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姻缘

作品:《雪线以上在逃春山

    出洞后的火车噪音小了许多,李今晏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口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车厢内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背景瞬间褪色虚化。李今晏的世界只剩下陈梓川灼灼的目光和那句清晰无比的话。


    这世界不是与日俱进,是与时俱进,可我对你的喜欢,未挪一步。


    可我对你的喜欢,未挪一步……


    她胸口不断起伏着,眼里闪着藏不住的泪光。


    他声音坚定。继续道:“李今晏,对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旁边瘫着的大叔听到这儿居然嗤笑了一声,眼睛还盯着抖音上跳舞的美女:“一个男人,怎么能对女人卑躬屈膝?”


    话里满是嘲讽,李今晏来了气,却被陈梓川拉住,他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说:“你知道为什么,以前我只叫你李今晏吗?”


    李今晏又坐下了:“?”


    陈梓川眼睛亮亮的:“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别人都可以喊,可‘李今晏’只是你。”


    “……只是我的全世界。”


    名字大概是最短的情话吧,他说:“我要确认我的全世界,一遍又一遍。”


    李今晏死死攥紧衣服,真的憋不住。


    陈梓川这样突如其来,大量又郑重的告白让她震惊又心疼,以前的他,很少会说这些话。


    脑子一热,李今晏吸吸鼻子,长呼了口气说:“其实五年前的寒假……我回过沪市。”


    陈梓川愣住:“什么意思?”


    李今晏:“字面意思。”


    回了沪市,不可能不来见他的,陈梓川不敢轻举妄动,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又回了昆明。”


    从此再无联系。


    陈梓川没说话,靠着小桌板的手臂冰凉,他在等李今晏的下文。


    可李今晏转而问:“你膝盖是打篮球受伤的?”


    看来她还是不想说,陈梓川沉默了两秒,说:“是。”


    “撞你那人,为什么对你有这么大的恶意?仅仅是因为比赛的好胜心重吗?”


    陈梓川看着她说:“撞我那人,是席舟。”


    “席舟?席舟……”李今晏来回默念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啊……她一拍大腿,想起来了!那是一直跟他们不对付的,一个电气系的学长。


    大二刚开学的时候,李今晏热情满满地去做了迎新志愿者,好巧不巧和这个狭隘又偷懒的人分到一组。席舟领下收发资料的轻活,李今晏领下帮新生搬行李的重活。


    要是没发生什么也就算了,但迎新本就热闹又危险,有个新生直接中暑晕了过去。李今晏觉得应该先送校医院,迂腐的席舟觉得要走流程,先通报批准。


    两人就这样起了争执,朋友赶忙背上新生跑了,李今晏留下和席舟吵架,最后还差点打起来,在校园墙上挂了一周。


    席舟被骂了一周,还被辅导员和院长教育了一通,自然是对收获赞誉的李今晏怀恨在心。


    他想找李今晏的麻烦,但害怕陈梓川。


    那半年他一直暗戳戳的耍些小动作,李今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原本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小打小闹直至停息。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吗?


    陈梓川:“我们国赛获奖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李今晏:“他参加了吗?”


    陈梓川点头:“参加了,没获奖。”


    李今晏生气:“他该的呀!”


    她又皱着眉问:“那后来呢?他恶意撞你,有没有什么惩罚措施?”


    “一场寒假的野球,场地没有监控。而且……”陈梓川说:“他最后也受伤了……”


    李今晏磨牙:“一定是他装的!”


    陈梓川:“我做完手术,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你就发了那种短信……”


    “……”


    那种短信还能是什么短信,分手短信……


    李今晏又埋下头:“陈梓川,你回家吧,别让我为难。你不是要毕业了?不写毕业论文吗?”


    陈梓川耐心回答:“2.5年的学制,3月就毕业了。”


    听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回家,不打算放过她了……


    李今晏又偏头去看窗外,这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陈梓川拦下推着推车的列车员,给她买了两盒薯片,一包凤爪,两盒酸梅,一瓶营养快线。


    李今晏拆开薯片包装抽出盒子,塞了一片进嘴里嚼呀嚼。


    不去谈那些东西,他们这样还真像一对普通小情侣。


    她吃得满嘴都是,陈梓川递纸过去,李今晏很自然的想把嘴贴上,但嘴刚隔着纸碰到他的手又觉得不对劲,自己伸手接过来了。


    陈梓川看她吃得跟个小仓鼠一样,说:“给个机会吧?”


    李今晏:“嗯?”


    “喻炀不是跟你说过,给他个云南的机会?”


    李今晏差点噎住:“嗯……啊……”


    这个大嘴巴。


    他的腿在桌下碰碰她的:“那你给我个凯里的机会吧。”


    李今晏一下被触动到了,但她面上装的好,眨眨眼后,把薯片和一堆零食退给他,别开眼:“你没机会的。”


    “也是给你自己个机会?”陈梓川又把零食推给她:“因为和我谈过……你不可能再看得上别人。”


    ·


    厕所在两节车厢之间,杨亚沙上完厕所的时候发现一个熟人。


    李今晏。


    他虚着眼观察了一会,拨通一个电话:“马尾黄没在贵阳下。”


    “哦?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呀。”


    那边的人好像啐了口痰,杨亚沙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可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这次不是一个人。”


    那边的人不耐烦了,尖着嗓子:“还需要我教你怎么搞吗?要不让你妹妹来玩一次?我想想她是什么代号哈……要不就,骨肉瘤?哎不行,听到这个名字客人会吓跑的。”


    “你!”杨亚沙咬牙切齿:“不准动我妹。”


    “呵。”那边的人冷笑了一声:“你妹是长得不错,但我们还不至于要一个残疾人。”


    杨亚沙怒吼:“我妹没有残疾!”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他的愤怒被直接掐断。


    男人的侮辱在他耳中无限循环放大再变形,变成了尖锐刺耳的噪音,盖过了火车所有的轰鸣。


    杨亚沙甚至能听到牙齿因咬合过猛而发出的咯咯摩擦声。他攥紧了手,紧盯着李今晏,指甲刺入皮肉。


    ……


    中午11点过,黔东南苗族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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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自治州的首府——凯里市终于到了。


    这座城市是苗岭山水中跳动的苗侗心脏,银饰叮咚、酸汤沸腾,满城流淌着未被驯化的野性生命力。


    陈梓川跟着李今晏下了火车。


    出站口飞檐翘角的侗式风雨桥顶,与远处玻璃幕墙写字楼形成奇异共生。


    台阶旁苗族阿婆的摊位上,竹筐里的折耳根带着紫红泥土,还伴随着摊主苗汉双语切换的吆喝:“五块一大把——多加折耳根!”


    中午可能有20度,李今晏热得脱了件里衣,偏头看陈梓川:“你怎么知道我要在凯里下?”


    “我不知道啊,我买了整段的,随便在哪下。”


    李今晏:“……”


    她腹诽,怎么不直接坐回沪市去……


    那天的凯里站很热闹,李今晏在出站口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去哪,她已经快被门口唾沫横飞的黑车司机说晕了。


    司机A抓住李今晏的左手:“小妹!去西江千户?马上发车差一位——”


    司机B抓住李今晏的右手:“大巴要等两小时!我表弟开苗寨客栈,一条龙服务给你成本价!”


    陈梓川扒开两人,挡在李今晏跟前。


    两人对视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很有钱啊……


    李今晏从他背后探出头来:“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司机A:“今天姻缘节啊!寨子里可热闹了!”


    司机B:“再不走赶不上了哦,过去还要几个小时嘞。就你们俩,我直接拉上就走。”他狗腿的朝陈梓川笑了笑:“是吧帅哥?”


    司机A:“#$%^&*”


    李今晏脑子都要被说晕了,正准备哪也不去先在凯里住一天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一个熟人,笑着大喊:


    “杨亚沙!”


    杨亚沙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愣了一下才回头。回头发现是李今晏,他瞬间笑起来,露出了可爱的虎牙。


    杨亚沙兴奋地提着蛇皮袋跑过来:“今晏姐姐!太巧了吧!你怎么也到凯里啦?不是说要去贵阳吗?”


    陈梓川听到那声‘今晏姐姐’,抬头瞪她,李今晏装没看见:“哎呀,跟贵阳也爱人错过了,反正还是跟凯里有缘,跟你有缘。”


    杨亚沙笑:“好耶,那我们要不要一起?我家住镇星侗寨,是个很美很美的寨子,有梯田有侗族大歌……就是……还有两百多公里。”


    陈梓川站在李今晏后面默默出声:“不去。”


    李今晏:“好呀!就去镇星侗寨!”


    那是个有名的侗寨,她听过,在冲江市的里平县内。


    李今晏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你不去那就不去吧,我们自己去。”


    最后的陈梓川还是只得无奈跟上。


    走了两步的杨亚沙又有些犹豫:“我家要转几趟车才能到,要不,你们包个车过去到了再联系我?我得去坐大巴。”


    李今晏:“你和我们一起吧,我包个车。”


    杨亚沙摆摆手:“不不不,我不能花你的钱。”


    “害,这有什么呀。”李今晏拉过他的蛇皮袋,说:“姐姐罩你。”


    陈梓川听不下去了,“啧”了一声,最后直接包了两辆空车。他指着其中一辆灰色面包车,不耐烦地对杨亚沙说:“你的。”


    然后拉着李今晏上了另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