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允穿了一条藏青色的灯芯绒面料背带裤，后背的两条红色背带互相交叉，形成了一个被赋予特殊含义的符号。


    白色的粗线毛衣质感很好，摸上去格外蓬松柔软，手掌贴着绵软的毛衣从背带中间穿过去，有一种不顾警告的胆大妄为。


    这种变相的禁锢，根本起不到一点震慑的效果。


    反倒让许霁想到了高中时学校公告栏里贴的那些关于早恋的处罚条例。


    他在深吻中停了下来。


    陶斯允被他弄得气喘吁吁，近乎失神，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男人的脸上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食指挑起她一侧的背带裤肩带，指腹来来回回地摩挲，细细地感受着织物的肌理，然后突然有些粗暴地从她的肩上拨了下来。


    似乎是在为曾经学生时代什么都不能做的自己扬眉吐气。


    趁着陶斯允没有反应过来，继续缠着她接吻。


    这是一个在梦中期待已久的吻，曾经许霁想要在下雪之前就得到。


    是陶斯允先主动的，所以他抱着她吻得很深。


    ……


    正当两人全情投入时，门口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客厅大亮。


    水果掉落一地，骨碌骨碌，尴尬地从这头滚到了那头。


    陶斯允受到惊吓，身体哆嗦了一下，不小心咬到了许霁。


    许霁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迅速按着陶斯允的后脑勺把她紧紧地按在怀里，轻声安抚：“没事，别怕。”


    陶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震惊得头皮发麻，整个人宛如石化，眼皮抽了抽：“你们俩在干什么！”


    “给我松开！”


    ……


    整整三分钟，客厅里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尴尬到近乎窒息。


    接吻中断的两个人背靠着墙，就像是在罚站。


    陶潜面无表情地瞪着许霁，那眼神跟看路边的小混混没什么两样。


    “从下个月起，你的房租涨价，三倍，直接转我。”说完视线右移，毫无感情地看向陶斯允，冷冰冰地宣布：“你的零花钱没了。”


    陶斯允：“……”


    许霁：“……”


    乔楹：“……”


    “你跟我过来一下。”


    “……”陶斯允不知道她哥要干嘛，紧张地悄悄扯了扯许霁的袖子。


    陶潜从他们身边经过，脚步一顿，下一句话明显是对陶斯允讲的，“一个人来就行了。”


    “……”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去了南面的阳台，玻璃门关上。


    陶斯允本来想回房间的，但乔楹还在，把别人晾在客厅也不礼貌。


    这已经是她们第三次见面了，算不上陌生，但也是真的不熟悉……


    被一个算不上熟悉、还很有可能是自己未来嫂子的人看到了这么社死的瞬间，陶斯允简直恨不得马上原地消失，实在没勇气开口招呼她随便坐，更别说“我去给你倒杯水”这样的客套话了。


    倒是乔楹看出了她此时的窘迫，主动走了过来，“叫姐姐就行了。”


    陶斯允的大脑已经不能思考了，两只手背在身后，对着比自己高的乔楹，乖乖地叫了一声“姐姐”。


    乔楹替她把肩膀上歪掉的背带整了整。


    陶斯允身体僵住。


    太难为情了。


    要是能失忆就好了……


    刚才的事她简直都不能回忆第二遍。


    乔楹扫了一眼滚得到处都是的水果，打破了尴尬，“和我一起捡？”


    “……好。”


    ***


    陶潜眉头紧蹙，用审视犯人的眼神审视了许霁半天，终于问出了此时此刻他最关心的问题——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谈多久了？”


    “……一个半月。”


    陶斯允放寒假回京浮那段时间……


    陶潜猛地想到什么，“你高中在哪个学校上的？”


    “沪西一中。”


    沪西一中……


    过年前两天，他们一家四口去拍了全家福。


    秦舒是一个很细心的妈妈，在兄妹俩小时候家里就专门买了DV和胶卷相机随时随地记录他们的日常。


    陶斯允的成长相册里有她各个年龄段的照片，从牙牙学语到学会走路，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可唯独缺少一张高中毕业照。


    那天秦舒随口一提，陶斯允觉得特别遗憾。


    转学生很尴尬的一点就是身份“认可度”的问题。


    在沪西的时候因为没有学籍，她觉得那两年时间自己从未真正融入过班级，以至于遭受部分同学的排挤；后来高考报名，她去保留学籍的京大附中拍证件照，谁也不认识，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感觉更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陶斯允觉得自己既不算沪西一中的学生，也不算京大附中的学生。


    像是没人要一样，不管在哪里都不被认可和接受。


    陶斯允看着陶潜以前的高中毕业照，一脸羡慕，语气失落地说：“沪西一中就不说了。我一天也没有在附中上过课，要是真和不认识的老师同学一起拍照是不是挺奇怪的，不光在别人看来显得特别多余，自己也会觉得没有归属感……”


    陶斯允心里对于自己从没在附中上过课，可最后却拿了“京浮大学附属中学”的高中毕业证这件事有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不管是她没有的毕业照还是“移花接木”的毕业证，似乎都代表着她高中阶段的不完整。


    十八年的成长线仿佛因此断了一截。


    “沪西一中……”


    陶潜冷笑着磨了磨后槽牙，难怪呢！


    这样的话，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看似毫无关联的巧合就都有得解释了……


    一切早都有迹可循。


    出于对许霁的信任，他上次还把家门密码告诉给了他，现在想想，简直算得上是引狼入室了！


    半年多的相处下来，陶潜早就已经把许霁当成了自己人，每到周末过来的时候还会叫上他一起吃饭，可没想到许霁和陶斯允居然背着他，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是把他当傻子吗？！


    要不是今天误打误撞刚好撞见了，这两人还不知道要瞒他到什么时候！


    陶潜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进门后看到的那一幕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许霁态度良好，很有“主动自首”的觉悟，对他老老实实地交代出了一切，“我们高中就认识，高一的时候是同桌，租房子的时候不知道她住在对面，纯属巧合。”


    陶潜冷淡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接着神情严肃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没犯什么不可原谅的原则性错误吧？”


    “……”


    许霁难得迟疑了一下，“具体指哪方面？”


    陶潜脸瞬间黑了，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尽量冷静地问：“除了我刚看见的，别的，做了么？”


    “暂时还没来得及。”


    “那我来得还真特么及时啊！”


    陶潜觉得自己需要抽根烟缓缓，结果摸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身上没带打火机。


    许霁很有眼色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递了过去。


    该说不说，还挺懂事。


    陶潜就着许霁手上的打火机点烟，不料下一秒，视线突然定住，跟抓到了什么证据了一样，“你开我车了？”


    “……”


    这个打火机很别致，跟上次洗车的时候工作人员从他车里找出来那个一模一样，他当时没想太多，还以为是陶代铭随手放他车里的。


    没想到居然是许霁落下的！


    许霁脸上没有一点被抓包以后的不知所措，不用陶潜问第二遍，自己就如实说了：“上次去机场……”


    “等等！是不是上个月她开车说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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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天？”


    许霁突然有点想笑，但看到陶潜的脸色以后又忍住了，“嗯，她去机场接你，我就是顺便蹭她车。”


    “……”


    陶潜有一种想用烟头狠狠烫他手心的冲动。


    “搞了半天，你就是她说的那个‘代驾’是吧？”


    代驾不假，但……


    “我没收钱。”


    那丫头说是专门去机场接他，其实就是拿他当幌子去送男朋友的！还代驾！


    “我看陶斯允是欠修理了！”


    ……


    室外十来度的气温，两个男人站在阳台上吹了半天冷风，等身上的烟味全部散完了才进去。


    陶潜洗完手，和乔楹一起准备等会儿的火锅食材。


    乔楹见干活的人来了，解了围裙，腾出位置，往岛台上一靠，挺好奇地问：“你妹男朋友呢？你就这样把人赶走了？有点不礼貌吧。”


    陶潜背对着她，水龙头开到最大，手里拿着一颗新鲜的番茄，使劲搓搓搓，洗好后放在砧板上，手起刀落，“咔”的一下劈成了两半。心里那股郁闷总算是淡了不少，十分解气地呼了口气，“去对门拿电磁炉去了。”


    “……”


    乔楹轻嗤一声，“你图什么？”


    前一秒刚气势汹汹地给了人家一个下马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怎么好意思问别人借锅吃饭的……


    难不成还一码归一码么？


    陶潜知道她在想什么，菜刀“哐当哐当”把番茄剁得碎碎的。


    “那是我的电磁炉，对门的家电大到电视冰箱洗衣机，小到台灯热水壶电吹风，有哪样不是我掏钱买的。”


    “……”


    出息。


    ***


    陶斯允躲在房间里自闭，半小时后敲门声响起——


    “吃饭了，快点的。”


    床上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不就谈个恋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准备绝食饿死自己么？快出来。”


    陶潜扭头看了眼许霁，没好气地说：“你那男朋友也在这儿。”


    “……”


    陶潜捏了捏眉心，有点无语，“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行了吧。”


    几分钟后，卧室门终于打开了。


    吃饭的时候，陶潜和陶斯允坐在一起，许霁和乔楹这两个互相不认识的人被安排坐在了对面。


    番茄汤底鲜香浓郁，煮沸后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陶斯允垂着脑袋，实在不好意思抬头，手里的筷子一圈一圈搅着调料碗，没有往锅里伸一下。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他，饭桌上的四个人各尴尬各的。


    陶潜自作自受，拿着小漏勺给她打捞煮好的食材，“没长手么，要吃什么自己捞。”


    “……”


    陶斯允不想理他，吃完了以后继续搅着碗里的调料。


    “啧，下回我注意，先按门铃。”


    陶斯允终于抬起了头，“你不是说没看见吗？”


    陶潜把涮好的牛肉捞到她碗里，语气非常假地糊弄道：“嗯，没看见，我眼瞎。”


    乔楹：“……”


    许霁：“……”


    陶斯允总算是挽回了一点可有可无的面子。


    饭后陶潜收拾厨房，陶斯允非常耐心地做着她喜欢的“夹心草莓”。


    “不吃芒果？”


    陶斯允抹奶油的手顿了顿，语气不自然地说：“有人芒果过敏。”


    “……”陶潜看了她一眼，酸了吧唧地说：“我对你那男朋友也挺过敏的。”


    以前不知道，男人吃起味来也真是难搞，一个赛一个的别扭。


    也是巧得很，今天愣是全给她碰到了。


    “你别这么矫情好不好，他是真的对芒果过敏。”


    陶潜没说话，擦完手，走过去，就着陶斯允的手把她刚做好准备放到盘子里的草莓一口吃了。


    “我也真的对你那个男朋友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