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


    第二天陶斯允准时下楼吃早饭，面对陶潜对她投来的不可置信的目光，坦然自若地予以回视：“我昨晚睡得早，九点半就睡了，所以今天起得早。”


    “哦，那你以后继续保持早睡早起的优良作息，省得妈每天还得把早餐给你送楼上去。”陶潜撕着手里的面包，不咸不淡地问道：“今儿起这么早，又要干什么去？”


    “……”


    陶斯允一下就变得心虚起来，极其不自然地瞥开视线，转头看向了家里话语权最重的人——


    对正在厨房里热牛奶的秦舒说：“妈妈，我今天和边澄子有约，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中午就不在家里吃饭了。”


    “啊？不回来吃啦？好吧，那我就不做午饭了。”


    陶潜同时被两个人忽略，终于忍不住，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厨房里正在解围裙的老妈，语气卑微地问道：“……那我呢？我中午吃什么？”


    秦舒瞅了他一眼：“哦，今天我和你爸要去看话剧，你不出去的话就在家里随便点个外卖吧，冰箱里有菜有肉，想吃什么你自己做，这么大人了还能饿死你呀。”


    陶潜：“……”


    他这是出生在一个怎样重女轻男的家庭里！


    一点该有的地位都没有！


    吃完早饭，秦舒让陶潜开车送陶斯允。


    家中某位地位卑微、不受宠的“皇长子”扭过头看了眼身份尊贵、坐在玄关换鞋的“皇太女”，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闷闷地说：“不送。”


    “不送就不送，谁要你送了，我自己打车去，妈妈我走了。”


    ……


    人生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情人节，跟闺蜜过和跟男朋友过，感觉完全不一样。


    因为许霁送的第一个礼物，陶斯允临时决定了一件事。


    二十四岁的她突然间突破了自己的心理障碍，变得勇敢了一回，在许霁的陪伴下去医院打了耳洞。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疼。


    在许霁之前，也有不止一个人问过她为什么不打耳洞。


    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一开始纯属就是怕疼，哪怕当时边澄子再三和她保证一点感觉都没有。


    刚好那时候又是青春期，她有点过分追求所谓的“完美主义”，根本不愿意让自己的身体有任何一点因为人为所造成的“缺陷”。


    许霁的礼物是早在年前就买好的。


    当时宋静说好朋友的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自己这个干妈得准备一套首饰给她，于是就让许霁开车送她去商场。


    宋静在两款耳饰之间犹豫不定，于是询问他的意见，许霁本来就对这些女生喜欢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又是被逼着来的，一心想着早点回去，刚准备随手指一个，但在看到宋静右手上的耳钉时一下就挪不开眼了。


    看出客户的纠结，柜姐连忙介绍道：“您左手上拿的我们的经典款，右边这款呢是最新款，限量的，国内的话现在也只有这最后一副了，目前香港澳门线上和线下门店都已经售罄了哦。”


    许霁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指了指他妈手上拿的经典款：“就那个吧。”


    可听完了柜姐的介绍以后，宋静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我倒是觉得这个限量版的更漂亮，而且是最后一对，多有纪念意义啊！”


    “经典的更有意义。”


    “……”


    买完东西，许霁破天荒说要陪他妈喝个下午茶。


    点完单以后，他找了个借口上厕所，乘电梯上楼，返回专柜，在柜姐诧异的目光中把刚才那对耳钉买了下来。


    ……


    “疼么？”


    “不疼啊，还好。”


    陶斯允轻轻摸了摸耳垂，一周的恢复期让她有了一种对于礼物心心念念的期待感。


    玫瑰金色的月亮形状，中间镶了一颗钻，下面同样坠着两颗星星形状的小小钻石，像是来自银河，遥远又浪漫，一闪一闪地点缀着少女时代的梦。


    电影快要接近尾声，陶斯允被男女主之间甜甜的恋爱情节所打动，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去牵许霁的手。


    许霁被她的手轻轻一碰，立马回握住，十指相扣，在黑暗中给了她一个积极的回应。


    动作温柔又强势。


    陶斯允的脑海中忽然很合时宜地想到了一句话——


    Thefirstsignoftrueloveistimidityinboysandboldnessingirls.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许霁胆不胆怯她不知道，不过她现在好像真的越来越大胆了。


    陶斯允捂着心脏，心突然跳得好快好快，像是再一次被他告白。


    ***


    等到电影散场，天已经黑了。


    情人节这天，很多小姑娘在街上摆摊卖花，一支玫瑰的价格比平时翻了不知多少倍，非常暴利，但这依然让那些正在热恋中的小情侣心甘情愿地买单。


    陶斯允怕等会儿抱着捧花回去不好交代，就不让许霁买。


    许霁拉着她的手揣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两个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他侧过头问：“想吃什么？”


    “随便吧，我爸妈出去过二人世界了，现在家里就我哥哥一个人，我等会儿还要给他带饭回去。”


    一家四口，今天三个人都在外面约会，就陶潜一个人在家里emo，实在忒惨了点。


    许霁忍不住笑出声。


    就在两人商量着等下去哪儿吃晚饭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老许，你现在在哪儿呢？”李泽涛的声线不太平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那什么，刚我媳妇儿说看见一男的，背影特像你，一身黑，穿着北面冲锋衣和一漂亮姑娘手拉手逛街，那不是你吧？”


    许霁听完脚步一顿，下意识攥紧了陶斯允的手，非常爽快地承认了：“嗯，是我。”


    陶斯允眼神询问地看着他，做了个口型：谁啊？


    许霁温暖的掌心包着她的手，捏了捏。


    “……我靠，你居然背着我们搞上对象了！不是，你这个万年单身狗什么时候谈的啊？”


    “说话文明点，你在哪儿？”


    李泽涛像个机器人似的，冷冰冰地在电话里对他指挥道：“你往右看，三点钟方向。”


    许霁扭头，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气球车旁，手里牵着一只粉红色小猪佩奇氢气球正深深凝望他的班长……


    两个男人对视的刹那，李泽涛忽然隔着手机哼起了情歌：“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


    半小时后，七个人坐在烧烤店里。


    李泽涛早在给许霁打电话之前就在群里发了张疑似许霁的偷拍照，并附上了定位。


    以至于情人节当天原本应该宅在家里的另外三个单身狗，在得知消息后全都迫不及待地端着自己的狗盆火速赶了过来，准备吃一碗新鲜出炉的狗粮……


    许霁给陶斯允倒了一杯温开水，然后一一做了介绍。


    “班长李泽涛，团支书姜璃，上个月就是他们结婚；宿舍长陈丰，段敬一，徐宸。”


    陶斯允这是第一次正式见许霁的大学同学和室友，上次在理发店的时候也只听到他们说话，并没有直接接触，所以在面对坐在对面的四男一女毫不掩饰的打量时，难免表现得有些拘谨。


    “你们好。”


    “你好你好。”


    “你好。”


    “你好啊～”


    “嗨，你好。”


    陈丰在听到陶斯允的名字后别有深意地看了许霁一眼，想到什么，仿佛验证似的开口询问，“那个，请问你就是‘桃乐丝’吗？”


    这三个字一说出口，不光陶斯允呆愣了一瞬，其他几个人更是一头雾水地看向他。


    “哦，没什么。”陈丰从陶斯允片刻的迟疑中已经猜到了，眼神戏谑地看向许霁，“就是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看的一本漫画了，许霁以前特喜欢看，对吧？”


    许霁轻轻勾了勾唇角，罕见地“嗯”了声，表示默认。


    李泽涛看看许霁，又看了看陈丰，捧着茶杯一脸莫名其妙地问：“漫画？什么漫画啊？你们俩当着我们的面打什么哑谜呢？”


    陈丰一脸“我不告诉你”的表情笑眯眯地说：“别问了班长，那是你童年未曾拥有过的快乐。”


    陶斯允的耳朵悄悄红了起来，她是这桌人里唯一听懂他们说什么的人。


    陈丰说的漫画的是《魔兵传奇》，里面的人物桃乐丝就代表她……


    许霁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这是不好意思了，抬手拿了串烤得外焦里嫩的烤翅，用纸把竹签擦干净包着递给她，“吃你的，别理他。”


    陶斯允吃着烤翅听他们说话。


    过了一会儿，盯着陶斯允看了半天，沉默了半天的段敬一突然眼前一亮，激动的手使劲一拍大腿，神经质地直接站了起来，“我我我想起来了！你你你就是那个那个——”


    他这突然的一惊一乍把坐在他旁边正在喝水的姜璃吓了一跳，差点呛着。


    “段敬一你找死啊！要是烫到我老婆我跟你没完！”


    李泽涛一脸紧张：“没事吧老婆？”


    “没事……”


    徐宸一把摁着他的肩膀把一脸兴奋的段敬一摁回了椅子上：“我靠你又犯什么病！”


    姜璃抽了几张纸巾迅速吸干净了羊毛大衣上的水，深吸一口气，当着陶斯允的面忍住没有发火，满脸笑容地点开手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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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款码，二话不说往段敬一面前一亮，“我这件衣服六千八，今天第一次穿，微信还是支付宝？”


    “呃，不好意思啊，失误，失误，明天送去干洗，费用我全包……”


    段敬一赶在姜璃发飙前连忙转移了话题，再次看向陶斯允，表情有一点难以形容，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了个疑问句，“那个，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啊？”


    饭桌上的气氛立马就微妙了起来。


    突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陶斯允疑惑地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许霁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陈丰捂着脸“啧”了声，简直没眼再看第二眼。


    姜璃皱紧了眉头，心里默默吐槽：2b吧你？


    李泽涛肉眼可见地尴尬了一下，手里的动作突然顿住。


    ……


    不是！有你这么搭讪的吗？！


    这么老套的话术在把妹届早都过时了好吗！


    徐宸偷偷在桌子底下使劲踩了他一脚，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娘，面带微笑，眼睛里却充满了杀气腾腾的警告：朋友妻不可欺！


    你是不想活了吗当着许霁的面就开始撬他墙角？！


    段敬一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鄙视了。


    心里一急，赶紧一顿抓不住重点的解释：“停！打住！我是那种人么我，我真见过，就咱们去交换那年。”


    他们4+1本硕最后一年在德国。


    “回国前不是还顺便去意大利玩儿了几天吗，当时你们在许愿池那边，我和若凡姐忙着去找你们会合，走到半路她才想起来把东西落在餐厅了，我们又回去找来着，最后耽误了一点时间，她怕老许等烦了，一路可自责了，我一直安慰她来着……”


    段敬一也不管别人听没听懂，消没消化完内容，目光兜兜转转了一圈儿，再次落在了陶斯允脸上。


    他的眼神无比笃定，在另外五个人的死亡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呃……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当时那个捡到她东西的女生就是你吧？”


    陶斯允的大脑已经快死机了。


    抬眼看了看许霁，突然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手机相册，找到去年她从京大公众号上保存的那张照片，陶潜相亲对象的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屏幕上被放大——


    “你说的是她吗？”


    “对对对！下面写着呢，孙若凡，优秀校友，看吧看吧，我没记错！太巧了这也！”


    原来当时陪她哥的相亲对象一起去披萨店找东西的那个男生就是许霁的室友啊……


    等等，那这么说，三年前许霁也去了罗马？


    陶斯允不可置信地看向许霁，眼睛里浮现出了一种堪称“复杂”的情绪，整个人瞬间变得茫然起来。


    许霁也同样在看着她。


    两人静静对视了几秒，彼此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罗马的西班牙广场和许愿池相距才不过七八百米而已，走路要不了几分钟，那一次，他们只差一点就能见面。


    任谁也不会想到，异国他乡的一次擦肩而过他们居然等到了三年后才重逢。


    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许霁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很难被准确地描述出来，内心更是百感交集。


    陶斯允和他身边人的相遇被他们当做是一种“巧合”，可对于他来说，却是心中难以释怀的遗憾。


    另外几个人此时都有一点晕——


    姜璃支着下巴，语气充满了感慨：“我天，那这么说我们当时差一点就认识了吧，真是，这缘分真够深的！要是早点认识就好了，你和许霁或许早就谈了，诶，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怎么认识的？”


    许霁低垂着眉眼，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心情郁闷地吐出四个字：“高中同学。”


    段敬一诧异地“啊”了声，眨巴眨巴眼，“那、那更巧了哈哈，那个，要不我通知若凡姐一声，当年在罗马拾金不昧捡到她护照的同胞姑娘找到了？”


    段敬一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就见陶斯允一脸尴尬地说：“不用了，我们前几天刚见过，她和我哥相亲的时候认出我了。”


    “……”


    这下所有人全都以一种一言难尽到了极点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许霁，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陶斯允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灵光一闪，突然之间想到那张照片里除了她哥的相亲对象，好像还有一个人来着。


    难怪相亲对象说对陶潜没兴趣……


    所以……


    一个大胆又离谱的想法在心中迅速成形，第六感接收到的信息瞬间就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


    她哥相亲对象说的那个还没追上的人……


    该不会是……许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