒的幽蓝匕首,带着一丝腥风,狠辣无比地直插她的心窝!


    生死关头,吴昭音忽然急闪,避开了致命的套索,同时不顾一切地将怀中一个油纸小包狠狠砸向持匕死士的面门。


    “噗!”黄色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持匕死士猝不及防,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双手死死捂住眼睛,涕泗横流。然而,那甩出套索的死士反应极快,趁吴昭音发力后重心不稳之际,猛扑而上,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抓向她的手臂!


    “啊——!”珠儿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几乎是出于本能,抓起手边一个沉重的石制花盆底座,用尽全身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死士的后背猛砸过去!


    “砰!”一声闷响!沉重的石座砸在死士背上,让他一个趔趄,扑抓的动作不由得一缓。吴昭音趁机奋力挣脱,但左臂的粗布衣袖仍被对方指尖勾住,吴昭音用力一拽,“嗤啦”一声,撕开一大片。


    更多的杀手涌了上来。珠儿被一个杀手粗暴地推开,跌倒在地。另一只冰冷的手如铁钳般猛地从后面死死的扼住了她纤细的喉咙,力道之大,让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小姐!”珠儿目眦欲裂,挣扎着要爬起来。


    “送她上路!”柳汝成迫切道。


    陈聘目睹此景,目眦欲裂!


    吴昭音只觉得喉骨快要被捏碎,眼前逐渐模糊。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冲上头顶。


    “柳汝成!”吴昭音拼尽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道,“你……敢杀我?!相爷……当年在北疆……是如何‘立下’那军功的?还有……他私自扣押突厥使臣……”


    柳汝成眼角微动,但带着一丝不耐烦道:“废话真多!再使把劲让她开不了口。”


    “我死了,自然有人开口!”吴昭音死死盯着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笃定无比,“苏彦清!我若身死,苏彦清必为我讨回公道!他手上……!”


    “他?他凭什么为你甘冒此险呢?”柳汝成打断道。


    见柳汝成问话,死士钳制吴昭音的力道松了几分。


    “他和我家小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珠儿急切道。


    此言一出,陈聘的剑势微不可察地一滞。吴昭音气若游丝的眸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哦?是吗?……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这里可不是他的大理寺,更何况……听说他都被贬到赣县了吧?”


    “若……他将相爷罪证……”吴昭音气息微弱,字字却如淬毒的针,“……昭告天下……届时南北交战,民心……涣散,必酿滔天民变!”她艰难地喘息,目光却死死锁住对方,“若再让……突厥可汗知晓相爷所为……”她嘴角竟扯起一丝破碎却冰冷的笑意,“……这掀天之浪……且看你们……如何收拾!还有……若我母弟皆死,我……亦不会独活。”


    柳汝成面沉如铁,目光死死钉在吴昭音那双决绝的眼眸上,仿佛要从中掂量出她话语的虚实。南北战事正酣,胶着难分;朝野上下人心浮动,暗流汹涌……若真将他们逼至绝境,让那些事公诸于世……那后果……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停手!”柳汝成猛地喝道,“给我抓活的!”


    钳制吴昭音的杀手动作一顿。围攻陈聘的杀手也暂缓了攻势。


    “哼,不愧是苏少卿手下头号鹰犬。”柳汝成看着陈聘周围倒下的数具尸体,冷哼一声。他再次抬手,这次,从更深的阴影里,又涌出另一批黑衣人。


    “将她拿下!带回相府发落。”


    新一轮的围攻如狂涛怒卷,愈发暴烈。陈聘虽骁勇无匹,然连番恶斗兼护人之责,疲态尽显,身上又绽开数道刺目血痕。吴昭音被两名黑衣人如铁钳般死死按住,挣扎徒劳。珠儿则被一名杀手以刀锋紧逼角落,动弹不得。


    混乱中,吴昭音只觉一股巨力将她粗暴地拖向漆黑后门。一个杀手一掌狠劈在她颈侧————视野陡然黑暗,最后的意识里,只看到陈聘不顾一切地劈开面前敌人,怒吼着向她冲来;耳畔,珠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如裂帛般刺入:“小姐——!”


    “走!”见人已到手,柳汝成吩咐手下速速撤离吴府。


    巷子里,珠儿还是跌跌撞撞地赶了出来。她趁面前杀手分神之际,挣脱了出来,跟着追出门去。


    然而当她扑至巷口,只望见一辆灰篷马车,被数名黑衣人紧紧簇拥着,正绝尘而去。那车影迅疾没入清晨稀疏的人流和纵横的巷陌中。


    陈聘解决掉最后几个死士便跟着冲了出去,走之前给愣在巷口不知所措的珠儿留下一句:“别跟过来。”就不见人影了。


    “小姐……陈大哥……”珠儿绝望地停下脚步,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茫然四顾,巨大的恐慌和无助几乎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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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该怎么办?夫人呢?小少爷呢?


    她失魂落魄地跑回吴宅后门。宅子里依旧死寂一片,只有打斗留下的狼藉和血腥味。她像疯了一样,从前院跑到后院,从厢房找到正厅,声嘶力竭地喊着:“夫人!小少爷!还有人吗?”回应她的,只有自己带着哭腔的回音。


    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膝盖,蜷缩成团,几欲崩溃。


    就在这绝望的死寂中,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响,钻进了她的耳朵。


    珠儿猛地抬起头,屏住呼吸。声音……似乎是从厨房方向传来的?


    她踉踉跄跄地冲向厨房。里面同样空无一人。声音……更清晰了,带着压抑的抽泣。


    珠儿的目光扫过灶台、水缸……最终,落在了墙角一个半人高、盖着沉重木盖的大米缸上。那盖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她心脏狂跳,小心翼翼地靠近,颤抖着声音试探地唤道:“是……珞哥儿吗?”


    米缸里瞬间安静了。过了几秒,盖子下传来一个细弱蚊蚋、充满恐惧的啜泣声:“……珠儿姐姐……”


    “是我!我是珠儿姐姐,珞儿别怕!”珠儿狂喜,眼泪再次涌出。她用力推开沉重的木盖。


    只见昭音的吴珞蜷缩在米堆里,小脸煞白,沾满了灰尘和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正惊恐地望着她。看到真的是珠儿,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伸出脏兮兮的小手。


    珠儿心疼得无以复加,赶紧把他抱出来。


    “珞儿乖,不怕了,姐姐在。”珠儿紧紧抱着他,拍着他的背,急切地问,“夫人呢?其他人呢?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躲在这里?”


    吴珞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那个……那个姓柳的坏蛋……派了好多人来……天天在宅子外面转……娘说,他们是来抓我们的……娘怕连累大家……早就……早就悄悄地把张伯、李婶……他们都……都打发走了……就剩下娘和我……”


    他打了个哭嗝,小脸上满是恐惧:“昨天早上……娘让我假装去茅房……然后……然后就躲进米缸里……千万别出声……娘说……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了……娘还说……如果找到我了,就会留我要挟阿姐……”说到这里,他又大哭起来,“娘……娘被他们带走了!呜呜呜……我躲在里面……听见娘在喊……他们好凶……我好怕……我不敢出来……我饿……”


    小家伙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咕噜声。


    珠儿听得心如刀绞,又惊又怒。她连忙从自己随身的包袱里翻出仅剩的一个面饼:“珞儿乖,先吃点东西,姐姐在,不怕。”吴珞饿极了,接过饼就狼吞虎咽起来。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前院大门突然传来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


    吴珞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饼差点掉在地上,惊恐地就要往米缸里钻。珠儿也瞬间脸色惨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将吴珞拉住并护在身后,惊恐地望向通往前面院子的方向。


    敲门声停了一下,随即一个清朗的年轻男声响起:“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紧接着,一个温婉的女声也传来:“吴昭音家可在此处?我们是从京城来的!”


    珠儿闻声一滞,眼中骤亮!她连滚带爬扑向前院,吴珞在身后死死揪住其衣角。两人穿过庭院,直抵大门。珠儿双手剧颤,奋力拉开——沉重门栓!


    “慧娘?刘公子?”


    “珠儿!”慧娘看到珠儿,脸上刚露出欣喜的笑容,却在看清她惨白的脸色、凌乱的头发和衣襟上的污迹时,瞬间僵住了。


    刘凌风敏锐的目光扫过珠儿惊恐未定的神情和身后一片死寂、隐约可见打斗痕迹的宅院,脸色骤变:“发生什么事了?你家小姐呢?”


    珠儿紧绷的神经这才瞬间崩溃,眼泪汹涌而出,她一把抓住刘凌风的胳膊,语无伦次道:“刘公子!佟姑娘!快……快救救小姐!柳汝成……他带了好多人……小姐和夫人……都被抓走了!陈大哥去追了……往……往那个方向……”她急切地指向巷口马车消失的方向。


    刘凌风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冰冷。他甚至来不及细问,只丢下一句:“保护好你们自己。”话音未落,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朝着珠儿所指的方向,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巷口。


    “珠儿!”佟慧娘也意识到事态严重,反手紧紧抓住珠儿冰凉的手。


    珠儿猛地回神,赶紧将佟慧娘拉进宅内,用尽全身力气,“哐当”一声关上了沉重的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