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作品:《路人女主成长实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莱瓦汀感觉自己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然而当伍明诗回来的时候,他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划过,发现其实只过去了十分钟。
伍明诗浑身都湿透了,像是一块被泡在水缸里的海绵,不用拧就能淌下水来。她将手指深深地插入发间,将额前的碎发向后捋,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好莱坞电影里闪亮登场的主人公——也许她确实是,因为就在下一秒,她不可思议地朝他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
“车就停在下面。”她说,“带上雨衣和伞,我们出发。”
无论他心里有多少疑问,都不适合在眼下追根究底。莱瓦汀立刻替菲尔佳披上了雨衣,叮嘱卡里留在家里照顾好德莉法,随后便匆匆跟着她离开了公寓。
如伍明诗所言,一辆灰色的丰田凯美瑞就停在楼下。他本以为对方找到了碰巧停在附近的计程车司机,上车后却发现驾驶座上并没有人。
片刻的迷茫后,他看着伍明诗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
“等——请等一下!”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摸不着头脑的时刻,“伍明诗同学,你负责开车吗?”
伍明诗透过后视镜看向他:“你想自己开吗?”
“不,说实话我根本不会开车……”他强忍着崩溃的情绪,“你有驾照吗?”
“我看上去像是成年了吗?”
“不……”这也是他疑惑不解的原因之一。
“那当然没有啦,傻瓜。”
莱瓦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不敢相信她居然能以如此轻松的口吻说出如此可怕的话:“你没有驾照,却要负责开车?”
“我开车是因为我会,不是因为我拥有一张套在塑料壳子里的小卡片。”伍明诗把手机安置在架子上,“Siri,告诉我离这里最近而且接受手术急诊的医院在哪里。”
这可能不是他见过最胆大妄为的伍明诗(考虑到她在蚀痕里的表现),但绝对是令他最不安的那个:“这辆车是从你家里开过来的吗?”
“Nope,是我从隔壁街道一个正要回家的大叔手里抢来的。”
“原来是这——什么?!”
“我说这辆车是从一个大叔那儿抢来的。”
“可是……你怎么可以……”他感到很混乱,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了,“那位先生……你……”
“没办法,正常人一般不会在暴雨天把自己的车借给某个突然冲出来的陌生人吧?”伍明诗回答,“放心,附近有个大头贴自助机,我把那位晕倒的大叔塞到里面去了,不会淋到雨,手机和钱包也放在他的衣兜里了……”
“问题在这里吗?”莱瓦汀看着那两条纤细的胳膊,不敢相信它们居然能做到这种事,“这是抢劫!伍明诗同学!”
“是啊。”她启动引擎,“接下来只好去青少年监管中心待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你能说得那么轻松……”他感到一阵无力,“该怎么说呢……总感觉伍明诗同学在这方面好像很轻车熟路,根本不像是第一次犯罪的新手……”
“这是我爸爸在洛圣都教我的。”①
“……什么?”
“没什么,总之放轻松就是了。”她踩下油门,“出发喽!”
按照这种戏剧化的发展,莱瓦汀本以为她接下来会展现自己的五/连发夹弯道漂移技巧,于是手忙脚乱地给妹妹系上了安全带——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伍明诗开车很稳。莱瓦汀虽然不是什么车辆改造专家,但也能察觉到这辆凯美瑞的车底盘太轻了,难以抵御狂风的怒号,想要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平稳行驶,需要谨慎的判断力和高度的精神集中。
“哥哥……”菲尔佳蜷缩在他怀里,嘶哑地喃喃,“冷……”
莱瓦汀小心翼翼地帮她脱下雨衣,然后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没事的,菲,我们很快就能到医院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车灯和路灯在雨水中变得暗淡而朦胧,只有当闪电的光芒穿过层层叠叠的乌云时,世界才会迎来短暂的光亮。
狂风裹挟着细密的雨水,犹如气态的海啸,脆弱的车窗玻璃在恐惧中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这甚至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只是坐着一艘带有顶棚的小船,在怒涛澎湃的暴风雨中孤独地漂流着。
在这种紧张到令人有些神经质的环境中,莱瓦汀反而渐渐冷静下来,并感受到了一丝迟来的愧疚。
“对不起……”他低声道,“刚刚我不应该对你大喊大叫……你是为了我们才这么做的,我根本没理由责怪你。”
前座的伍明诗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哼笑:“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对不起’要说,一句‘谢谢’就行了。”
莱瓦汀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透过后视镜,他看到她不断落下水滴的发丝,湿漉漉的睫毛,还有因为受凉而发紫的嘴唇……她根本没有义务为他们这么做。就算菲尔佳出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会责怪她,更别说她平日最讨厌的就是和麻烦事沾上关系了。
可她最后还是这么做了,独自冲进冰冷的雨幕里,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只为送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孩子去医院。
讽刺的是,当莱瓦汀还年幼的时候,总是期待会有一个大人能为他撑起这个沉重的世界,照顾他,保护他,成为他人生的灯塔和避风港,但他始终没能等到这样一个人。许多年过去,他早已不再抱有幻想,却莫名在一个与他同龄的女孩身上得到了这些。
他凝视着她映在后视镜上的脸庞,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谢谢。”
“不客气。”她回答得如此轻松,就好像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
艰难地拐过两条街后,终于有一家灯火通明的医院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伍明诗将车停在医院门口,让他在车里等一会儿,随后自己下了车。片刻后,几名医护人员赶了过来,将菲尔佳抱到转运床上。
莱瓦汀抱着外套跟随转运车一路跑到手术室门口,直到菲尔佳的身影消失在厚重的蓝色门扉后。
看着大门上方亮起的“手术中”提示灯,莱瓦汀感到心神不宁。他们已经尽快赶过来了,但是菲尔佳的身体一向不好……仔细回想起来,这件事明明几天前就有预兆了,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的话……
就在这时,他感觉后颈忽地一热,下意识地一个激灵,转过身后才发现是拿着热咖啡的伍明诗。
她买了两罐咖啡,将其中一罐递给了他:“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快点去前台办理手续。”
莱瓦汀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好……”从伍明诗手中接过咖啡时,他第一次察觉到她的手多么冰冷,她的睫毛上缀满了水珠,嘴唇似乎也比之前更紫了,这让他不禁更加内疚,“你看起来很冷……不如穿我的外套吧?”
她欣然接受:“谢啦。”
在伍明诗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时,他礼貌地移开了视线,以免透过衬衫的内衣痕迹让她感到尴尬。
随后,他们一起去前台办理完了手续。这家医院隶属影之尖塔,其医疗服务对于心锚及其家属是免费的。
做完这一切后,时间来到了9点43分——但愿他能在零点之前得到结果,假如在手术中途进入黑蚀时间,莱瓦汀觉得自己可能会当场陷入疯狂。
回到手术室前,伍明诗嫌弃咖啡已经冷了,又去楼梯口的净水机那边接了一杯热水回来。当她在他旁边坐下时,莱瓦汀发现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先前他借给她的外套已经被衬衫再度浸湿了。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想要传递一点温暖给她:“这样会好一点吗?”
他看见伍明诗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哈?”
“啊,抱歉……我的意思是……”莱瓦汀猛地回过神来,“我觉得这样能暖和一点……以前冬天没有暖炉的时候,卡里经常像这样和我依偎着睡觉……”
她看着他被打湿的衬衫:“我感觉这么做好像只是传递了冰冷。”
“对不起……”
“都说了,别老是说‘抱歉’和‘对不起’……不过我也能理解,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心神恍惚的。”她往空了的咖啡罐里倒了点热水给他,“你也来一点吧。”
“谢谢……”莱瓦汀一向是负责照顾别人的那个,这种被他人呵护备至的感觉让他感到很陌生。
窗外仍然风雨大作,沉重如擂鼓般的雨声间夹杂着隆隆的雷声,提示灯的白光照在金属材质的门框上,就像是秋冬季节的太阳,明亮却没有温度。
然而在这样悲怆的氛围中,莱瓦汀却感觉世界骤然安静了下来,一段封尘已久的往事缓缓浮现在脑海中。
“菲尔佳以前有一条很喜欢的项链,是母亲留给她的。”或者说是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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偿给她的,因为她忘记了女儿的生日,“那是母亲的初恋送给她的一周年纪念礼物,一条红绳上挂着一枚黄水晶爱心。虽然不是很值钱,但对高中生而言,已经可以说是充满心意的礼物了。”
其实连莱瓦汀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件事,那条项链和眼下的状况毫无关系,但他还是说了下去。
“替菲尔佳戴上项链的时候,母亲告诉我们,红绳是‘有缘分’的意思,于是菲尔佳问母亲,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和母亲是有缘分的,母亲笑着说‘是啊’。”他的喉咙不自觉地收紧了,“母亲离开后,菲尔佳每天都戴着那条项链,希望‘缘分’能把母亲带回家……那时她对这个词还没有什么概念,以为那是一种真实存在的东西。”
“有一天,她下午回家,外头天气很冷,把她冻得直流鼻涕。我让她先用被炉暖和一下,我去给她放洗澡水。然后她走过来,给了我五十块钱。我很惊讶,问她钱是从哪来的。她说有个同学很喜欢她的项链,她就把项链卖给对方了。”
说到这里时,莱瓦汀不得不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勉强继续。
“然后我问她……问她缘分没了也没关系吗?她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眼睛里却闪烁着泪光,好一会儿过去,她才点了点头,轻轻告诉我‘嗯,不要了’。”
直到现在,他都忘不了那一幕,忘不了她空洞的表情和眸中的泪光,还有那句沙哑却平静的“不要了”。
莱瓦汀慢慢佝偻下来,将脸深深地埋入掌心:“如果那孩子出了什么事的话,我……天啊,我该怎么办……我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伍明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担心,菲尔佳不会有事的。”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三刻钟过去了,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
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11点47分的时候,手术室的指示灯才终于熄灭。又过了几分钟,紧闭的大门才重新打开。
“医生,情况怎么样?!”
“手术整体还是比较成功的。”对方用眼神示意他们不必紧张,“这种情况通常术后住院一周就行了,但考虑到患者的体质比较弱,观察时间最好还是延长——”
下一秒,黑色的结晶从医生脚底破土而出,将他封存在了禁锢的时间中。
零点已过。
“呼……”伍明诗在他身后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要是再晚上几秒,今天就要变成疯狂星期四了。”
莱瓦汀也如释重负,配合地笑了几声,但不知为何,笑声逐渐变成了沉重的喘息。当伍明诗看向他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咳嗽还是抽噎的声音,努力想要朝她挤出一个笑容,最后却只有眼泪沿着脸颊缓缓滑落。
“抱歉……我只是……”莱瓦汀像个溺水的人一样喘着气,“我只是有点激动,并不是要……”
他到底在干什么?菲尔佳安然无恙,他应该感到高兴,他应该笑才对——事实上,他也确实放松了下来,然而经历了这样跌宕起伏的一天,在卸下心头的重负后,各种复杂的情绪霎时淹没了他,仿佛聚拢的乌云终于突破了临界点,暴雨倾盆而下。
他失魂落魄地擦着眼泪,内心为自己的脆弱感到羞耻,只好不停喃喃着对不起。
“你啊……”伍明诗叹了口气,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想笑的话,别笑不就好了。”
莱瓦汀握住了她的手,眼泪落进她的掌心:“为什么……你总是能说得那么轻易……”
为什么呢?血勋应该只会在战斗之后生效才对……她的手还是那么冰冷,可是握在手里的时候,他的心却感觉温暖而安定……
“都是伍明诗同学的错……”他忍不住抽噎起来,“如果是以前的我……这个时候应该能笑出来的……”
对于他的胡言乱语,伍明诗并没有生气,只是耸了耸肩:“是啊是啊,都是我的错。”
当她伸手拥抱他的时候,他本能地想要抗拒,想要逃走——可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感袭涌而来,淹没了他身上最后一点抵抗的力量。
他反手抱住了她,她的头发又湿又冷,没有了洗发水的香气,但他还是紧紧贴着它们,透过冰凉的发丝感受着她的温度。
他比她要高得多,健壮得多,但在此时此刻,他就像任何一个感到疲倦、孤独又无助的十四岁男孩那样,在她的怀里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