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茵静静注视着朗香。


    光线透过窗纱斑驳地落在朗香的侧脸上，或许连朗香自己都没发现，她提起“顾家”时，语气里早已褪去了最初的疏离。


    “朗香姐，那你爱大哥吗？”


    朗香指尖一顿，她没立刻回答，反而伸手将文茵鬓边一缕乱发别到耳后，眼神温柔，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爱？”她轻笑一声，“我不知道，也许吧。”


    文茵听到回答忍不住皱眉，“和不爱的人在一起……很痛苦吧？”


    “小兔子，你可别乱说，我没有痛苦。”朗香俯身，逗弄小动物似的点了点文茵的额头，她眨眨眼，“我不知道我爱不爱顾亚文，但我知道他爱我，这就够了，不然以本小姐当年的脾气，早把他连同结婚证一起烧了，还轮得到给他生孩子？”


    文茵噗嗤笑出声。


    她第一次见过朗香这一面：鲜活、狡黠，甚至有点痞气，和往日优雅持重的明星歌手判若两人，“大嫂，你这样好可爱！我更喜欢你了！”


    “别——”朗香竖起食指抵住她嘴唇，眼底闪过促狭的光，“你的喜欢还是留给顾锦庚吧，他可是做梦都会喊着你的名字。”


    “谁要喜欢那个萝卜！”文茵想起前天走廊里，顾锦庚被她逼到墙角时颤抖的睫毛，和喉结上那一滴没擦干的水珠。


    文茵爱逗弄顾锦庚，指尖才碰他手背，那抹红便从耳尖窜起，一滴朱砂坠进清水，洇过鼻梁、眼尾，最后连脖颈都泛起潮意。


    他越是绷着脸故作镇定，那红便越要出卖他。


    “你不喜欢他，还陪着他玩过家家这么久？直接拿着钱离开不好吗？”朗香故作严肃，“茵茵同学，经组织调查，你涉嫌‘欺诈纯情少男’，现在给你个机会辩解，不然我们就判你‘终身负责’。


    ？


    文茵抽了抽嘴角，看来她“骗钱”的事情，顾家是每个人都知情，瞬间觉得自己更像小丑了。


    朗香倾身逼近，刻意压低声音，一脸我懂的表情，“难道我们小茵茵……只是贪图他的身体？”


    “我才没有！”文茵炸毛地跳起来，却听见自己心跳震耳欲聋。


    她张了张嘴，最终自暴自弃地捂住脸，“……好吧我承认！但只有一点点！”


    沉默两秒后，朗香捂着嘴笑出声，差点打翻茶几上的瓷杯。


    文茵红着脸瞥了眼窗外，“时间不早了，朗香姐，我先溜啦。”


    朗香点头，“我让司机送你。”


    文茵笑嘻嘻地摆手，“别别别，今晚我可不想回庄园。”


    朗香轻笑一声，“好吧，随你。”


    文茵夸张地凑近，“咦？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回庄园呢。”


    “没什么好劝的，十九岁，正是爱玩的年龄，只要别闯祸……当然，闯了也没事，记得找我，姐姐给你兜底。”朗香宠溺地捏了捏文茵的脸。


    “朗香姐真是人美心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朗香弹了下她额头，“少油嘴滑舌。”


    “嗷！”文茵转身蹦向门口，又回头眨眼，“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等文茵离开，房门轻轻合上的一瞬，顾亚文便从暗门中侧身而出，从背后环住朗香的腰，下颌抵在她肩头，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


    “你说……”朗香指尖漫不经心地卷着发尾，眼底浮起一丝兴奋，“她要是知道我在利用她，会不会杀了我？”


    顾亚文没答话，反而收紧手臂，嘴唇贴着她后颈闷哼一声，“老婆，你刚才说不爱我……”


    他声音黏糊得像融化的糖，却故意用齿尖磨了磨她的皮肤，“我这里痛得要死。”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口。


    朗香轻笑，反手拍了拍他的脸，“那怎么办？需要朗医生为你治疗吗？”


    “当然。”他突然扳过她的身子，掌心捧住她的脸，目光灼灼里混着几分危险的占有欲，“不过……要是你真不爱我。”拇指重重擦过她的下唇，“我就把你锁在床上，哭给你看。”


    朗香挑眉，指尖抵住他胸膛缓缓下滑，“试试？”


    顾亚文低笑一声，直接咬住她的唇。


    ——


    文茵离开后，心情愉悦地回到新生，透过会议厅的百叶窗，文茵看见党杰正伏案整理资料，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窗轴吱呀一响，他抬头，文茵正翻窗而入，眼里还残留着未散的笑意。


    “你怎么回来了？”党杰收回目光，声音嘶哑成一杯搁置太久的温水。


    “怎么？我不能回来？”文茵踢开脚边的废纸团，鞋底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党杰没接话，只是将文件按页码排好。


    文茵笑着她绕到他身后，手指搭上他的肩膀，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


    “党杰——”她俯身，呼吸扫过他耳侧，“我已经全都知道了哦。”


    “你知道什么了？”他仍旧盯着文件，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她眼神暗了暗，指间用力，带着威胁，“你确定不和我说实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椅子猛地被推开，文茵撑在桌沿逼近他。


    党杰终于抬头，漆黑的眼睛映出她愤怒的脸，眼里带着火，却烧不透他的沉默。


    “你弟弟的事。”她一字一顿，“你明明知道他在哪儿！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这么多年你居然一直瞒着大家，真有你的！”


    党杰低下头，无意识的缓慢转动手中的笔，“抱歉。”


    “就这样？你连解释都懒得给？！”文茵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的无力感。


    她曾想象过背叛——愤怒的、歇斯底里的、甚至拔刀相向的，但此刻只有冰冷的荒谬感。


    出乎意料的平静，不只是党杰，她也是。


    “说说吧，我觉得我有知情权。”文茵从党杰手中抢过装模作样的资料，忍住自己想哭的冲动，“党杰，拜托你，说点什么吧。”


    党杰呆滞了一瞬，用手死死捂住眼睛，指缝间渗出湿热。


    他的肩膀先是轻微颤抖，接着整个人如被抽走骨头般蜷缩起来，“对不起……文茵，真的，对不起……”声音碎得被他自己嚼过。


    当党杰知道顾锦庚的目的和文茵有关时，他就明白，背叛是包不住的火焰，迟早会烧穿他拙劣的伪装。


    他设想过文茵掀翻桌子砸碎他下巴的样子，甚至暗自期待过那种带着痛感的惩罚。


    可此刻文茵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安静的蛛网缠上他的气管，浊液腐蚀着他不安的心，让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文茵的指甲不知不觉掐进掌心。


    自从党杰失去弟弟后，她再没见过他哭，现在他的眼泪砸在地面洇开的水痕，比顾锦庚的戏弄更让她喉咙发紧。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该哭的是我吧？”


    身体比思维更快行动，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把党杰汗湿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好了，没事了。”


    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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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党杰的抽泣渐渐平息，文茵才松开手，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窗外，仿佛刚刚的对话根本没有发生过。


    “当年，我以为我和叶净会死在那片废墟里，顾锦庚凭空出现救了我们，他给了我联系方式，他说他可以帮我救活我弟弟，但从今以后我必须将我们的全部行程都汇报给他。”


    顾锦庚的能力，文茵是见过的，在游乐园的那一天，她观察到莫玉的灵魂正在经历自主修复，她推测是顾锦庚从自己的灵魂中剥取力量来修复莫玉破碎的灵魂。


    “如果他想知道我们的行程，直接伪装成为幸存者加入我们就好，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我也很好奇，我当时就问过他，他说是有人在阻止他接近我们，我还想继续问，他就很慌张地带着叶净离开了。”


    文茵不敢相信地看向党杰，“我记得那一年我应该才12岁吧？他那么早就盯上我了？为什么？”


    党杰耸肩，“我不知道，你或许可以自己去问他，我想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好吧……我会回去问他的，但我想在外面多玩一段时间再回去。”文茵不想告诉党杰自己已经单方面和顾锦庚分手了。


    “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文茵手指在桌面上叩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党杰轻笑出声，“奉陪到底。”


    党杰的周围堆满杂乱资料，全息屏幕投射着【土地学会】的基地蓝图。


    党杰手指敲击投影地图，灰尘在光束中飞舞，“灰烬区已经被【土地学会】以‘生态修复’名义低价收购，但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建造一个大型基地，目的不详，目前各个行业都在向【世界工程协会】争取合作，获得入驻权。”


    “既然如此。”文茵咧嘴一笑，眼睛发亮，“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搞破坏？怎么样？”


    “你有什么计划？”党杰浅笑。


    “我需要朗家的全部资料以及他们目前的全部项目。”


    党杰划开新页面，调出朗家相关资料以及家族树投影。


    朗家的家族树在空气中蔓开枝干，其中一根分支被猩红色的标记截断——那是朗香母亲的名字。


    “【未来医学联合体】目前分为两派，分别为传统派和科技派，传统派的领头人为传统医学世家——张家，主张传统医学和科技医疗结合；科技派领头人就是你大嫂朗香小姐的娘家——朗家，主张摒弃复杂且漫长的传统医疗，大力推广科技医疗。”


    “说到这里，我想分享朗家八卦中，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什么？”文茵皱眉。


    她觉得党杰嘴里的“有意思”恐怕没那么“有意思”。


    党杰的瞳孔在投影冷光下微微收缩，“有意思的地方在这里——”


    家族树突然聚焦到一个名字：罗业心。


    “朗家最初是明明是靠传统医学发家，可自从朗家现任当家人罗业心入赘朗家后，朗家就开始大肆发展科技医疗，并疯狂打压传统医学。”


    党杰压低声音，“罗业心当年提交的博士论文，题目是《论传统医学对现代医疗体系的寄生虫式绑架》。”


    “朗家现在掌权的居然是个外人？”文茵她声音很轻，眉头却皱得更深。


    “朗香小姐的母亲，因外祖父和父母的意外去世一蹶不振，罗业心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他刻意在“意外”二字上咬了重音，“你说，这是巧合，还是……”


    党杰的语气越发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