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内门考核
作品:《凡骨尊灵》 晨雾未散时,叶清婉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李若灵刚推开木窗,带着松针清香的风便卷着少女清脆的嗓音钻进来:"若灵,快些收拾!
今日要带你认认内门的好去处。"
她应了声,转身将昨日换下的粗布杂役服叠得方方正正,压在箱底。
这是她最后一件外门弟子的衣裳——自昨日方长老宣布内门候选名单后,她便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内门。
指尖抚过衣摆洗得发白的褶皱,恍惚想起初入素心门时,也是这样的清晨,她提着半桶浆洗的衣物在雨里摔得浑身湿透,被监工骂作"凡骨废物"。
"发什么呆呢?"叶清婉已推门进来,素色裙裾扫过青石板地,腕间银铃轻响。
她伸手拉住李若灵的手,掌心温软:"内门的晨露比外门甜,你闻闻看?"
李若灵被她拽着往外走,鼻尖果然触到一丝清甜。
穿过那道刻着"素心"二字的朱漆拱门时,她喉间发紧——从前打扫外门时,她总隔着三丈远望这门,门内的飞檐斗拱在晨雾里像云里的宫阙,如今却真真切切踩上了青石板。
"内门分七峰,咱们素心门以剑修为主,所以主峰是藏剑峰。"叶清婉指着远处被云雾半掩的飞檐,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轻晃,"不过你我暂时在映月峰落脚,那里是内门弟子的居所。
对了......"她忽然压低声音,手指往左侧偏了偏,"看见那座红檐大殿没?
执法殿。
今日方长老要召候选弟子议事,便是在那里。"
李若灵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红墙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团凝固的血。
她想起昨日苏飞尘说的"三位长老主持考核",心尖微颤:"清婉,你说的那位杨长老......"
"杨天。"叶清婉的声音陡然轻了,像是怕被风卷走,"他是执法殿副殿主,最是看重灵骨。
前年有个凡骨弟子进了内门候选,他在炼体关故意将时限缩短三成,那弟子没撑住,当场吐了血。"她转头看向李若灵,眼底浮起担忧,"若灵,你......"
"我记得祖母说过,仙途无定数。"李若灵轻轻回握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清婉,我不害怕。"
话音未落,竹影里忽然传来衣袂破空声。
李若灵抬眼,便见苏飞尘从竹林中走出来,玄色衣摆沾着几点晨露,腰间素心剑的剑穗被风掀起,像一缕凝固的云。
"苏师兄!"叶清婉惊喜地松开李若灵的手,"你怎的在这里?"
"路过。"苏飞尘的目光扫过李若灵,停在她发间那支用竹片削成的簪子上——那是她前日在杂役房自己做的,"方长老的议事要辰时三刻开始,莫要迟到。"
他顿了顿,又道:"杨天昨日在演武场说,'凡骨进内门,是素心门的笑话'。"
李若灵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袖口。
她记得苏飞尘从前总穿着杂役服,袖口也总沾着洗不净的灰,如今虽换了真传弟子的玄衣,眉峰间仍带着股清寒,像未化的雪。
"他从前也是杂役。"叶清婉忽然轻声道,见李若灵疑惑地看过来,又补充,"苏师兄。
他说,凡骨的苦,他比谁都清楚。"
苏飞尘似是没听见,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炼体关的地火阵,入口处有块青石,石下埋着寒玉。"他侧过脸,眼尾在晨雾里模糊成一道淡影,"或许有用。"
待他的身影融入竹林,叶清婉才戳了戳李若灵的胳膊:"苏师兄极少说这些,你看他耳尖都红了!"
李若灵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忽然想起昨日花种说的"坚定的意志"。
风卷着松涛声掠过耳际,她望着竹林深处,心中某个角落慢慢暖起来——原来这世间,总有人愿意为她留一盏灯。
演武场的铜钟敲响第三声时,李若灵跟着叶清婉跨进门槛。
石砖地上已经站了二十来个候选弟子,大多穿着月白或青灰的内门预备服,只有她的月白裙角还带着新浆洗的褶皱。
"那就是李若灵?"
"凡骨也能进内门候选?方长老莫不是老糊涂了。"
"嘘,杨长老来了。"
议论声像被利刃切断。
李若灵抬眼,便见灰袍老者拄着青铜杖走进来,鹰钩鼻下的胡须随着呼吸颤动,目光扫过众人时,像是在看一堆待挑的烂菜。
方长老紧随其后,玄色道袍上绣着素心门的玉兰花纹,他朝众人拱了拱手:"此次内门考核分三关:炼体、御法、心魔试炼。
每关淘汰后三十名,最终取前十。"他的目光在李若灵脸上顿了顿,又迅速移开,"规则明日辰时公布,今日先认认彼此。"
"方师兄。"杨天突然开口,声音像刮过青石板的风,"我有句话要说。"
方长老的眉峰跳了跳:"杨师弟请讲。"
"素心门立派三百年,从没有凡骨弟子真正入内门。"杨天的青铜杖重重敲在地上,"这小女娃能进候选,怕不是走了什么偏门?"
演武场陷入死寂。
李若灵感觉有无数道目光刺在背上,像针,像刀。
她望着杨天腰间的"执法"铜牌,忽然想起祖母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灵灵,别人说你是泥,你便要烧成砖;说你是砖,你便要砌成墙。"
"杨长老。"她往前走了半步,声音清凌凌的,像山涧的泉,"我能进候选,是因为上个月的御物试炼,我用凡骨御起了三柄木剑。"
杨天的瞳孔缩了缩,青铜杖在地上划出半道深痕:"凡骨御三剑?
笑话!
你当这是菜市场卖菜,靠耍嘴皮子就能过关?"
"杨师弟。"方长老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冷,"考核结果由七位执事共同确认,若有异议,你大可去查卷宗。"
杨天哼了一声,拂袖转身。
他的灰袍扫过李若灵脚边时,带起一阵风,卷得她的裙角猎猎作响。
散场时,陈子轩故意撞了她肩膀。
那少年穿着玄色镶银边的预备服,从前总跟在外门首座弟子身后,此刻眼底闪着阴鸷:"凡骨就是凡骨,就算进了内门,也不过是给人垫底的料。"
李若灵按住被撞得发疼的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昨日在杂役房,有个小弟子偷偷塞给她一包伤药,说:"陈师兄让人在你水桶里下了碎瓷片,我替你换了水。"
原来有些恶意,早就在暗夜里发了芽。
月上中天时,李若灵回到小屋。
她点亮油灯,从床底摸出那只檀木盒——这是祖母临终前塞给她的,盒底刻着朵五瓣花,与花种的形状分毫不差。
"咔嗒"一声,盒盖打开。
花种躺在丝绒上,像颗裹着绿霜的珍珠。
李若灵刚伸出手指,它便轻轻颤动起来,一道绿光顺着指尖钻进来,沿着经脉直冲天灵盖。
她急忙盘腿坐下,按照灵髓丹残篇里的口诀引气。
体内原本细若游丝的灵脉突然胀大几分,像是被春雨润过的藤蔓。
她听见骨节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那是凡骨在蜕变——不是伪灵骨,是更纯粹,更坚韧的东西。
"这是......"她睁开眼,掌心浮起一团淡绿色的光,像握着颗小太阳。
花种的清香在屋里弥漫,她忽然明白昨日花种说的"自然的力量"是什么了——那是与天地共生的灵,是凡骨也能握住的光。
次日清晨,李若灵在演武场后的古松下练御法。
她指尖凝着团青光,正试着将一片松叶托到半空,忽然察觉颈后发凉。
有人在看她。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灵力,松叶"啪"地落回地面。
转身时,她故意踉跄一步,袖中悄悄散出一缕灵识——那是祖母教她的"影迹术",专用来追踪。
灵识顺着风飘到竹丛后,触到一片冰冷的金属。
她瞳孔微缩——那是陈子轩常用的九连环,刻着"陈"字的银环。
李若灵低头整理裙角,指尖掐了个隐诀。
竹丛里传来一声低呼,接着是仓促的脚步声。
她望着那片晃动的竹叶,心中像压了块石头——考核还未开始,暗箭便已先发。
晨雾渐渐散了,演武场方向传来方长老的声音:"明日卯时,炼体关开启。"
李若灵望着被风吹散的云雾,忽然想起苏飞尘昨日说的"地火阵入口的青石"。
她摸了摸袖中温热的花种,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把她的路堵死。
而此刻,竹丛后的阴影里,一道身影正捏紧手中的九连环。
环上的银尖刺破掌心,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开败的花。
"李若灵,"他对着风喃喃,"我倒要看看,你这凡骨,能在火阵里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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