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在福利院住了下来。


    他每天早起帮林妈做早餐、照顾弟弟妹妹们，陪他们读书、画画、玩游戏，接送年纪小的孩子上下学。有时候他也会搬着林妈的摇椅坐在玉兰树下，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讲着趣事。


    但身体的变化他也无法忽视。


    他越来越消瘦，胃部的疼痛越来越频繁，有时候会在半夜痛醒，冷汗浸湿了床单，他只能尽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来缓解疼痛。


    林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终于在一天傍晚忍不住问：“小泽，你是不是生病了？”


    林泽愣住，随后扯出一抹笑：“林妈，你怎么这么说，我就是之前上班太累了，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林妈沉默地看着他，林泽从小就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有什么事情都自己瞒在心里，她叹了口气：“你不想说就不说吧，小泽，林妈只是希望你们都健健康康的。”


    “没事的，林妈。我们都会健健康康的陪你到老。”但是我不能了。


    林泽咽了咽心中的苦楚，林妈已经察觉到了，福利院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悄悄订了几天后飞往滇南的机票，如果选择一个地方度过最后的日子，他希望是这里。


    离开前的几天里，林泽给每个孩子都画了一幅肖像，写上他们的名字和到福利院的日子，挂在墙上；他将福利院多年来的账目整理备份，做成清晰明了的电子文档留给了林妈。


    准备离开的那天下午，林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林泽靠在她身边，轻声说：“林妈，我要走了。”


    林妈一愣，随后笑笑：“是该回去了，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再瘦了，生病就要去医院，去大医院，小医院容易误诊。院里不用你操心。大胆的往外走吧。”


    林妈说这话时没有看林泽，她扭着头看着院外的小路，手肘撑在椅子上，用手掌撑着额头：“在外面要按时吃饭，年龄不小了，找个伴陪你最好，两人互相照顾，不想找也没关系，工作太累了不开心就换一个，林妈不指望你们都有大出息，养活自己过得开心就行，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林泽低头听着林妈的话，眼眶有些发热。他轻轻握住林妈的手，这双手粗糙但温暖，是他童年记忆里最踏实的存在。


    林泽离开前将存有卖房钱的银行卡塞在了林妈的账本里，密码贴在了卡面背后。


    福利院一直以来都靠林妈一个人支撑，仅靠政府补贴远远不够，院里孩子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批批都需要吃饭上学。这七十万在大城市或许不算多，但对于福利院来说已经是很充足的资金了，这是他唯一能帮林妈的了。


    林泽独自踏上了飞往滇南的航班。


    飞机穿越云层，窗外阳光明媚，林泽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望着天边的霞光。


    落地丽江时，正值黄昏。古城里的青石板被夕阳染成蜜色，穿着纳西族服饰的阿婆背着竹篓走过，银饰在风中叮当作响。林泽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久违地感到轻松。


    他在忠义市场附近找了家民宿。房间里有个小阳台，摆着两把藤椅，远远的可以看见雪山。


    老板娘陈宵月是为五十来岁的女士，扎着利落的马尾，说话带着点东北口音：“小帅哥，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长途跋涉累着了，要不要试试咱这的土鸡煲？嘎嘎香，暖胃！”


    林泽无法拒绝长途跋涉后的一碗土鸡煲，他欣然接受了陈宵月的安利。


    土鸡煲确实很香，鲜嫩弹牙的鸡肉，配上滇南独有的鲜嫩菌类，点缀着鲜红的辣椒和翠绿的葱花香菜，让几乎坐了一天飞机的林泽食欲大开，原本隐隐作痛的胃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晚上，林泽端着茶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月亮从玉龙雪山的轮廓后升起来，山尖的雪在月光下泛着光，像一块巨大的水晶。风裹着花香吹过来，裹挟着远方小酒馆里歌手的民谣，宁静且悠扬。


    翌日，他沿着老板娘推荐的路线去了雨崩。徒步道上落满松针，踩上去软绵绵的。同行的驴友里有位六十多的大爷，拄着登山棍走的比他还稳。


    大爷擦着汗看着这群还不如他的小年轻：“你们这些小伙子小姑娘就是在办公室里待久了，体力跟不上，还是要多出来锻炼，不然常年憋在那小格子间，人都憋坏了。”


    “哪能跟大爷您比，您老精神头实在太好了。”


    林泽跟着队伍爬到冰湖时，太阳正毒。他坐在石头上喝水，看见湖水蓝得像块宝石，湖边的玛尼堆上挂着经幡，被风吹的哗啦啦响。


    “快许愿，据说对着玛尼堆许愿很灵的。”


    人群中几个女孩子的讨论传到林泽耳中。


    他看着玛尼堆，很灵？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希望林妈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大风吹过，经幡发出扑哧的响声。一个带着电流的机械声在林泽脑中响起。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001，很高兴为您服务！”


    林泽猛地睁开眼，他左右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旅客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系统？”林泽低声重复，声音有些干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生病过于疲惫，出现了幻听，或者是高原反应引起的意识恍惚。


    机械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你好，宿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终于？找到我？”林泽疑惑地重复。


    “欸，不是，我是说我找到你了，你非常符合我们的选人标准！”


    同行的大爷发在正在自言自语的林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掌差点将林泽拍的跪下。


    大爷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看你一个人在这自言自语，以为你高反迷糊了，下手重了。不过你这身板也太弱了，我也这没使多大劲啊。”


    林泽露出一抹苦笑：“没事，刚刚在许愿。”


    “没事就行，我真怕这一巴掌给你拍出个好歹来了。”


    系统的机械音消失不见，林泽皱了皱眉，没再在意。


    回到民宿，陈宵月热情地招呼他一起聚餐：“203帅哥，就等你了。今天客人都在。我们搞个破冰团建。”


    林泽悄然按着开始翻腾的胃，本想拒绝，闻到从楼下传来的香气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


    民宿一层的小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除了白天同行的几位驴友，还有民宿工作的义工，围着一张矮桌吃着纳西族特色的腊排骨火锅。


    “来来，帅哥坐这儿！”陈宵月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顺手给他舀了碗菌汤，“尝尝滇南的野生菌，鲜得很。”


    铜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混合着辣子和薄荷的香气。林泽捧着碗的手忽然顿住，胃部的钝痛悄然来袭，他低头猛地喝了几口汤，辣意混着热流暂时压住了不适。


    这口汤刚入口，林泽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下一秒，一口鲜血被吐到碗里，鲜红的血液在乳白的菌汤里散开，醒目刺眼。


    客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陈宵月和其他人同时站了起来，铜锅被撞的晃了晃，林泽手忙脚乱的放下碗去拿纸巾，抬头时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眼神里带着惊慌。


    一个戴眼镜的姑娘声音发颤，手里还紧紧攥着筷子：“老板，这菌子是不是有毒？”


    林泽抹了把嘴角：“不......不是菌子......”


    陈宵月已经摸出手机：“我打120！这吐血不是闹着玩的！你俩给他扶着，别让他躺下被血呛着。”她的东北口音里带着急促的颤抖，另一只手按着林泽的肩膀，力道大的让他闷哼了一声。


    “不......”林泽想开口拒绝，胃里又一阵翻涌，像有一把钝刀在搅。他想撑着桌子站起来，却再次痛晕了过去。


    机械声再次响起时，林泽正在被扶着躺倒在民宿的沙发上。陈宵月用靠垫垫高他的头。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异常，紧急启动医疗模块。”系统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请问宿主是否同意绑定？”


    林泽想笑，却发现连牵动嘴角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只觉得机械声刺耳，灯光刺眼。


    “宿主？宿主？林泽！你快跟我绑定！不然你会死的。”


    林泽痛的翻了个白眼：他疼的说不出话啊。


    “啊，宿主！我忘了跟你说可以通过心声和我交流！”


    人类求生的本能迫使林泽在知觉消失的前一秒绑定了系统。


    “叮！绑定成功！”001的声音顿时欢快起来，“我先给你向上申请贷款续个命，等下再给你自我介绍！”


    随着系统提示音落下，一股温暖的力量瞬间涌入林泽的体内。他只觉得胃部翻涌的疼痛被抚平，身体仿佛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着，舒服得让他几乎睡过去。


    “001，不管你把我送哪，不要让我的身体死在民宿，老板娘是个好人，不应该被我拖累。”


    “放心，宿主！已经为您贷款了两天的寿命！”


    林泽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拦住了陈宵月打电话的动作：“我没事，不用救护车。”


    几人上下打量着他，惊讶的发现原本面色惨白的林泽确实比刚刚有点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这是......好转了？”戴眼镜的女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宵月松了口气，但仍不放心地盯着林泽的脸：“真没事？”


    林泽目光扫过众人，轻声道：“真没事，就是老毛病犯了，这会好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经这一遭，众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匆匆收拾了残局，各回各屋去了。


    林泽叫住正要去院外锁门的陈宵月：“月姐，我想提前退房，明天早上就走。”


    陈宵月诧异地挑了挑眉：“不住了？你原先定了一个月呢，咋不多玩几天。”


    林泽苦笑：“身体跟不上，高反太严重了。”


    陈宵月点点头，也没多问：“那行，我跟前台说一声，明天你正常退就行。”


    回到房间，林泽叫出系统：“001，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