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愿

作品:《白月光拒绝HE

    翡微牵着月褚宁的手大步流星往前走,耳后没听见追赶声,看来二殿下不算太蠢,想明白利害关系也就不打算追究了。


    月褚宁静静被她牵着,过了一会儿忽道:“你得罪了二皇子,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翡微无所谓:“那我日后不进宫就是了,他见不到我自然没法找我的麻烦。”


    “……你倒心宽。”


    听不出来是讽刺还是夸奖,她回想方才情形,觉得有些好笑,便歪着头笑:“难得我也能体会一次英雄救美的戏码。别说,是有点子趣味。”


    月褚宁闻言脑门一黑,明知故问:“谁是英雄?”


    “自然是我。”她答得流利,美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把手抽了回来,耷拉着嘴角:“少往脸上贴金,今日是你幸运有三皇子在场,否则以二皇子的脾性,不剥了你一层皮绝不会放你离开。”


    翡微觉得“不知好歹”大概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她会得罪二皇子难道不是为了某人鸣不平才出手?一番好意被泼了冷水,寻常人大概早要拂袖而去,翡微倒不太在意,一方面她早习惯了月褚宁这分外拧巴的性格,另一方面她甚少受旁人的言行影响。


    她淡然道:“总归今日无事便好。”


    说完她径自往前走,身后的月褚宁默默跟上,眼神时不时偷偷往她背影飘。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些。


    她没有视而不见,没有因为对方是二皇子而选择视而不见,依旧如之前那般,见他被人欺负,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他心里,其实是感激的。甚至在感激之上,又多了点其他什么东西。


    心中泛起一丝丝一缕缕说不清的感觉,悄无声息的弥散开来,仿佛让周围的冬意都化为了暖春。


    这种被人保护,被坚定选择的感觉……着实美好。


    可这些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月褚宁有些懊恼地握紧了手,他也知道自己有时说话很不讨喜,明明心里不是那样想的,却总控制不住下意识把人推远。


    他望着她往前走的背影,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安,如果有一日,他当真把她推远了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刚起,他心下猛然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慌张无措,忍不住加快脚步,伸手去够她的衣袖。还未够到,翡微却忽然停下脚步。


    见她突然转身,月褚宁立刻收回手,背在身后假装无事发生。


    她道:“对了,那个二皇子的话你不用理,刚才那些淫言污语你就让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月褚宁有些发愣,她说这些……是想安慰他?


    可这样的话又何尝不是一种信任,相信二皇子口中的话都是假的,相信他并非秽浊之人。


    月褚宁感到心中又开始涌动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他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慌乱地垂下眼帘,低声“嗯”了一声。


    瞧他回应的十分敷衍,翡微以为他又闹起了莫名的脾气,无奈叹了口气,却见他微微动了动唇。


    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见了。


    “今日……多谢你。”


    翡微愣住,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见月褚宁谢她。


    墨发在他身后飞扬,衬得他皮肤愈发的白。之前在盈霜殿被掌嘴的红印似乎还未消退干净,留下一层浅浅的薄红在两腮。


    他的眉眼间透着难得一见的柔和,翡微觉得月褚宁此时的态度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个所以然。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一种不可言状的尴尬,翡微转回去继续背朝他向前走,有意打破这尴尬的氛围,便随口找了个话题:“方才我听那内刑司的太监说什么‘红花尽开’‘雾里看花’,是什么意思?”


    月褚宁脸色暗了下来,沉默许久,露出一丝冷笑。


    “宫里掌刑罚的太监大多心思阴暗扭曲,越是狠毒的招数,越要起个文雅好听的名字。”


    他跟在翡微后面,淡声道:“他口中的‘花’指人的血肉,‘红花尽开’说的是把人打的血肉模糊,血和碎肉从皮肤里破涌而出,如红花绽开。而‘雾里看花’更加恶毒,说的是皮肤表面看不出伤,里面的血肉却其实碎成了豆腐渣,久久难愈,血慢慢在皮下淤结肿胀,慢慢把皮肤撑的薄纸一般,从外面看不真切里面的伤到底如何,只能看见皮肤下面隐隐血红的一片,宛若雾里看花。”


    翡微听得毛骨悚然,果然俗世折磨人的法子多。


    月褚宁继续道:“前者伤口外露,痛苦不堪,卧床三月方能下床。后者之所以更加恶毒,在于它伤在内里,其疼痛透骨钻心,而且极难治愈。受了此刑,莫说三个月,大部分人一个月都挺不过去。”


    翡微“啧啧”两声,不甚认可地摇摇头,又问:“你如何知道的这般详细?莫非之前在宫中时亲眼见过?”


    月褚宁神色慢慢阴郁,漆黑的双瞳隐隐闪烁,犹如黑夜中冥冥熠熠的鬼火。


    他声音冰寒如霜,冰冷道:“我见过,也受过。”


    翡微倏地停下脚步。


    “那时我十一岁,没有药也无人照顾,疼得厉害了便用地上的雪盖在伤口上,等皮肉冻麻了,也就感受不到疼。那段日子我日日呕吐发烧,宫里的人都以为我一定熬不过那个冬天,生怕因为我的死被拉做替罪羊,于是都远远避着我。我有时候几天都吃不上一口东西,实在饿得受不了,就爬着四处寻老鼠吃。”


    她失神地望着前方的路,紧紧握住身侧的手,问:“他们因何罚你?”


    身后的声音没有起伏,“……忘记了,我在宫中所受刑罚太多,任何一点小事都能成为被罚的理由。”忽而他声音微扬,恨恨道:“原由、动机、目的,这些我通通都不在意。我只需要牢牢记住那些人的嘴脸就行了。”


    他没有明说,但她知道,他想要牢牢记住他们,日后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或许这个想法未必有实现的一天,但却是能让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翡微缓缓回身,目露悲怜地看向他。


    他眼中有深切的恨,哪怕他嘴上没有明说,但内心里早已恨透了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


    一句人之须善多么容易说出口,可谁又真的有资格劝他放下仇恨与人为善。或许其他人经历他所经历的那些,早已面目全非也未可知。


    想起他身上隐藏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或许也跟他从小生活在人心恶浊之中有关。


    翡微在心里默默叹息,刚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就见他身后急急跑来一个身形高大的身影,正是三皇子郑亭。


    她微微蹙眉,他跑来作甚?


    皇子自小习武,郑亭虽看着文质彬彬实则底子不错,从临溪亭跑过来也有一段不短的路,他人到跟前却脸不红气不喘,依旧一派优雅丰朗。


    “二位稍待,”他行了个浅礼,对他们二人道:“今日实在失礼,让两位败兴而归非我本意。”


    郑亭看向翡微,“我知凌四姑娘不欲追究实则是给二哥留了情面,二哥尚在气头才会不明其意,我愿替二哥向两位致歉,还望二位莫怪。”


    郑亭长得俊朗风雅,语气温和,举手投足间又自带尊贵,哪怕是轻声道歉都显得那么高不可攀。


    若是换成了寻常人,被他这般身份尊贵的人亲口道歉定会诚惶诚恐。但皇权之上自有天道,骨子里翡微不畏皇权,所以自然地接话:“那三殿下要如何代二殿下道歉?不会只是嘴上说说便了吧?”


    郑亭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道歉确实不该只做做样子,总要有所表示,当即道:“凌四姑娘想要我如何赔礼都可。”


    翡微却没急着开口回答,反而再次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此人出身高贵却不见丝毫气傲心高,足见其本性纯良,浑身更是隐隐透着一股浩然正气,倒是……相当适合修道。


    不过他身在皇家,恐怕难以舍弃纷奢权欲。


    方才那位二皇子浮躁莽撞,性情里更有残忍狠毒之色,此人若继位成帝,他日必成暴君,彼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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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淫无道草菅人命,百姓苦不堪言。若为苍生社稷着想,三皇子这样的贤良仁君最适称帝。


    至于其他皇子,她又没见过自然没什么见解。


    只是这位三殿下人虽好,但竟会为了二皇子周旋,可见三殿下为人不问善恶,皆与之交好,此乃大忌。


    要是师兄在这儿,定会偷偷骂他是个烂好人。


    她思量深远,视线不自觉在他身上停留的久了些。月褚宁沉寒的眸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见她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他悄悄伸手摸到她的袖角,使劲往自己身边一拽。


    翡微险些被他拉的原地一个踉跄,她不明所以地看过去,月褚宁避开目光,小声提醒:“你不是说有急事要回去?还不走。”


    翡微一拍脑门,对啊!着急回去拿避尘珠修炼!竟被你们一件又一件的破事耽误到现在!!


    郑亭见他们二人举止颇为亲近,倒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凌棠虽然是个爱色的肤浅之人,但骨子里专权跋扈,最重身份贵贱。昔日她看月褚宁的眼神与其说像看一个人,倒不如说更像看一个宠物。


    回想她今日行事作风,还有见到他后那疏淡的态度,的确让人感到陌生。


    他心中有惑,不禁问:“凌四姑娘,你好像……与从前不大一样,今日之事你是不是……”


    “不好意思三殿下!”翡微非常果决地打断:“我还有急事需赶紧回家才行,有什么话咱们下次再说。至于三殿下说的赔礼,今日就当我承您一愿,等日后我想到要什么再问您就是。”


    “呃……”


    也不等郑亭接不接受她单方面的安排,翡微匆匆糊弄了一礼,转身拉起月褚宁几乎飞奔离开。


    郑亭半抬着手在空中,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对面的人已经撇下他走了。


    堂堂漓国三皇子何时受过这等冷待遇。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直到他身边的太监过来寻他才回了几分神。


    “三殿下,您可让奴才好找。”孙塘气喘吁吁,抹着脑门的汗跑过来。一抬头,却见自家主子愣愣望着宫门方向。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只瞧见凌棠和月褚宁越来越远的背影。


    “主子,您看什么呢?可是凌四姑娘又拉着您说话了?凌四姑娘都成亲的人了,怎的这般不知分寸。眼看着皇上有意给您指亲,这档口可不能惹出闲言碎语!您以后遇着她,还是避着些为好。”孙塘语露不满,心想凌四姑娘也真是的,只要是个容貌英俊的都要垂涎三尺,也不想想她与我们三殿下云泥之别,老这么缠着多难看!


    郑亭却替她辩白:“不,并非她缠着我,是我主动找她说话。”


    自家主子性好,对谁都给七分笑脸和十二分的耐性,孙塘闻言倒也不奇,只道:“您要是与凌四姑娘说完话了,您看是回临溪亭还是……”


    “孙塘,你不觉得凌四姑娘不太一样了吗?”


    孙塘疑惑转回去看,心道能有什么不一样,不还是原来那德性。


    他第一眼没太在意,第二眼的确觉出一些奇怪……


    嗯?怎么记得从前凌四姑娘虽性子任性了些,但永远都是莲步寸行,仪态端庄,怎么今日这行走的动作这般……这般……迅敏?简直就是举步生风,眨眼就快没影了……


    而且凌四姑娘居然一次都没有回头看?!


    想之前凌四姑娘每次进宫找主子说话,哪次离开不是千般不舍一路三回首?!今日走的这般痛快??


    孙塘揉揉眼睛,确定那背影的的确确是凌棠没错,不由惊奇原来人真的会变!


    一门心思着急回家练功的翡微早把郑亭抛之脑后。


    月褚宁被她拉着快步疾行,本以为她也不过是随口找个离开的借口,现在看她模样倒像是真的着急往回赶。


    “你这么着急干吗?”


    翡微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嘟囔:“看来下次再叫我进宫我得称病,这事那事,没的耽误我大好修炼时光。”


    月褚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