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名动云州


    第一章走前事（一）


    天蒙蒙亮。


    秦家祠堂厚重的乌木大门被一股柔韧的力道推开，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秦瑚跨过门槛，身上是件半旧的青灰色布衣。


    祠堂里灯火通明，映照着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


    他身后，跟着的秦家三长老秦岳，脚步放得又轻又慢，连呼吸都压低了。


    “少家主，”秦岳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赵嵩连同他手下那几个心腹爪牙，昨日夜里已经处理干净了。赵家剩下那些不成器的旁支族人，都缩在老宅里不敢露头。安平县衙那边，暂时由我们的人看顾着，乱不了。”


    秦瑚没说话，走到供桌前，拿起三支线香，凑近烛火点燃。


    烛火照着他英俊的帅脸，显得沉稳。


    他对着牌位躬身三拜，动作很轻。


    然后将香稳稳插入香炉。


    青烟袅袅升起，在肃穆的牌位前盘旋。


    “嗯。”秦瑚应了一声，声音不高，“盯着点，别让死灰复燃。”


    “是！”秦岳连忙躬身应下，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这位年轻的少家主，手段狠辣果决，说杀赵嵩就杀赵嵩，连根拔起赵家势力，容不得半点沙子。


    他顿了顿，又想起一事，声音里带上了小心，“大长老秦厉那边…您看？”


    “一个废人，翻不起浪了。”秦瑚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给他口吃的，别让他死在秦家祠堂就行。死了，反而显得我们刻薄。”


    “明白！”秦岳心头一凛，连忙点头。


    这处置比直接杀了更折磨人。


    少家主的手段，真是…滴水不漏。


    秦瑚不再看那空位，转身走出祠堂。


    清晨微凉的风扑面而来，吹散了祠堂里沉郁的香烛气。


    该走了。


    安平县太小了，小得就像一口井，他就如同井中的青蛙。


    王腾，赵嵩、雷震、秦厉…这些曾经需要他拼尽全力去周旋的对手。


    如今再看，不过是井底的几只虫子


    淬体九重巅峰的修为，如同汹涌的岩浆在经脉里奔腾咆哮，却始终被一层无形的坚韧隔膜死死挡住，无法突破。


    留在这里，哪怕吸干整个安平县的地皮，也休想再进一步。


    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更汹涌的灵气，更强大的对手！


    念头清晰无比，但走之前，还有两件事必须了结。


    他脚步一转，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走向家族西侧一处僻静的小院。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燕儿小姐，您别哭了…少家主一定会给您寻到好药，治好您的腿…”


    “呜…二婶，我疼…我是不是…是不是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秦瑚推门的手顿了一下，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


    他推开门。


    简陋的屋子里弥漫着劣质金疮药和淡淡血腥混合的气味。


    秦燕儿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硬板床上。


    看到秦瑚进来，妇人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手足无措：“少…少家主！”


    秦燕儿也止住了哭声，眼泪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怯生生地看着他。


    秦瑚走到床边，俯下身，动作放得很轻。


    他伸出手，指尖一缕温热的真气悄然探出，隔着薄被。


    极其小心地触碰了一下秦燕儿受伤的小腿，探查着里面的情况。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秦瑚心头。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眼神落在秦燕儿惨白的小脸上，放柔了声音：


    “还很疼吗？燕儿！”


    秦燕儿咬着嘴唇，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用力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声：“不…不疼了…秦瑚哥哥…”


    “照顾好她。药，我去弄。”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走向秦家库房所在的重地。


    守门的两个护卫远远看见他，立刻挺直了腰板，眼神里充满了敬畏，齐声高喊：“少家主！”


    秦瑚只微微颔首，脚步不停，径直推开了库房厚重的大门。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角落里堆着些灰扑扑、品相不佳的矿石，铁精、铜母，都是些最基础的货色。


    另一边是几个半空的药柜，拉开抽屉，里面只有零星几株干瘪发黄的草药，年份低得可怜，药性微弱。


    再旁边，是几件蒙尘的普通兵器，几本纸页发脆的低阶武技抄本，几瓶大概能治疗普通外伤的丹药…


    穷！


    秦瑚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堂堂秦家，安平县曾经的三大家族之一，库房竟寒酸到如此地步！


    难怪自己当初那个“废物”身份，连像样的修炼资源都分不到半点。


    这点破烂，连给秦燕儿接续断骨、温养经脉都远远不够。


    更别提支撑自己突破凝气境所需的海量资源了。


    一股冰冷的烦躁感升腾而起。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出库房。


    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被他身上骤然散发的冷意惊得后退了半步。


    回到自己那座同样简朴的院子，秦瑚反手关上房门。


    他走到房间中央，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心神瞬间沉入一片深邃无垠的黑暗识海。


    识海中央，一尊古鼎静静悬浮。


    鼎身布满蛛网般细密的裂纹，像是随时都会碎裂开来。


    鼎口内一片混沌翻滚，仿佛孕育着开天辟地之初的原始能量。


    造化炼天鼎！


    “老伙计，”秦瑚的意念在识海中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又得辛苦你了。”


    他心念一动，那尊悬浮在识海中的古鼎微微一震。


    下一刻，房间里的地面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几样东西——那是他之前从赵嵩密室和黑风寨搜刮来的、仅有的几样勉强够点分量的家当：


    一块不知名妖兽骨头。


    一株三叶冰凌草。


    还有铁精矿石。


    秦瑚睁开眼，目光落在这些材料上。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地上的材料。


    嗡！


    识海中的造化炼天鼎再次震动，鼎口内那片混沌骤然加速旋转，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漩涡。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黯淡的玄色微光，从秦瑚的眉心悄然射出，瞬间笼罩住地上的妖兽骨、冰凌草和铁精矿石！


    无声无息间，地上的材料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秦瑚立刻重新闭上双眼，全副心神沉入识海。


    只见那三样材料已被摄入古鼎内部那片混沌的空间。


    一股难以言喻、仿佛能熔炼天地万物的神秘力量瞬间包裹了它们。


    妖兽骨上残留的丝丝血气被强行剥离、抽炼，化作一缕缕精纯的淡红色气流。


    那株三叶冰凌草则在神秘力量下迅速枯萎。


    蕴含的草木精华和微弱寒气被淬取出来，形成一小团碧绿的光。


    而那堆铁精矿石，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分解，杂质化为飞灰湮灭。


    只余下几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金属锋锐气息的金色气流。


    时间一点点流逝。


    秦瑚盘坐在房间地上，额角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驱动造化鼎炼化，对心神的消耗极大，尤其是同时炼化几种不同属性的材料。


    不知过了多久，识海中，古鼎微微一震，炼化完成！


    成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张口一吸。


    呼！


    那团赤红的气血本源如同活物，瞬间没入他口中！


    一股庞大、精纯、灼热无比的生命能量洪流轰然在体内炸开！


    这股力量比他之前炼化淬体境武者尸体得来的气血本源精纯澎湃了十倍不止！


    狂暴的热流瞬间冲向他四肢百骸，仿佛有锤在疯狂敲打他的筋骨！


    全身的骨骼都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噼啪”声响，像是在经历一场彻底的锻造。


    紧接着，秦瑚又将那团碧绿中带着寒霜的光球按向自己右小腿外侧的一个位置。


    光球触体即融，化作一股清凉温润中夹杂着一丝刺骨寒意的能量流，精准地渗透进腿部的骨骼和经脉之中。


    “嗯！”秦瑚闷哼一声，眉头瞬间紧锁。


    右腿断骨处，传来一阵极其强烈的、如同万蚁噬骨又似冰针攒刺的剧痛！


    但这剧痛之中，又夹杂着一种清晰的、骨头在生长弥合的酸胀麻痒感！


    使其更加坚韧！


    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滚落，砸在身下的地面上。


    身体一半如坠熔炉，气血奔涌，皮膜筋骨在狂暴能量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另一半右腿却如同浸泡在冰火交织的泉水中。


    剧痛与麻痒并存，新生的力量在毁灭的痛苦中顽强滋生。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变得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那股狂暴灼热的气血洪流终于被身体勉强吸收了大半，化为自身雄厚根基的一部分，狂暴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而右腿那冰火交织的剧痛也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留下的只有力量感。


    他睁开眼，一抹精光在眸底一闪而逝。


    他试着动了动右腿。


    没有预想中撕裂般的剧痛！


    虽然依旧有些酸软无力，但骨头断裂处那种令人心慌的松动感和刺痛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稳固和隐隐的温热。


    成了！


    这以妖兽骨为主材。


    辅以冰凌草催发生机、淬炼骨质炼化出的“生骨续脉散”药力，配合气血本源强化自身.。


    果然有效！


    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行动自如还需要温养些时日，但断骨重续的根基，总算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