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道熟悉的橘色身影再次出现，林卓的眼眶发热，大黄伸头将一个冰凉的小金属物件放在她手心，林卓瞪大了眼睛使劲瞧——是陈医生的教会医院徽章！


    她也有，医院的医护人员都有，这个东西，有时和通行证差不多。


    徽章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林卓的手禁不住的微抖，她抽抽鼻子，压下眼中的湿意，紧紧攥着这枚徽章。


    “陈医生就在里面……他真的在里面……怎么办……我——”她的声音微颤，一股恨意涌了上来，她想诅咒。


    不行，现在不是时候，诅咒是长时间才能见效，远水解不了近渴。


    大黄又蹲坐七宝背上，慢条斯理地舔着刚才弄湿的爪子，然后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着光，盯着林卓，清晰地传递着一个意念：“唱歌、跳舞。”


    林卓悲愤的心都一窒，身形一僵，她闭了闭眼睛，忍住骂人的话，转头，屈辱地冲大黄点点头。


    再次低头看着手里的徽章，证据确凿，营救，要立即营救。要马上通知胡掌柜，还是……


    林卓攥紧冰凉的徽章，金属硌着掌心，她似乎闻到了铁锈味和血腥味。


    陈医生就在里面，她脑中闪过电视里的镜头，鞭子，烙铁，牙签……林卓打个激灵。


    有些不敢想，陈医生正遭受的折磨。


    时间，每一分钟都是折磨。


    如果找胡掌柜，侦查、计划、调动人手等他们准备好，陈医生会不会已经……


    林卓心里翻腾着，咬着牙，要么就疯狂一下，让大黄把人直接瞬移带走。


    她猛地蹲下身，对上大黄那双金色的大眼睛。


    “大黄！”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紧绷绷的，“你把陈医生直接送到医馆里！我知道你能！就像你带我们去北平、去天津看戏一样容易！”


    如果让大黄瞬移到这，再回医馆，它再嫌麻烦……


    大黄舔爪子的动作顿了顿，金色的瞳孔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是纯粹的不耐烦：“麻烦。”


    “不麻烦！”林卓立刻接口，“对你来说，就是一眨眼的事！比抓一只老鼠还轻松！那些日本人，在你眼里跟路边的石子没什么区别，对不对？”


    这话搔到了大黄的痒处。它倨傲地扬了扬下巴，算是默认。蝼蚁的喧嚣，岂会入它城隍爷的耳？


    林卓见状，立即道：“你把他带到医馆，你每天都能听我唱歌，还有跳舞，还有超级精彩的故事！比《钟馗嫁妹》还好看！


    是关于……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十万天兵天将都拿他没办法！翻江倒海，无所不能！”


    “大圣……闹天宫？”大黄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尾巴尖也不摇了，大眼睛迸出光芒。


    它现在对唱歌、跳舞没感觉，还没见过，但是对“戏”和“故事”几乎没有抵抗力，尤其是这种听起来就无法无天、热闹非凡的。


    “对！保证精彩！”林卓用力点头，“而且，你想想，你当着那么多坏的日本兵的面，把他们严加看管的人凭空变走，这像不像……一场好玩的大戏？你就是戏里的主角，那些日本人，都是看不懂戏文，在台下干瞪眼的蠢货！”


    大黄金色的大眼睛，猛地更亮了，“好玩……大戏？”它奶声奶气地重复了一句，瞳孔里的光芒开始闪烁，已经跃跃欲试了。


    把它了不起的神通，玩一场“游戏”和“演大戏”，它要唱大戏！


    那大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它仿佛已经看到那些两脚兽发现人不见后，生气，又蠢的样子。


    但是，它忍着没动。


    “啊~”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悠长的叫声，似乎在权衡着这场“戏”值不值得它动一动尊爪。


    它看了一眼那大院，又看了看林卓殷切的眼。


    带一个昏迷的人确实比带林卓他们稍微费点劲，但也仅仅是“稍微”。台下的日本人的追查？呵，它们连它的尾巴毛都摸不到。


    最终，对“新奇故事”的期待和“上演好戏”的恶趣味，压倒了对“轻微麻烦”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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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站起身，尾巴高高竖起，像个即将登台的君王，磕磕绊绊对林卓说：“好……玩……戏……故事……歌……舞。”


    林卓答应它的，它一样都没忘。


    林卓的眼一热，鼻子发酸，她想抱抱大黄，还是忍住了，她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了。


    下一刻，大黄的身影在她眼前模糊了一下，仿佛融入了雨水和阴影之中，彻底消失了踪迹。


    林卓紧紧捂住嘴，靠着冰冷的断墙滑坐下来，心脏狂跳。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这只任性、无敌却又痴迷于“戏”的猫城隍身上了。


    地窖内，松本因外面的马匹骚乱刚分神一会儿，正欲回头，将怒火倾泻在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中国人身上。


    就在他转头的动作做到一半，视线尚未完全聚焦到陈医生身上时——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海降临的意志，无声地扫过整个地窖空间。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没有征兆。


    松本、宪兵、文员……地窖内所有活物的意识，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轻轻按下暂停键的留声机，瞬间停滞。


    他们的眼神空洞，表情凝固在上一秒的姿态上，思维被彻底清空，仿佛集体丢失了十分之一秒的时间。


    没有痛苦，没有抵抗，什么都没有，意识一片空白。


    就在这被偷走的十分之一秒里。


    地窖内光影没有任何变化，但陈医生身上粗大的麻绳，却如同被高温熔断的冰线，悄无声息地寸寸断裂，化为飞灰。


    紧接着，昏迷的陈医生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画面中抹去，凭空消失了。


    没有猫影现身，没有金光闪烁，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


    时间重新流动。


    松本完成了他的转头动作，视线落在前方——


    空的！


    木凳上空空如也！只有地面上，有些许灰烬，以及空气中似乎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淡漠气息，旋即被地窖里浑浊的气味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