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葵山菌家里还有没有？”


    秋亦薇急切地抓紧了孙桂月的胳膊：“还有吗？”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焦急，但孙桂月还是先回答了问题：“有的，但不太多，是冷冻的，你……”


    “够了，够了！”


    秋亦薇心底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没有足够的证据，却成了眼下她唯一的机会。


    她语速很快：“外婆，你帮我把剩下的葵山菌装起来，我现在就要出门，快！”


    “胡闹！”


    秋松年难得冷脸训斥了她：“你现在高烧着想跑哪去？先把体温降下来再说别的！”


    “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没事，我身强体健吃嘛嘛香，好着呢！”


    秋亦薇站起来，恨不得原地跳一个：“我刚刚吃了药了，放心吧外公！”


    “秋亦薇！”


    “外公！”


    秋亦薇的嘴抿成线，祈求地看向秋松年：“我可能找到原因了，但我不确定，让我先去试试，万一是真的……”


    闻言，秋松年愕然。


    “你是说这菌……”


    秋松年没再说话，他摆了摆手。


    “……去吧。”


    他想相信，却又不敢去信。


    “我送你去。”


    转眼间孙桂月已经穿好了大衣，手中还拿着一件秋亦薇的奶白色的厚实的羊绒大衣。


    “穿这件吧，暖和点。”


    不知怎的，秋亦薇觉得外婆帮她穿上大衣的时候，像在给她穿战袍似的。


    “走啦。”


    秋亦薇刚一迈步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孙桂月在旁边扶了她一把，叹了口气。


    但没再说什么。


    还好符静离的并不远，到了门口，孙桂月将手中装好的葵山菌递给了秋亦薇。


    秋亦薇只觉得心如擂鼓，悬而未决的答案近在眼前，正等待着她。


    如果赌对了，吴老解开心结，针灸生涯定然会再进一步；沈渊再次站起来的几率也会更大一些……


    秋亦薇定了定神，示意外婆先回去，而她则敲响了门。


    符静正坐在小柯的卧室里发呆，突然听到门响，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听错了。


    应该是邻居家的动静。


    眼下天色晦暗，有谁会在这么冷的夜里来这里呢？


    可门却再次被敲响了。


    不对，确实是自家。


    符静急忙站起身去开门，这一刻，她心里唯一浮现的人就是秋大夫的外孙女。


    事实也果真如此。


    天色已然暗下，只有院子门口的灯亮着微弱的光。


    在这暖黄色的灯光下，秋亦薇白净的小脸里透着粉红，冲着符静笑。


    “阿姨，刚巧得了点蘑菇，我记得小柯爱吃，想着给您送过来点。”


    她将手里的袋子举起来晃了晃，随后塞到符静手里：“有点解冻了，还好刚好是饭点，可以现在做了吃。”


    符静接过看了一眼，脸上溢出止不住的欣喜：“这是葵山菌！”


    秋亦薇眼前一亮，心想，她果然认得。


    秋亦薇面上不显，仍旧是一无所知的笑：“是呀，据说这菌子很少见？我也不太清楚……”


    “快进来，快进来！”


    符静快步朝屋内走去，不忘招呼她：“你进来坐着，阿姨这就做葵山菌汤给你喝！”


    秋亦薇正犹豫着该不该拒绝，就又听到她道：“这葵山菌太难找了，真可惜，小柯最喜欢喝这汤了……”


    秋亦薇立刻没了犹豫，乖巧地在厅堂中坐了下来。


    野菌本身就是上好的调味品，菌汤也很好做，不多时，香味就从厨房中飘了出来。


    原本没觉得饿，可这香味飘过来的时候，秋亦薇的肚子就咕咕作响了。


    她悄悄按住肚子。


    不许叫了！快忍住！


    这汤可不能再喝下去了！


    可当符静端着汤出来，满脸热情又怅然地盛了一碗递给秋亦薇，喃喃道“小柯最喜欢喝”的时候，秋亦薇还是接了过来。


    她轻吹着碗里的汤，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菌子这么少见，小柯也喝过啊？”


    “是的呀，”符静注视着汤，语气里带着惋惜：“不过小柯也就只喝过两三次，还都是同一年。”


    “是……三年前？”


    秋亦薇歪着脑袋看向符静：“外婆给我这菌子的时候，说她也是三年前喝过一回，后来这菌子就找不到了。”


    “诶，是啊，是的，三年前……”


    符静的脸色黯淡下去。


    也是小柯双腿突然恶化的那一年。


    “可能这菌子需要几年才能长成吧，今年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可能明年就多了也说不准。”


    秋亦薇捧着汤，看起来十分随意的和符静聊着天。


    “是吧，唉……”


    符静抬眼看向秋亦薇，努力挤出笑容：“快尝尝吧！”


    她满眼期待。


    秋亦薇顿时觉得手中的汤有如千斤重……


    她只得硬着头皮又喝了一口。


    “好喝！”


    “是吧……”


    闻言，符静的表情欣慰：“小柯当时尝到这菌子，也是很喜欢。”


    她的目光悠远。


    “那时候集市上突然冒出来很多卖葵山菌的，都是上山采野味那些人采来的，我就买了些回来给小柯做。”


    “第一次做汤的时候，他说，好好喝啊妈妈，感觉香的舌头都要掉了。”


    符静回忆着过往，模仿着小柯说话，眼底的笑意更甚：“那天我煲的汤啊，自己只喝了一小碗，剩下的全被小柯喝掉了。”


    “平时为了少上厕所，小柯都很少喝这些汤汤水水的，但这菌汤啊可没少喝。”


    “看他那么喜欢，我也没舍得拦，都给他喝完了！”


    听闻这话，秋亦薇倏然抬头。


    ……都喝完了么。


    她又忽然想起，在发觉她发烧之后，外婆也是这样说的，“见她这么喜欢，舍不得拦她”。


    秋亦薇赶忙低下头，食不知味的喝着汤，掩饰着自己的表情。


    符静没有注意到。


    她先是笑着，而后情绪渐渐低落下去。


    这么回想来，这竟是小柯离世前他们最后一段愉快的时光了。


    彼时对未来尚且还有希望，小柯甚至说，等腿好了他也要去爬山采野菌，回来让符静给他做了吃。


    符静笑着说他馋嘴，说采野味危险，就算是想也不行。


    可后来几天，葵山菌少到买不到，符静干脆自己进了山，结果还真给她采到了一点葵山菌。


    她仍旧记得当时找到菌子的那一刻，虽然磨破了手脚，膝盖也擦伤了一大片，但她丝毫都没有觉得疼。


    那时候，符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太好了。


    她可以给小柯做他爱吃的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