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还黑着，身边人早就起了床。季临将被子全卷巴了过来，在床上扭成麻花，死活不肯睁眼。


    “青禾大人，该起了。”


    季临干脆打起了鼻鼾。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飞奔去找人。


    不一会，福伯提着烟袋，敲了敲，随后推开了房门。


    “姑爷！”福伯的烟袋锅精准敲在他脑门上，“该起了！小陛下等着您呢！”


    季临打鼾声立停，一把拽过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的：“福伯您行行好，您就说我突发恶疾、命不久矣……”


    “呵。”门口传来一声冷笑。


    季临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坐起来，只见沈完令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玄色朝服衬托得她更显英气。


    “侯爷！”他手忙脚乱去抓外袍，“我这就起！这就起！”


    沈完令右眉微挑：“半盏茶。”


    福伯在一边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季临一把拿起太监手里的衣服，边系腰带边往外冲，结果左脚绊右脚，“咚”地栽进沈完令怀里。


    他耳根一热，刚要道歉，就听头顶传来淡淡一句：“季师傅投怀送抱？”


    季临：“……”这侯爷，越来越会调戏人了！真是的！不过他喜欢！


    季临干脆抱紧了她的腰：“才没有呢～”


    “哦？”沈完令挑眉。


    “我这是西域礼仪！”季临在沈完令的颈侧蹭了蹭，又多抱了三秒才松开。


    小玄蹲在廊下舔爪子，已经无力鄙视。


    （二）


    文华殿外，五岁的归途穿着明黄小龙袍，正蹲在台阶上数蚂蚁。


    见他们来，小皇帝“噌”地蹦起来：“季临！朕的蛐蛐呢？”


    季临赶紧比“嘘”的手势：“小祖宗！太傅听见又该念叨您玩物丧志了！”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个草编笼子：“南边来的‘金翅大将军’，厉害着呢！要不是我手快，都抢不到！”


    归途眼睛“唰”地亮了，刚要接，身后传来咳嗽声。一回头，只见三位太傅板着脸站在廊下，胡子气得一翘一翘。


    站在他们首位的正是沈完令。


    “陛下。”沈完令淡淡开口。


    小皇帝立刻站直，乖乖把蛐蛐笼塞回季临袖中，小声道：“我念完书了再玩。”


    季临冲太傅们讪笑，结果三个态度对着他吹胡子瞪眼，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沈完令瞥他一眼：“出息。”


    一大一小对了一眼，老老实实站着。


    沈完令过来，牵着归途的手，对着季临压低声音：“晚上再收拾你。”


    季临耳朵“轰”的一下红了，但还是乖乖地跟着沈完令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归途坐在龙椅上晃着小短腿，听着户部哭穷。


    季临站在旁边昏昏欲睡，突然袖子被拽了拽，只见小皇帝偷偷递来张纸条：朕想吃糖葫芦。


    季临眨眨眼，回了个眼神，又比划了个三：背《论语》可换三串。


    归途小脸皱成包子褶子，不情不愿点头。季临得意洋洋比“OK”，突然发现下边的大臣都盯着他。


    “青禾大人。”礼部尚书阴森森道，“陛下年幼，您就是这般当帝师的？”


    季临：“……”完蛋，比手势暴露了！


    沈完令轻咳一声：“继续议事。”


    （三）


    这一日下朝后，归途拽着季临直奔御花园。小皇帝边跑边喊：“快！趁摄政王没发现！”


    结果拐角撞上一堵“墙”，沈完令正站在他们身前，恰好挡住了路，似笑非笑：“去哪？”


    “练、练武！”归途立刻挺起小胸脯，“朕要学横扫千军！”


    季临扶额：“小祖宗，你还没枪高呢……”


    一刻钟后，归途握着特制小木枪，“嘿咻嘿咻”地扎马步，小脸憋得通红。


    季临蹲在旁边咔嚓咔嚓地啃西瓜，汁水糊一下巴。


    “侯爷。”他含混不清道，“孩子还小，要不明天再练？”


    说完他又对归途道：“陛下，咱先吃西瓜吧。这枪明天再练也不迟。”


    沈完令闻言，挑起他下巴，也不管手指上粘到的西瓜汁，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明天再练？”


    说完，她粘着西瓜汁的手指在季临脸上画了一个大圈。而后，她也不管手指的黏腻，又捏着季临的耳垂慢慢地揉搓起来。


    季临浑身一哆嗦，像是触电一样，全身都软了，手里的瓜啥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沈完令轻笑一声，用手帕擦了擦季临的脸，随后转身走向归途。


    季临面色还是通红，这偶像越来越能拿捏他了！


    归途早就撅着屁股趴在草丛里。


    “陛下，您在做什么？”


    归途突然“哎呀”一声栽进草丛。


    季临赶紧起身，冲过去扶起人，脸上的潮红都没褪去。


    小皇帝看着先是一愣，但也没放在心上，大眼睛里全是惊喜，而他手里还撰着只蚱蜢。


    “摄政王！季临！快看，这是朕打到的猎物！”


    “陛下真棒！”男妈妈总是很捧场。


    沈完令也点了点头。


    “季临！”归途更是高兴，把蚱蜢递给季临，“帮朕收哦！”


    季临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手里，时不时地戳一下。


    不远处的一大一小继续练枪。


    突然蚱蜢一跳，正好跳到了他的后衣领，季临赶忙伸手去够，结果蚱蜢居然顺着脊梁骨往下爬。


    他顿时扭成麻花：“侯、侯爷……救救救命！它它、它钻进去了！”


    归途笑得打滚，沈完令无奈，几步跃过来，伸手探进他后领。


    季临浑身僵直，耳根红得滴血：“侯、侯爷，往下点……再往下……”


    小玄一爪子拍在他脸上：“喵！”一脸的鄙视，真是太丢人了，不！太丢猫脸了！


    夜深了，沈完令替季临拉紧被子，只听得他嘟囔着：“陛下，快揉面……别被侯爷发现了……”


    沈完令一怔，几乎要扶额长叹，今天这两人鬼鬼祟祟地溜掉，原来就是为这事？！


    （四）


    午后，季临抱着归途溜进御膳房。


    “王公公！”小皇帝奶声奶气道，“朕要学做点心！”


    老太监吓得直摆手：“使不得啊陛下！万一烫着……”


    “有我罩着呢！”季临拍胸脯，“西域秘制鲜花饼，保证好吃又好做！”


    话音未落，“砰”一声，归途已经在一旁打翻了面粉盆子，顿时白雾四起。


    季临手忙脚乱去捞孩子，结果踩到一块肉，顿斯滑倒，“咣当”一声撞翻蒸笼，热腾腾的包子立刻呈天女散花状。


    “哈哈哈！季临！好玩！”归途顶着满头面粉笑得乐不可支。


    这时，太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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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摄政王到！”


    一大一小立刻愣住了。


    季临赶忙从包子堆里爬出来，手忙脚乱地拉起归途：“快！快！装病！”


    沈完令走进来时，目光略过了满地的浪迹，只看见一大一小裹着麻袋，缩在灶头瑟瑟发抖，脸上抹着锅灰。


    “侯爷……”季临气若游丝，“我们可能……中毒了……”


    归途立刻“虚弱”地咳嗽：“朕病了……朕想吃糖葫芦……”


    沈完令盯着他们看了三秒，突然转身：“来人，请太医，灌黄连汤。”


    “不要啊！！！”


    （五）


    御书房内，一大一小在习字。


    归途趴在桌上临帖，神情严肃，手紧紧地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写着。


    季临撑着下巴打瞌睡，口水快流到字帖上。


    “青禾大人。”张太傅咬牙切齿，“请您解释下，陛下作业怎么全是猫爪印？”


    季临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那、那是西域文字！”


    太傅：“……”


    这时沈完令跨进门槛，手里拿着根糖葫芦。归途“噌”地精神了：“摄政王！”


    太傅们拱手道：“见过摄政王。”


    沈完令摆摆手，又把糖葫芦放在高处，对着眼巴巴的归途道：“写完再吃。”


    季临也眼巴巴看着：“侯爷，我的呢？”


    沈完令瞥他一眼：“偷懒的没有。”


    归途突然举手：“摄政王！季临说您凶！”


    季临：“？？？”这小叛徒！


    沈完令眯起眼：“哦？”


    “他还说……”归途眨巴着大眼睛，“说您半夜偷亲他！”


    季临直接栽下椅子：“小祖宗你害我！”


    沈完令耳根微红，拎起季临的后领：“出去说。”


    门外传来“咚”的撞墙闷响和某人喋喋不休地狡辩。到最后，沈完令道：“回去多写五十张大字！”


    季临哀嚎：“不要啊！摄政王！亲亲侯爷！当家的！”


    而归途叼着糖葫芦，笑得见牙不见眼。


    两位太傅面面相觑，这朝廷吃枣药丸！


    （六）


    夜里，季临鬼鬼祟祟摸进归途寝宫。小皇帝裹着被子装睡，睫毛颤啊颤。


    “别装了！”季临戳他脸蛋，“说好的背书呢？快背！”


    归途滚进床里侧：“朕困了！”


    “三串糖葫芦！”


    “五串！”


    “成交！”季临咬牙切齿，“小祖宗你比户部还会抬价！”


    突然烛火一晃，沈完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的俸禄都让你买糖葫芦了？”


    季临吓得直接蹦上床：“侯爷您走路没声儿的？！”


    归途趁机告状：“摄政王！季临教朕逃课！”


    季临：“……”这小白眼狼！


    沈完令拎起一大一小：“睡觉。”


    片刻后，大床上。归途挤在中间，左看看季临，右看看沈完令，突然“叭唧”亲了季临一口，又“叭唧”亲沈完令一口。


    “朕命令你们恩爱永久！还要给朕生上十个弟弟妹妹！”


    季临直接滚下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沈完令把某人拎回来，顺手掖好被角：“睡觉。”


    烛光中，三人呼吸渐匀。小玄和白猫蜷在床尾，尾巴轻轻盖住归途的小脚丫。


    窗外，月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