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柳明河带着秦瑚，穿过公会外围那些忙碌嘈杂的工坊区域，来到一条相对干净整洁的街道。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售卖的多是与灵纹、锻造、炼器相关的材料器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矿石、药材的混合气味，比百工坊好闻不少。


    “带你去万金商会看看。”柳明河边走边随意说道，“公会里一些基础材料，尤其是消耗量大的阴铁矿胚，有时会从他们那边采买补充。今天正好要补一批货，你力气不错，跟着去搭把手，也认认路。”


    秦瑚低着头，瓮声瓮气地应着：“是，柳管事。”


    万金商会的门面气派非凡，朱漆大门敞开着。


    门楣上挂着金光闪闪的巨大牌匾。


    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魁梧、气息沉稳的护卫。


    进出的客人大多衣着光鲜，非富即贵。


    不过像秦瑚这样一身兽皮袄子、满脸尘灰的“力工”，显得格格不入。


    柳明河显然常来，门口的护卫认得他。


    只是略微打量了一下跟在后面的秦瑚，便放行了。


    商会内部更是宽敞明亮，巨大的水晶灯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琳琅满目。


    穿着统一制服的侍女穿梭其间，轻声细语地招呼着客人。


    柳明河带着秦瑚径直走向一处专门售卖各类矿石、金属胚料的区域。


    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管事。


    看到柳明河，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迎了上来。


    “哎哟，柳管事！稀客稀客！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今日需要些什么？”


    管事姓钱，说话时眼睛习惯性地眯着，透着一股商贾特有的精明。


    柳明河微微颔首，开门见山：“钱管事，老规矩，上品的阴铁矿胚，要五百斤。另外，再拿十块‘沉火铜’的原矿看看成色。”


    “好嘞！柳管事稍等！”钱管事笑容更盛，立刻对旁边的伙计吩咐，“快去库房，按柳管事的要求备货！要上好的！”


    伙计应声而去。钱管事亲自引着柳明河和秦瑚到旁边的雅座坐下，又有侍女奉上香茗。


    柳明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并未饮用。


    钱管事则热情地寒暄着，眼神却不时瞟向站在柳明河身后、如同木头桩子般沉默的秦瑚，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很快，伙计带着几个力工，抬着几大筐处理好的阴铁矿胚和几块赤红色的沉火铜原矿过来了。


    柳明河起身，走到那些阴铁矿胚前，随手拿起一块掂量了一下，又用手指捻了捻表面的杂质灰粉。


    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他放下铁胚，又拿起一块沉火铜原矿。


    凑近仔细看了看矿石表面天然形成的纹理和色泽，指尖在几处细微的、如同虫蛀般的小孔上摩挲了片刻。


    “钱管事，”柳明河放下矿石，语气依旧平和。


    “这批阴铁矿胚，杂质多了点，火候也欠了些，只能算中品。还有这沉火铜，矿脉怕是快枯竭了吧？这几块原矿，内里驳杂，火气不纯，甚至有‘砂眼’，炼不出多少好铜来。这可不是你们万金商会该有的成色。”


    钱管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随即又挤出一丝更深的笑容，搓着手道：“哎呀，柳管事您真是行家！眼力毒辣！这……最近货源确实有点紧俏，上品货都紧着几位大主顾了。您看，这价格上，咱们好商量，给您再让一成利，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又瞥了秦瑚一眼，似乎觉得是这个土里土气的力工在场，让柳明河故意挑刺。


    柳明河摇了摇头，语气淡然：“万金商会讲究的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钱管事，我要的是上品胚料和好矿，不是次品。若没有，我只好去别家看看了。”


    钱管事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让利一成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柳明河的态度却如此强硬。


    再看那个泥腿子一样的力工，木头似地杵在那里，更是让他心头无名火起。


    他认定是这个低贱的力工让柳明河觉得失了面子，才故意刁难。


    “柳管事，”钱管事脸上的笑容彻底冷了下来，声音也带着一丝阴阳怪气。


    “咱们商会开门做生意，讲的是信誉。您说次品就是次品？总得有个说法吧？总不能您身后随便站个……嗯，力工，说东西不行，就不行吧？”


    他故意把“力工”两个字咬得很重，眼神轻蔑地扫过秦瑚。


    柳明河眉头微皱，正要开口。


    一直沉默的秦瑚却动了。他像是没听到钱管事话语里的刺，闷着头，几步走到那几筐阴铁矿胚前。


    在钱管事和柳明河略带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他伸出沾满黑灰、骨节粗大的手，随意地抓起一块铁胚。


    然后，五指猛地一收！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块足有成人拳头大小、质地坚硬的阴铁矿胚，竟被他徒手捏得粉碎！


    细密的裂纹瞬间布满整个铁胚，紧接着化作一捧簌簌落下的黑色粉末，从他指缝间飘落！


    整个过程，秦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只是捏碎了一块泥巴。


    钱管事脸上的冷笑和轻蔑瞬间凝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身后的伙计和那几个力工，更是倒吸一口冷气，看向秦瑚的眼神如同见了鬼！徒手捏碎阴铁矿胚？


    这得是什么怪物力气？


    柳明河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看向秦瑚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秦瑚捏碎了一块，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又随手抓起旁边筐里一块沉火铜原矿。


    这块矿石有半个脑袋大，通体赤红，分量极沉。秦瑚单手握住，手臂肌肉微微贲起，五指再次发力！


    嘎吱——嘣！


    更加刺耳的碎裂声响起！那块坚硬的沉火铜原矿，竟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握力


    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然后在他手中硬生生被捏爆开来！碎裂的矿石块和粉尘从他指缝间迸射而出！


    整个矿石区域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简单粗暴却又震撼无比的“鉴定”方式惊呆了。


    秦瑚拍了拍手上的粉末，抬起那张沾满灰、看不出表情的脸，闷闷地吐出一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脆，杂质多。”


    他说完，又默默退回到柳明河身后，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钱管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抽了几十个耳光，火辣辣的疼。他指着秦瑚.


    手指都在哆嗦，又惊又怒，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你……好！好得很！柳管事，你的人故意毁坏我商会货物！这笔账怎么算？来人！”


    随着他一声厉喝，商会内顿时涌出七八名气息剽悍的护卫。


    显然都是练家子，其中两人身上还隐隐透出凝气境一二重的灵力波动！


    他们迅速将柳明河和秦瑚围在中间，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不善。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柳明河脸上的温和笑意也彻底收敛，眼神变得有些冷：“钱管事，你这是何意？”


    “何意？”钱管事像是找到了底气，声音拔高，“你的人毁我货物，证据确凿！要么照价赔偿！要么，哼，就让这小子留下一条胳膊抵债！否则，今天你们别想走出万金商会的大门！”


    护卫们闻言，齐齐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笼罩过来。


    周围看热闹的客人纷纷后退，生怕被波及。


    被一群护卫虎视眈眈地围着，秦瑚依旧低着头。


    仿佛对眼前的危机毫无所觉。但在无人可见的识海深处，造化炼天鼎却在那些护卫围拢上来的瞬间，轻轻一震！


    一股极其隐晦、却又霸道无比的吞噬之力。


    猛地从鼎口探出！


    这股力量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锁定了后方。


    一个被单独摆放在琉璃罩内、作为镇店之宝展示的物件——那是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奇异晶石。


    散发着浓郁精纯的星辰能量波动！


    嗡！


    琉璃罩内的星辉石猛地一颤，表面流转的星光骤然黯淡了一瞬！


    一股精纯磅礴、带着清冷星辉气息的本源能量。


    被强行抽离出来，跨越空间，瞬间没入造化炼天鼎的混沌空间之中！


    鼎壁上那道修复中的裂纹，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股高品质的星辰能量。


    弥合的光芒瞬间明亮了一截，修复进度明显加快！


    熬青的龙魂更是发出一声欢愉的龙吟虚影，绕着魂源血晶兴奋地盘旋，传递出无比满足的意念。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无声无息。


    万金商会内，除了秦瑚，无人察觉他们视为珍宝的星辉石，其核心精华已被悄然窃取了一点点！


    与此同时，护卫的包围圈骤然收紧！


    两名靠得最近的护卫，显然是钱管事的得力打手，眼神凶狠，一左一右，同时出手！


    一人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扣秦瑚的右肩胛骨！


    另一人则沉腰坐马，一记势大力沉的直拳，直捣秦瑚的小腹！


    两人配合默契，出手狠辣，显然是存了先废掉秦瑚行动能力的念头！


    劲风扑面！


    杀机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