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老夫人确实喜欢小孩子，楚河和楚清坐在她两边的小凳子上，手里被塞了一块又一块糕点，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老夫人，不用喂他们了，他们来之前吃过饭了。”云楚沅无奈地笑了笑，他俩这狼吞虎咽的模样像是她没叫他们吃饱似的。


    袭老夫人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小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一会就饿了。”然后她又吩咐丫鬟端来两盘山楂糕，让他们想吃自己拿。


    “楚沅啊，叫什么老夫人，太见外了，你随昱辰叫我师娘就好。”


    云楚沅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师娘”，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好孩子，还好有你，要不然我都怕昱辰学他师兄那样不成家了。”袭老夫人感叹道，“我是看着昱辰长大的，自从他娘过世，这孩子独来独往的，很少有个笑脸，就像是无根的浮萍一般飘荡在这世上，无牵无挂。”


    说罢，她转头看向云楚沅，脸上的愁绪顿时消散，换成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语气里满是欣慰，“从他这一年多来寄回的信里我能看出他的变化，他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不光对我和老头子嘘寒问暖，还会寄回来一些海边特产。我想，这些变化都是你带来的。”


    云楚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没说的是那些特产是她提醒裴昱臣寄的，就他那副不通人情世故的木讷样子，根本不会做这种你来我往的事。


    “阿昱他很好，他也改变了我很多。”


    相爱之人难免会潜移默化地互相影响，他们下意识地追逐对方的闪光点，并敦促自己变成更好、更优秀的人。


    云楚沅教给了裴昱臣一些人情世故，而在裴昱臣这个文化人的熏陶之下，她的文化水平呈指数上升，以前她只爱看些话本子，如今她更爱看文人的游记，诗词文章也略懂一些。


    袭老夫人年纪大了，可眼睛还没花，打眼一瞧就看出云楚沅脸上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她提到裴昱臣时那种亲昵的口吻也是做不了假。


    就凭这几句话的工夫，袭老夫人彻底放下了心，云丫头和裴小子十分般配，这桩婚事可谓是佳偶天成。


    袭老夫人笑着说道：“裴小子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你们二人皆没有父母长辈，就由我和他师父做主，为你们择个良辰吉日定下亲事吧。”


    来之前裴昱臣已经跟他通过气了，师娘是他唯一亲近的女性长辈，所以拜托她为他操持婚事，云楚沅对古代嫁娶的流程不太了解，欣然同意。


    云楚沅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顺从道：“既如此，全听师娘的安排。”


    袭老夫人大喜，连忙起身拉着云楚沅的手感叹：“等成了亲，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小两口相互照应，我也好放下心来。”


    热情的袭老夫人早就请大师算了三个吉日，让云楚沅自己挑，她选了靠后的日子，下下月的初六。


    其他两个吉日分别是这个月月底和下个月月初，时间太赶了，云楚沅哭笑不得，她都怀疑袭老夫人是不是怕她反悔才如此急迫。


    “楚沅啊，这册子是裴小子给我的，上面有他毕生的积蓄还有他娘留给他的东西，是给你的聘礼。”


    云楚沅双手接过册子翻看起来，上面记录着纹银八百八十八两、传家玉佩一枚、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若干。


    虽然这些比起她拥有的财富来说不值一提，可对于家境不富裕的裴昱臣来说算是竭尽全力了，娶一回妻把自己搞得倾家荡产也是没谁了。


    之后她们继续商量成亲的事宜，包括宴请哪些客人、喜服要选什么款式、宴席上的菜品做什么，一聊便是一个下午。


    听得无聊的云楚河和云楚清跑出去玩了两趟累的睡过去了，袭老夫人还没将所有事嘱咐完，身心俱疲的云楚沅这才发现成亲竟然是这么麻烦的事。


    有一瞬间云楚沅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再想起裴昱臣来时兴致昂扬的模样她又把这个念头摁了回去，罢了，一辈子就累这么一回，她忍了！


    晚膳自然是在袭家陪裴昱臣的师父师娘一块吃，云楚沅带着小弟和小妹规规矩矩地吃饭，一言不发，只因饭桌上连动筷子的声音都轻不可闻。


    云楚沅偷偷瞧了两眼，端坐在桌前的袭老先生鬓角发白、面容严肃，举筷、夹菜、入口，动作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始终恪守着“食不言”的原则。


    视线乱飘的云楚沅撞上裴昱臣满含笑意的目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算是知道小书生从前那副古板模样是跟谁学的了。


    “他们两个的婚事定下来了吗？”


    就在云楚沅和裴昱臣眉来眼去的时候，坐在主位的袭盛元停了筷子，问了身旁的夫人一句。


    袭老夫人斜了他一眼：“我还以为除了做学问你什么都不关心呢。”


    自打裴昱臣写信回来说要娶妻，袭盛元就把这事甩给了她来办，也不问问对方是何人，对小弟子自己选的妻子一点都不关心。


    袭盛元冷哼一声道：“他主意大着呢，当初一声不吭就离京，我可管不了他。”


    裴昱臣无奈道：“师父，说好的不再提此事了的。”


    “行啦行啦，天天念叨这事，你不烦我都嫌烦了。”


    袭老夫人出面打了个圆场，他们师徒两人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倔，做出的决定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这样的场面她见多了。


    被自家夫人顶了一句，袭盛元板着的脸放松下来，声音软了几分道：“夫人教训的是。不是我不关心徒儿的亲事，这臭小子眼光高着呢，他相中的女子自然是极好的，能让夫人你点头的女子更是极好。”


    云楚沅好笑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她算是知道小书生耙耳朵的模样是跟谁学的了。


    时刻注意着云楚沅的裴昱臣见她笑了，悄悄靠过来说道：“阿沅，我会跟着师父好好学，不论是学问，还是哄夫人的法子。”


    云楚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藏在桌子下的脚碾了碾他的脚尖。


    这个男人也忒不害臊，也不怕被他师父师娘听了去！


    将云家三姐弟送回家后，裴昱臣没有进门，在成亲之前他们不好住在一起，免得让人说闲话，他决定先在师父家住几日，等分配的宅子打扫好了再搬进去。


    “阿沅，我给你安排了几个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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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事叫青竹去寻我。”


    “知道了，路上小心。你们两个跟裴大哥告别吧。”


    “裴大哥，再见！”


    “裴大哥，我会想你的。”


    云楚沅笑着朝骑在马上的裴昱臣挥挥手，转身领着小弟和小妹进了门。


    ——


    在家休息了两日，云楚沅去了前任太子、现任皇帝燕景琰命人开的云记海味坊。


    两层的楼阁式店铺比江南的那间海味坊面积还要大，门口挂着的牌匾是当今皇上亲自题的字，站在门口向里望去，内部的装潢非常华贵，那股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最后一份花胶是我家小姐明明是先看中的，你怎么能抢走！”


    “哼，谁先付钱就是谁的，姑奶奶我早就掏出银子了，伙计，结账。”


    云楚沅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前面传来争执声，抬头望去，原来是两方人为了最后一份花胶争抢了起来。


    左边是个小丫鬟挡在柔弱的粉裙少女面前据理力争，右边是个一身劲装的独身女子，高昂着头拒不相让。


    “你……你这个野蛮人，将军府的小姐又怎样，欺负我们家小姐性子好，等我回去告诉老爷和夫人，找你们蒋家算账！”


    “哼，庄太傅家的娇小姐就这点本事吗？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


    沉默半晌的粉衣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蒋姐姐，过几日是我娘的诞辰，我想亲自为她熬一碗花胶燕窝羹，还望姐姐成全。”


    将军家的小姐翻了个白眼回怼道：“就你家有长辈？我姨母大病初愈，也需要补身子，凭什么让你？”


    眼见着两边越吵越凶，引得周围人指指点点，早有小伙计跑去库房把掌柜给请了出来。


    “哎呦，两位小姐别伤了情分，来尝尝我们店刚出炉的糕点，消消气。”


    脸上堆笑的方掌柜端着两碟热气腾腾的肉松饼走了出来，诱人的香气在大堂里飘散开，不光两位小姐咽了咽口水，其他客人也忍不住询问掌柜的拿的是何物。


    “这是小店新到的肉松做出的肉松饼，诸位都尝尝，我们还将推出肉松小贝、肉松卷等新式糕点，还请各位赏光。”


    众人纷纷排队领了一块点心，着实被这从未尝过的滋味所惊艳，意犹未尽地表示一定会来买。


    庄小姐和蒋小姐一个吃相秀气、一个吃的豪放，但同样喜欢上了这道咸甜酥香的糕点，让掌柜的打包两份，她们要带回去吃。


    方掌柜笑呵呵地应下，见她们消了气这才提起花胶的事，“两位小姐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明日会有新一批花胶送来，而且品质比这一块好上不少，到时候我给二位送到府上去。”


    蒋小姐率先表态：“我当然要品质更好的。”


    白白吃了店里的糕点，庄小姐也不好为难掌柜，她轻声细语道：“劳烦方掌柜。”


    一场争执就这样平息了，云楚沅目睹了全程，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皇上安排的人，就是靠谱。


    临海县的李掌柜耿直，江南的马掌柜和气、京城的方掌柜圆滑，她的云记海味坊真是人才济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