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炀？简炀！？”


    “快醒醒！”


    简炀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他胸膛起伏剧烈，目光直直地盯住天花板，整个人仿佛梦魇了一般，毫无知觉。


    “阿炀！”


    清冽的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简炀迷茫而缓慢地眨眼，一张白净的小脸进入视线。


    他很少见到这样的时清宜。


    时清宜总是平淡的、冷静的，好像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玻璃似的，总在远远地观望这个世界，鲜少有情绪起伏。


    而此刻，他终于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她。


    细长的眉拧在一起，眸中满是急切的担忧，眼尾通红，温凉的手正抚在他的脸颊上。


    直至此刻，简炀突然才察觉到，自己在呼吸。


    手脚顿时恢复了力气。


    他拉过时清宜的手，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别怕。”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简炀下意识地先安抚时清宜。


    “你是做噩梦了吗？”


    时清宜说话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一丝沙哑。


    她的脸埋在他胸口，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拥住了他，好像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


    简炀被她问得怔忪一瞬，紧接着，方才的梦境猛然涌入脑海之中。


    只觉得空气骤然变得粘滞起来，呼吸都有些艰难。


    他沉默了。


    时清宜察觉箍住她的那双手臂更紧了紧。


    她再次开口，声音轻轻的：“你一直在喊，不要咬我，让对方走开……反反复复，都是这两句。”


    “以前你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


    简炀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做这个噩梦了，可现在怎么又……


    “我……”


    他声音涩地像声带用砂纸打磨了一遍似的，说话时十分艰难：“是小时候的事情。”


    “等下。”


    时清宜从他怀中挣脱，赤着脚下床从旁边的小桌子上给他倒了杯水，端给他。


    简炀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顿时觉得身体舒服了些，双手捧着空空的玻璃杯，分明的指节毫无意识地杯身上摩挲着。


    他半靠着倚在床头的抱枕上，双腿屈在身前，时清宜又上了床，跪坐在他对面，静静地注视着他。


    等着他讲。


    简炀垂眸，长睫遮住了他眼底涌动的复杂情绪，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喉结滚动片刻，终于开口。


    “小时候，我和简舜跟父母出去野营，不知不觉走丢了，然后遇到了狼。”


    从做梦到醒来不过三两分钟，梦境已然像抓在手里的细沙一样不断流失，细节丢失，梦境变得空白。


    回忆起往事，他的手指紧紧扣住了手中的水杯，手背青筋暴起，力度之大，几乎要将杯子捏碎。


    “然后……”


    “简舜为了救我，他高声呼喊着吸引了狼的注意力，跑开了。”


    “但后来因为他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了下去，狼又折返，回来又找到呆立在原地的我，我被咬了……险些丢了命。”


    说完这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后来呢？”


    时清宜仍旧稳稳当当地在他身前坐着，神情镇定，声线没有一丝变化，朝着他追问着后续。


    提到这件事，简炀很明显心绪起伏不定，而时清宜的冷静宛如冬日清晨的清霜，连简炀自己都未曾察觉，在她的影响下，自己的情绪平复比曾经快了许多。


    他回答她的话：“后来……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ICU里了，浑身都是伤口，差点死了。”


    “简舜呢？”


    “他……”


    简炀微微皱眉，努力搜寻着记忆：“他因为不小心掉下山崖，所以身上都是些擦伤，也没住院。”


    听到这里，时清宜很明显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观察简炀，却发现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只有情绪上的波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大概因为简炀是局中人，所以才毫无察觉。


    她正想着，简炀又开了口：“也是因为这件事，家里人开始都偏向简舜，要不是因为他，我就没命了，我的第二条命都是简舜给我的……”


    “所以从那以后，所有好的事情好的东西，都应该先给简舜，他不要的东西，才会给我。”


    谈到这里的时候，简炀语气中并没有委屈，相反，更多的是桀骜不驯的抵触。


    他抬头正视前方，眸光似锐利的锋刃，仿佛在看着时清宜，又仿佛透过了她在看别人。


    “他们越是这样，我越不认，”简炀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凭什么好事情都要给他……？”


    “我偏要抢。”


    时清宜向前挪了一下，想要离简炀更近一点，却猝不及防被他伸手拉进了怀中。


    她疑惑地低声“诶”了一声，却被他越抱越紧，恨不得揉进怀中。


    “等下，你……”


    时清宜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她想要推开他，却惊觉简炀居然在颤抖。


    怎么会？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


    “我说错话了，清清，我说错话了……”


    他的声音好似呓语，不断在她的耳旁低声反复念着，像极了虔诚的忏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喜欢你……”


    “什么……？”


    时清宜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简炀在做什么。


    他在为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偏要抢”而道歉。


    他第一次见到时清宜，是在简舜钱包的夹层里翻出来的照片。


    再结合他和简舜之间的过节，很容易就会让人觉得他是因为讨厌简舜才要娶的时清宜。


    而非自己……真心喜欢。


    时清宜揉了揉他的头发，带着些无奈的笑意，劝慰他：“没关系，我不在意……”


    “我在意。”


    他几乎是立刻反驳了这句话。


    “和简舜没有关系，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你相信我，好么？”


    “不相信也没有关系……我以后会证明的，不要离开我……”


    他将自己居于下位，连要求她信任都不敢，只能一遍遍祈求着不要离开他。


    这样的简炀，她怎么可能会忍心丢下他？


    “我知道你的心意。”


    时清宜先是用肯定的话来安抚他，怕他不信，她又自他的怀中仰头，在他的脸颊下方轻轻吻了一下。


    简炀这才如梦方醒一般，手臂上的力道松了很多。


    “阿炀，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和你讲。”


    见他平稳了不少，时清宜的眸光忽然严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