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大会挑战

作品:《凡骨尊灵

    卯时三刻的演武场像被泼了层金漆。


    李若灵踩着青石板往论剑台走,鞋跟叩出的脆响混着此起彼伏的道袍摩擦声,撞进耳朵里直发烫。


    她攥着袖口的手心里全是汗,指腹蹭到藏在袖中的花种嫩芽,那点嫩绿色的触感突然变得清晰——像祖母纳鞋底时顶过的竹针,带着股清冽的生气。


    "瞧,那就是凡骨的李若灵吧?"


    "素心门什么时候让杂役弟子混内门大比了?"


    "听说她腕子上有条金纹,莫不是染了朱砂骗人?"


    议论声从两侧涌来,李若灵垂眸盯着自己的道袍下摆。


    七日前苏飞尘用剑鞘挑起她木剑时,剑身上的枝桠纹路还若隐若现,此刻那纹路竟顺着她的手腕爬进了道袍,在素白的布料上洇出半朵金梅。


    她摸了摸那处,布料下的皮肤跟着发烫,像有活物在血管里游动。


    "阿灵!"


    叶清婉的声音从观礼台传来。


    李若灵抬头,见她正扒着朱漆栏杆挥手,发间的灵草簪子在晨光里泛着淡绿。


    旁边陈子轩举着个竹筒,里面塞满了他连夜抄的《雷系法术破阵要诀》,林瑶则把脸挤在两人中间,冲她比了个夸张的剑指——指尖还粘着没擦干净的桂花糖渍。


    李若灵忽然想起昨夜子时,她在柴房里给花种浇水。


    嫩芽从指缝里钻出来时,竟在青石板上投下片月牙似的影子。


    那时她听见花种里传来细若蚊蝇的声响,像春风吹过竹林,又像...祖母哼过的摇篮曲。


    "下一组,李若灵对战周明远!"


    报幕弟子的声音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李若灵抬头,正撞进道冷冽的目光里。


    台阶上立着个穿玄色道袍的青年,额间金纹如雷蛇游走——是陈子轩说的金灵骨周明远。


    他指尖转着柄雷光跃动的短刃,嘴角勾着笑:"凡骨也敢上论剑台?


    我劝你自废灵脉认输,省得等下被雷火烧成焦炭。"


    演武场响起零星的哄笑。


    李若灵攥紧袖中的花种,腕间金纹突然暴涨三寸,烫得她倒抽冷气。


    她想起苏飞尘教她的"素心破云"起手式,想起叶清婉说"灵植防御要像春藤缠树,柔中带韧",想起林瑶捏着她的脸说"笑起来,剑才不会抖"。


    "请赐教。"她弯腰行礼,发顶的木簪轻轻摇晃——那是祖母用桃枝削的,此刻竟泛着淡淡的甜香。


    周明远的雷刃率先劈来。


    第一记"雷暴"裹着紫电劈在她身前三尺,气浪掀得她道袍猎猎作响;第二记"雷旋"擦着她耳际炸开,焦糊味瞬间填满鼻腔;第三记"雷陨"最狠,雷光凝成碗口大的雷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她心口。


    李若灵本能地旋身,木剑横在胸前。


    可雷球的威压太重了,她的手腕被震得发麻,木剑"咔"地裂开道缝。


    膝盖触到青石板的刹那,她看见周明远眼里的不屑,听见观礼台传来叶清婉的惊呼,还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咚,咚,咚,和腕间金纹的跳动一个节奏。


    "阿灵,用灵血催发剑招时,金纹要跟着心脉走。"苏飞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李若灵咬开舌尖,腥甜的血珠滴在剑刃上。


    裂开的木剑突然泛起金光,那些枝桠纹路活了似的窜上剑身,在剑尖凝成朵半开的金梅。


    雷球撞上来的瞬间,她掌心的花种猛地一烫。


    嫩芽"刷"地窜高寸许,根须穿透她的皮肤扎进青石板,整座论剑台突然腾起绿雾。


    李若灵看见自己的影子里开出细小的灵花,看见周明远的雷球在绿雾里扭曲、消弭,看见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花种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说:"阿灵要学梅花,越是冷天,开得越俏。"


    "退下!"


    清冽的剑鸣撕破绿雾。


    苏飞尘的身影如惊鸿掠过,素心剑划出的寒芒裹着金纹,精准地挑飞了周明远的雷刃。


    他落在李若灵身侧,玄色披风扬起时带起阵风,吹得她额发乱飞。


    李若灵这才发现他的指尖在发抖——平时最稳的执剑手,此刻正微微发颤。


    "你..."她刚开口,苏飞尘已转身面对周明远。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内门大比,点到为止。"


    周明远捂着被剑气划伤的手腕后退两步,眼里的震惊还没褪去:"那绿雾...是上古灵植的护灵阵?


    你一个凡骨,怎么可能..."


    "凡骨如何?"苏飞尘的目光扫过满场寂静的人群,最后落回李若灵身上。


    他的眼神软了些,像冬夜的雪落在热汤里:"仙途本无定数。"


    裁判长老的惊堂木"啪"地拍下:"李若灵胜!"


    观礼台炸了锅。


    叶清婉的尖叫混着陈子轩翻书的哗啦声,林瑶举着不知从哪摸来的烟花筒"砰"地炸出串金雨。


    李若灵望着掌心的花种——嫩芽已经长出两片新叶,叶片上还凝着露珠似的灵液,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可还撑得住?"苏飞尘的声音低了些。


    李若灵这才察觉自己后背全湿了,膝盖上的擦伤正火辣辣地疼。


    但她望着腕间流转的金纹,望着花种里跳动的生机,突然笑了:"比风雪里背祖母去医馆时,好多了。"


    苏飞尘的耳尖微微发红。


    他别过脸去,指尖却悄悄碰了碰她袖中露出的花种嫩芽:"这东西...你祖母留给你的?"


    李若灵点头。


    风又起时,她听见远处传来灵鹊的啼鸣——那是素心门传信的灵鸟,通常只在大事发生时出现。


    她望着灵鹊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昨夜花种里的细语,想起苏飞尘说的"仙途无定数",想起自己掌心这株正悄悄改变天地的灵芽。


    演武场的暮鼓再次响起时,李若灵摸着腕间的金纹站在论剑台最高处。


    她看见山脚下的世俗界炊烟袅袅,看见素心门七峰在云里若隐若现,看见花种的嫩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在她掌心织出片极小却明亮的春光。


    她不知道这株灵芽会在哪日绽放,不知道金纹最终会爬满全身还是凝成逆骨,更不知道当她真正站在仙途巅峰时,是否还能听见祖母说"阿灵要学梅花"的声音。


    她只知道,此刻掌心的温度,比任何灵骨都更让她安心。


    因为那是逆骨的温度,是凡骨觉醒的声音。而这声音,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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