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航班是下午一点半的，十分钟前许霁发微信告诉她马上要过安检了。


    陶斯允坐在座位上有些无聊地玩儿消消乐，陶潜打开一袋夹心饼干，她看了一眼，摇摇头说不想吃。


    昨晚秦舒在楼上陪她睡，今天早上又和陶代铭一起送他们去机场，她忽然就很舍不得离开家了……


    每次回家都特别开心，到走的时候就很想哭。


    这是她留学那几年留下的后遗症。


    在机场等待的这段时间她又想起了以前。


    每次放假她都会提前订好回国的机票，到了回家的那一天，她会提前好几个小时去机场，眼巴巴地看着一架架飞机从自己眼前起飞。


    然后在群里一直说话，发照片……


    但也有很多个夜晚，自己在机场里，孤零零地等待去巴黎的航班。


    陶潜扭头瞅了眼心情低落的妹妹，自己吃了起来，“早跟你说过了，让你在家多待几天你不听，我是去上班的，你呢，你们学校还有十几天才开学，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回去，正好爸妈还没到家，刚好来接你。”


    “……”


    微信又跳出来一条消息，许霁让她去A39。


    陶斯允扫了眼机票，还以为他走错了：【登机口在A40】


    许霁：【你先过来】


    陶斯允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推了推翘着二郎腿的陶潜：“让让，我去一下卫生间。”


    陶潜吃着饼干，把腿收了收，含混不清地说：“快点啊。”


    时间没到，隔壁的登机口没有人，许霁坐在座位上等她，手里的塑料袋里装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鹅腿，用纸包好，还是热的。


    “不是没吃过么，尝尝。”


    陶斯允呆呆地看着许霁。


    昨晚只是随便说了一句，没想到今天赶时间他居然还跑了那么远的路，就为了给她买烤鹅腿……


    对于陶斯允来讲，这件事的温馨程度不亚于读了一篇催人泪下的小学生作文精选——


    “我记得那个雷雨交加的深夜，我发着高烧，窗外电闪雷鸣，雨下得很大很大，哥哥买药回家的时候全身都淋湿了，可他的怀里却装着我最爱吃的烤红薯……”


    也太让人感动了吧。


    “好吃么？”


    陶斯允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像作文里眼含热泪的小主人公把冰冷的烤红薯先让哥哥吃一样将鹅腿送到了许霁的嘴边，意思是你尝尝就知道了。


    许霁定睛看了她两秒，缓缓张开嘴，偏头在她刚才咬过的地方咬下一块肉。


    “……”


    “挺好吃的。”


    陶斯允脸红了一下，意识到这是公众场合，于是很有素质地和他分开了一点距离，没话找话道：“难怪鹅腿群比老鼎记砂锅要多……”


    “你这什么逻辑。”


    “……正常人的逻辑啊！”


    两个人坐在登机口的铁椅上，你一口我一口分完了一整只烤鹅腿。


    陶斯允有点不自在，就让许霁先去登机口。


    他们俩一前一后出现的话陶潜应该不会有所怀疑，然后她到旁边的奶茶店欲盖弥彰地买了两杯奶茶。


    前面排了两个顾客，等了十几分钟才做好。


    她一过去就看到两个男人正坐在一起说话。


    “这次我妹跟我一起回去，那丫头现在估计在卫生间哭着给我妈打电话呢，让她晚点去，非黏着要跟我一起走。”


    “…………”


    许霁果然说的没错。


    她刚准备过去，陶潜就问他女朋友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沪西。


    许霁十分自然地把自己教他的话说了出来：“哦，我们暂时异地恋。”


    陶斯允：“……”


    “异地恋啊，女朋友京浮人？”


    “嗯，我前两天来京浮陪她过情人节。”


    “哟，没看出来你还挺浪漫的，不过你们总这么两地分着也不是事儿啊。”陶潜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关心道：“以后呢，怎么打算的，她去沪西还是你来京浮啊？”


    “我都行，主要看她，她以前也在沪西待过两年，想去沪西我们就在沪西，要是愿意留在京浮那我就过来。”


    陶潜刚准备说点什么，陶斯允忽然着急地叫了他一声。


    两个男人同时抬起了头。


    陶斯允尴尬地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没敢和许霁对视，而是越过了他看向陶潜，“那个，我买了奶茶，你要不要喝？”


    奶茶只有两杯，陶潜客气地把陶斯允给自己买的芋泥波波让给了许霁，“你喝你喝。”


    “谢谢哥。”


    “咱俩谁跟谁。”


    陶斯允忽然觉得陶潜有点可怜，“……哥哥，要不我再去给你买一杯吧？”


    陶潜的奶茶最终没有喝上，因为这时所有人都开始排队登机了。


    上飞机后三个人拿着机票面面相觑，陶斯允假装惊讶，许霁也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确认了好几遍座位。


    只有陶潜自己蒙在鼓里，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直呼简直太巧了！


    “……”


    座位是提前在APP上就选好的，当时除了他们这一排还空着没人选以外，其余每一排都显示只有一个座位了。


    陶斯允肯定是要和陶潜坐在一起的，于是许霁率先选了一个中间的位置，截图发给她，然后陶斯允拿陶潜的手机给自己选了里面靠窗的位置，陶潜坐外面。


    陶斯允趁陶潜把三张登机牌放一块儿拍照的时候和许霁匆匆对视了一眼，然后非常做贼心虚地把脑袋扭了过去。


    等她进去以后，许霁很为人着想地问陶潜要不要坐在中间。


    “没事，我就靠过道坐，不然一会儿去卫生间还要麻烦你出来。”


    “……”


    陶斯允系好安全带，问空姐要了毛毯就开始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作为这个“意外”的始作俑者之一，她已经没法再像许霁这么自如地当着她哥的面表演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开始发放飞机餐，陶潜吃完以后抵挡不住困意，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两个人的手藏在毛毯里，偷偷牵了很久。


    落地沪西以后，他们一起打车回了建安巷。


    陶潜住了一晚，和陶斯允一起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第二天一早去超市采购食材填冰箱，中午给她做了顿饭，吃完就走了。


    陶斯允闲着也没什么事，在家里休息了几天以后给赵一然发微信说自己提前回沪西了，赵一然抱歉地说自己正在瑞士滑雪，还没回来呢，于是两人提前约好等她回来以后去公司谈。


    ***


    很快一个星期就过去了，到了两人见面的时间，陶斯允坐在赵一然位于27层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和学姐聊了半天的闲话，最后她们终于谈到了工作。


    “一周两三天都行，设计部的实习时间很自由的，根据你自己的时间安排就行，喏——”赵一然从包里拿了个红包：“姐姐给你包个大红包，新的一年，欧气满满，公司每个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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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


    陶斯允笑着说：“你们的员工福利这么好呀！”


    “幸福吧？”


    这时小助理忽然敲门进来，提醒赵一然五分钟以后去会议室。


    赵一然看了眼手表，立马切换成了工作状态，“亲爱的，今天先这样吧，人事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下礼拜直接来就行。”


    “那行，学姐，你忙，我先走了。”


    ……


    时间还早，从公司出来以后还不到四点一刻。


    边澄子工作的地方离这儿不远，这人昨天信誓旦旦地跟她说今天下午放假，让陶斯允忙完以后陪她去做美甲，结果到现在都没动静。


    打电话没人接，看样子又被她口中那个丧尽天良的上司临时拖去使唤了。


    陶斯允只好给她发了条微信：【好好工作，周末再陪你做美甲［加油］】


    ……


    下了地铁，陶斯允往公交车站走。


    虽说开春以后温度有所回升，但沪西这座四季不怎么分明的南方城市对于陶斯允来说还是像冬天一样冷。


    京浮也冷，但只要积雪开始融化了，就意味着春天到了，沪西的春天大概还要到三月底四月初的样子。


    现在只有开在对面街角的那家花店暂时能让她感受到一点“春意盎然”。


    等红灯的时候，陶斯允忽然想去花店逛逛，买一束鲜花。


    小雏菊，配上几支黄玫瑰，或者洋甘菊也行……


    沪西的家里没有绿植，记得边澄子第一次来她家的时候说：“你是懂浪费的，我都想把我家那些蔫儿了吧唧的多肉带到你这儿晒太阳了，求你搭一个花架吧，我给你移栽点多肉行不？我家里都快搁不下了。”


    陶斯允本来也是打算在卧室阳台上搭一个花架的，就是还没想好要种些什么花。


    就在老板包花的时候，花店里又进来了一个人，陶斯允闻声起头，看到对方的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短暂的怔愣过后，男人面带微笑地和她打招呼：“斯允？”


    “……你好。”


    陶斯允还和上回一样，客客气气的。


    出了花店，周余说：“一起坐坐，好吗？”


    陶斯允刚要找借口拒绝，可才说了个“不”字，周余便打断了她，抢先开口：“只是坐坐，喝杯咖啡吧。”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店，虽然他面带微笑，但却加重了语气：“陶斯允，我只是想请你喝杯咖啡，你有必要这么躲着我吗？”


    这话说得让陶斯允没法接，因为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如什么都不说。


    那就沉默好了。


    有些事既然周余没有明说，那么她也不会傻到没话找话去主动提。


    工作时间，咖啡店里除了店员以外，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自从三年前发生了刘颖的事以后，和周余保持距离已经成了陶斯允下意识的习惯。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面前这杯咖啡喝完的时间，希望能够快点走。


    周余突然想起来以前在巴黎的时候，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从甜品店里买一块小蛋糕。


    西方的甜品对于大多数的中国人来说都属于甜度超标，所以他经常会在冰箱里看见她吃了一半的柠檬挞、布朗尼……等到第二天，蛋糕吃完了，放蛋糕的位置就会被几盒芒果酸奶取代。


    于是他问：“要蛋糕么？”


    “不用了……”


    周余还是要了一块抹茶蛋糕，笑着推到她面前：“这个应该不太甜，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