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作品:《路人女主成长实录》 莱瓦汀用手掌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窗外云幕低垂,天色尚未完全变暗,但仍给人一种哀愁、落寞之感,仿佛阳光在云絮中疲惫地寻找着间隙,最终却一无所获。他又摸了摸木质的窗台,有种湿漉漉的冰凉感,他知道等会儿就要下雨了。
想到这里,莱瓦汀叹了口气,徒劳地返回了客厅。
大约半小时前,伍明诗给他发了消息,说她已经找到了菲尔佳,正在回来的路上。
十分钟前他们又通了一次电话,她提到菲尔佳有些发烧,让他提前准备好温水和退烧药。莱瓦汀想知道更多细节,可又担心发太多消息过去会让伍明诗有压力。她已经帮了他很多,他实在没理由再催促什么。
半晌,玄关的门锁发出了“咔哒”的动静,随后是门轴转动时生涩的嘎吱声——这间公寓已经很老了,各项设施都有磨损,大门也不例外。在潮湿的天气,金属生锈的摩擦声会更加明显。
“菲尔佳!”莱瓦汀转过身,妹妹毫无血色的面容映入眼帘。
在他们目光交汇的瞬间,菲尔佳的表情有些僵硬,眼神中藏着羞愧与无措。这时,门外的伍明诗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仿佛刚刚从某个迷梦的雾帐中醒来一样,挤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哥哥……”
刹那间,时光仿佛回到了过去。他想起了那个瘦骨伶仃的小女孩,穿着褪色了的连衣裙和破旧的白布鞋,头发乱糟糟的……当他生气地责问她为什么不说一声就从家里跑出去时,菲尔佳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然后吸了吸鼻子:“我想去找妈妈,让她回来。”
从那一刻起,他下定了决心,要让这个家好起来——不是为了让母亲回来,而是为了证明即使没有父母照顾,他们也能好好生活下去。
最后是伍明诗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水和药都准备好了吗?”
他愣了一下:“啊……嗯……”
“那就好。”她说,“你先回房间,菲尔佳,把药吃了然后睡觉,有什么事等你精神好一点了再说。莱瓦汀同学,你觉得呢?”
莱瓦汀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下意识地附议道:“我没意见。”
待菲尔佳回房后,伍明诗小声问道:“这孩子每次来生理期之前反应都那么严重吗?”
他点了点头:“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因为憎恶自己臃肿的身体,母亲在怀孕时仍在断断续续地进行节食,并且从未克制自己抽烟的习惯,“外加我早年对女性的生理常识了解不多,没能好好照顾她,最后就变成了这样……不过,虽然以前反应也很明显,但这一次好像格外严重。”
“如果明天没有好转的话,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吧。”伍明诗打量着整座公寓,“看着好像只有两间卧室呢……四个人住得下吗?”
“是有点挤。我也考虑过搬家的事情,不过还是决定等德莉法再长大一点。”他苦笑一声,“但不管怎么说,总比以前要好……当初母亲还在的时候,主卧属于她和她的男朋友,我们兄弟姐妹三人只能一起挤次卧。后来德莉法出生,我就搬到客厅去睡了。”
“老实说,最令我震惊的是你母亲居然会选择生下那么多孩子……我是说……”她迟疑了一下,“她看上去不像是那种母爱溢出的类型。”
“她生下孩子确实是出于爱……但不是因为母爱,而是为了被爱。”
理智告诉他这个话题应该到此为止了,但可能是这段时间积累的压力,也可能是菲尔佳的离家出走唤醒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这让他心里有一股冲动,驱使着他继续说下去,哪怕他清楚事后自己一定会感到后悔。
“她知道怀孕和分娩很痛苦,也知道生育会让她的身材变形,留下难以治愈的后遗症……但她愿意为了爱情忍受这些,因为她坚信这份苦难的结晶会把自己和对方牢牢捆绑在一起。他会永远爱她,和她结婚,组建起一个完整的家庭。”
“所以……她轰轰烈烈地爱了四次?”
“不止四次。”
可能也不是那么轰轰烈烈,因为她愿意为她的每一任恋人都这么做……当一个人如此渴望被爱的时候,难免会把自己变得廉价。
窗外渐渐响起了雨声,他看着雨水沿着檐角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小时候,雨天总是令他感到困扰,因为他不确定母亲喝醉后是否有把窗户关上。一旦她忘了,他回来后就得重新拖一遍地,松木材质的窗台会因为泡了水而膨胀开裂,她自己也会受寒感冒。
母亲离开之后,这种旧有的认知依然没有改变。直到某一天,他坐在教室里,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想着母亲有没有记得关窗户,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到,他已经没有母亲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听见伍明诗问道:“你恨她吗?”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不是简单的爱或恨可以概括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感性上,我认为她至少在我的生命中存在过,并不像我的生父那样是一团虚无缥缈的空气,但我也看着她如何生下了菲尔佳、卡里和德莉法,所以我无法断定她对我们有多少爱……说实话,我不知道,大多数时候我都尽可能不去深思这个问题。”
“你们没有其他亲人吗?比如祖父母之类的。”
“我母亲很早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他说,“她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她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是那种典型的品学兼优的天才,据说我的祖父一直对他寄予厚望。而我的姨母生来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因此身体一直不好。”
“啧……真是容易理解的家庭关系。”伍明诗说,“一生都活在兄弟姐妹的阴影下,既不能像哥哥一样承载父母的希望,又无法像妹妹一样得到父母的怜爱,大部分多子女家庭里排列中间的孩子都会有的遭遇。”
她是一个敏锐的人……莱瓦汀不禁想道,以至于本能地萌生了一丝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意间吐露的只言片语有可能会让她察觉到更多事情。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比预想中更加暴露,如同生物课上被开膛破肚的青蛙,意识到她可能已经看穿了一切扎根于他内心深处的敏感与脆弱,这让他感到一阵颤栗。
但与此同时,他无法否认这种感觉有多么好——就像是痛饮过后反涌上来的微醺,有种轻飘飘,软绵绵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母亲为什么总喜欢灌醉自己,因为这种放弃抵抗,揭开自己的皮肤,把自己血淋淋地展示在别人眼前的体验是如此痛苦又快乐。
他甚至觉得自己很久以前就在等待这一刻了。
“母亲在上高中的时候生下了我。”他说,“那是她第一次坠入爱河,以为自己有机会和某个男人建立起新的家庭,好让自己从不被重视的人生中解脱。相比菲尔佳他们,我几乎没什么先天性的健康问题,可能也是因为她当时是真心决定好好经营自己的新家庭……但最后她失败了,她的男友并不真的想结婚,而她则因为未婚先孕被父母视为耻辱。”
“我想这可能击碎了她心里的某种东西,让她从此迷失了方向,但她也不能回去,因为曾经的家已经没了她的容身之处。她只好满心迷茫地向前走,期待着有一个男人能用他强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拉出生活的泥沼。”
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母亲憔悴、困顿、醉醺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这让他的胸口泛起了绵密的刺痛。
“我曾试图改变她——我和菲都试过。”他自嘲地笑了笑,“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一个糟糕透顶的父亲或者母亲,在故事的结尾忽然醒悟,明白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才是他们最珍贵的宝物。我甚至幻想过,等我长大成人,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向孩子们讲起那些往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还有家人在你身边’,我本来还打算用这句话收尾呢。”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母亲没有醒悟,他们也没有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她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莱瓦汀一直避免自己去想象她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他希望她还活着,而且不至于过得太糟糕,但如果她过得很幸福,又不免让他陷入恼火。
最后他只能想,她可能过得不好也不坏,可能依旧改不了酗酒的毛病,但在清醒的时候,她偶尔会想起他们,然后感受到一丝迟来的愧疚。
当伍明诗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时,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怎么了?也许那个用星星胡萝卜换一个肩膀的提议还没有过期?”
他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这样即使被拒绝了,他们也可以不伤感情地一笑而过……可是在心底,他希望那个提议依然有效,尽管他们已经彼此约定不再有超过男女界限的举动。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避免自己显露出太多的期待——然而,就在伍明诗嘴唇微启的时候,一阵嗡嗡的声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有电话?”
“不,只是闹钟。”他按掉了手机振动,一时有点难以掩饰心中的失落,“我该去接卡里和德莉法了……抱歉,伍明诗同学,如果你下午不太忙的话,能帮我照看一下菲尔佳吗?”
“当然可以。”
莱瓦汀出门的时候,雨势相比之前不减反增,甚至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只好叫了一辆车。坐在车上,他望着窗外细密的雨幕,有点担心这场雨还要下很久,但在某个隐晦的角落,他的心却泛起了一丝喜悦的涟漪……等他接完卡里和德莉法之后,或许还能留她吃一顿晚饭。
情况也确实如他所料,等他带着孩子们回到家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所以当他开口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想留下来吃个晚饭吗?这雨似乎还要下一阵子。”
“好啊。”伍明诗的目光落在卡里和德莉法身上,“你们好呀,小家伙们。”
“你好,大姐姐。”德莉法甜甜地回答,卡里则害羞地躲到了他身后,这孩子一向有点怕生,但莱瓦汀相信情况日后会有所改善的。
随后,卡里借口写作业把德莉法带去了另一个房间。在离开前,卡里偷偷跑到厨房,小声对他说:“加油,哥哥。”
莱瓦汀有些尴尬,不仅是因为弟弟这种小大人的行为,也因为他发现连卡里都看得出他在有意挽留对方:“你误会了,卡里,伍明诗同学只是……”朋友?同伴?契约者?他自己也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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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只是我的同班同学。”
“哈,同学。”卡里翻了个白眼——是谁教会了他这个表情?他的弟弟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可怜可爱的小棉花糖了。
因为下大雨,他没能去超市采购食材,所以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顿晚餐,好在伍明诗看起来很满意,按照她本人的说法,“从食堂、小卖部和外卖里拯救了我的胃”。莱瓦汀觉得她有点言过其实了,但不妨碍他心里默默为这一称赞感到雀跃。
晚饭结束后,莱瓦汀看着窗外的大雨,喃喃道:“雨好像还是没有要停的样子呢……”
卡里正要去给菲尔佳送饭,听到这句话,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今晚有台风,哥哥,你们学校的老师下午没有通知吗?”
哦……他们下午请假了。
而且他昨晚还在为菲尔佳的事情感到心烦意乱,完全没心思关注天气预报。
“这个时间点可能叫不到计程车了。”莱瓦汀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要不要干脆留宿一晚……?”
闻言,伍明诗不自觉地摸了摸脖颈:“好啊……我不介意。”
尽管她表现得不以为然,但莱瓦汀还是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
他能理解这种紧张——虽然家里还有其他人,但菲尔佳他们年纪太小,完全无法消解他和她之间那种孤男寡女般的暧昧气氛。
卡里离开后,德莉法很快也回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他和伍明诗两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甚至都没看向对方,只有绵密的雨声在房间里回荡。莱瓦汀心里不好意思,只好就着窗户上的倒影观察她的反应,随即发现她其实也在偷看他,于是他们的视线就在玻璃的折射下不经意地相汇了。
“我……”他下意识地开口,但出声后才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继续,“我去给你拿换洗的睡衣……”
“莱瓦汀同学。”她挠了挠脸颊,莱瓦汀此时才发现水汽让她的皮肤湿漉漉的,有几缕发丝黏在她微红的腮边,看着多了一丝楚楚动人,“我可能穿不下菲尔佳的睡衣。”
确实如此,菲尔佳比起她的同龄人都要瘦弱一些,而伍明诗……出于某些原因,他怀疑菲尔佳最宽松的睡衣对她而言也太紧了。
然而,这种联想让莱瓦汀不由得对自己更加恼火——伍明诗显然是为了帮助他才沦落到如此窘境的,而他却在心里偷偷想着和她身体有关的事情,这让他感觉自己很糟糕。
他很想用力拍拍自己的脸,但又觉得这么做太突兀了,只好羞赧地回答:“家里应该还有我母亲的旧衣服……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的睡衣也可以借给你……”
“其实我不介意穿着校服睡觉。”对方强装镇定地开口,“不过你最好多借我一条毯子,客厅的沙发摸起来有点硬,我需要垫点东西在下面。”
“好,我去衣柜里找一找……”
忽然间,菲尔佳的房间里传来了某种东西坠地的声音,随后是卡里惊慌失措地呼喊:“哥——哥哥!!不好了,姐姐她……”
莱瓦汀心下一惊,立刻冲到房间里,发现卡里神情惊惶地站在床边,碗里的乌冬面撒了一地,德莉法害怕地躲在角落,床上的菲尔佳则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他小心地绕过地上的碎片,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卡里,到底是怎么回……”他没能说完,菲尔佳额头的温度让他的心跳停止了一拍。
“刚刚……姐姐坐起来吃面……”卡里颤抖着回答,“那个时候还好,然后她说……体温好像又上去了,我就去给她拿退烧药……然后碗突然掉了下来,我回过头……姐姐就变成这样了……”
“哥哥……”光是听到菲尔佳虚弱的呜咽就令他心痛不已,“我……疼……”
“发烧,吃了东西肚子就疼……”伍明诗沉吟片刻,“糟糕,可能是胃穿孔,我们得尽快送她去医院才行。”
现在……?
他望着窗外的狂风骤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同时,剧烈的疼痛让菲尔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哥哥……”
“我在,菲……我就在这里……”莱瓦汀抱紧妹妹瘦弱的肩膀,内心感到无助又绝望,但他还是努力安慰她,“别担心……哥哥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为了妹妹,他愿意在最艰险的情况下骑着它赶赴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可即使有雨衣遮挡,他也不确定发着高烧的菲尔佳能否在暴雨中顺利撑到医院。
就在这时,莱瓦汀感觉肩膀陡然一沉。
他下意识地向右侧看去,发现那是伍明诗的手。
“别慌,会有办法的。”她冷静地说道,“你在这里看好菲尔佳,我很快就回来。”
不可能的,在台风肆虐的夜晚,不会有计程车司机刚好停在附近——尽管理智这样告诉他,可她沉稳、有力,坚如磐石的目光震住了他,让他一时间忘却了所有悲观的想法。他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却只是发出了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最后,莱瓦汀看着她打开大门,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冲入了茫茫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