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希尔机场大厅。


    拖着登机箱的旅人来回穿梭。


    电子屏不断刷新最新的航班信息。


    克里斯紧紧攥着许默的手，脸上写满不舍：“奥若拉，记得一定要回来看看啊。”


    “你也是，不要忘了回研究所体验下真正的996。”许默开了个对方还是没听懂的冷笑话，拍了拍对方手背。


    克里斯眨了眨眼，显然没听懂这个东方冷笑话，但还是使劲点头：“一定！我一定会去的！”


    许默的目光越过她，落在旁边的人身上：“刘医生。”


    刘昱听见她的声音，“唉”了一声抬起了头，清秀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憨笑。


    许默看着他，眼神复杂了一瞬，最终只是简短地说：“这次……还是谢谢你了。”


    “哎呀，谢我干啥啊！”刘昱举着小胖手晃了晃，侧过身朝后方努了努嘴：“你要谢就谢他吧，我也是受他的委托。”


    许默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


    谢盛祈正靠在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前抽烟。


    窗外车水马龙，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低垂着头，指间的香烟静静燃烧，灰白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却始终没弹。整个人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与喧嚣的机场格格不入。


    “你们……还不打算回去吗？”许默收回目光，轻声问道。


    刘昱挠了挠头：“我应该快了，事情也处理完了，在阿尔卑斯好好玩一段时间就回去。”


    克里斯白了他一眼：“谁问你了！赛文呢？”


    说完还悄悄用胳膊轻轻抡了许默一下，递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


    许默也是无语，只好假装没看见她促狭的眼神，继续听刘昱说话。


    “我哥啊……”刘昱咂了咂嘴，“他从十九岁开始就在国外漂着，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去。”


    “啊？”克里斯掰开手指算了算，“那不岂是将近九年时间没回家了？”


    “别说回家了，连回国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刘昱叹了口气，“听说是好像和家里有些矛盾。哎，哪天他要是真的回国了，那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许默没说话，目光再次落在不远处的谢盛祈身上。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一步步朝他走去。


    机场广播正在播放航班信息，各色人潮从他们身边匆匆流过。谢盛祈似乎察觉到她的靠近，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她的步子还没抵达，对方的声音先传进耳朵。


    “怎么？不舍得我？要改变心意留在格伦希尔了吗？”


    许默眉头抽了抽，按捺住想打人的冲动。


    “谢盛祈……”


    对方终于抬起头，一头松软的金发被阳光反射得有些刺眼。


    “谢谢你，”许默这句话是真心的，“你又点燃了我一次。”


    对面的谢盛祈咧开嘴角，脸上漾出一个笑容。


    没有回答。


    对方是怎样知道她的心理状况出了问题。


    又是从什么渠道知道她在格伦希尔，“刚好”请到刘昱来帮她心理治疗。


    还是说从那年高考结束分别后，对方就一直在留意她的动向。


    许默不敢想下去。


    也不敢问。


    她怕问出口后，现在的她却给不了对方答案。


    无需再多言。


    许默转身朝着候机通道走去。


    走到一半，她的脚步忽然顿住。


    “谢盛祈。”


    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机场嘈杂的背景音：“别忘了，我还欠你一个东西。”


    说完，她抬起手，指尖轻轻一擦，做了个点燃打火机的动作。火光当然没有出现，但那个熟悉的姿势却足够让记忆瞬间回溯。


    “放心，会还你的。”


    也不去看对方的表情。


    和克里斯、刘昱道了句“保持联系”后，许默拉着行李箱走进候机通道。


    谢盛祈站定在落地玻璃前，指间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他透过落地窗望着停机坪上起起落落的飞机，玻璃倒影里，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会再见的。


    毕竟，他们是一类人。


    -


    从奥地利飞回京城并没有直达飞机。


    在慕尼黑转机，许默才搭上回程的航班。


    16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着实让人坐得有些骨头疼。


    许默下飞机的时候，刚好第二天早上十点过。


    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她没有回自己租住的公寓，而是拖着行李箱就乘着出租车去了研究所。


    抵达研究所办公楼。


    将行李箱寄存在前台。


    许默乘坐电梯上了二十楼。


    刚拉开他们组所在的办公室玻璃门，“砰、砰”两声礼花就从里面传来。


    许默按了按耳朵，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一跳。


    在喷出满满彩带的办公室里，一眼就寻到了躲在门口的李逸。


    “欢迎龙王归位！”


    李逸带着诙谐的语气带头吆喝。


    组里的小伙伴们一拥而上，将许默团团围住。


    “许默，你这次可真把风头出尽了！”


    “太棒了，那场火烧天梯简直绝了。”


    “等等，奥若拉，你给我们从格伦希尔带的礼物呢？”


    许默笑了笑，从身后取出提早准备好的伴手礼：“人人有份啊！”


    “哇塞，雷暴领带！”


    “这是我先看上的，你别抢。”


    “谁说的，明明是我手里的。”


    许默终于得以抽身，敲了下李逸的肩膀：“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李逸嚼了嚼棒棒糖棍，挑眉说：“也不看看我是谁。”


    得意完才偷偷说：“当然是克里斯告诉我的，不然我怎么给你准备惊喜派对。”


    许默无奈摇头，伸手就要去掐对方。


    就在她们俩打闹间，黄海洋抱着手慢悠悠从隔间里走出来。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许默回来了？”


    许默和李逸将表情收了收。


    “组长。”


    黄海洋点了点头，语气戏谑地说：“怎么样，许默。这次去格伦希尔有没有邂逅到意外收获啊？”


    许默不卑不亢地回答：“劳组长挂心了，没有什么意外。”


    “那可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机会。”黄海洋撂下一句话，就抱着手走开了。


    许默盯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觉着有几分不对。


    “别理他，”等黄海洋离开后，李逸撇了撇嘴，“你不在这些天没人收拾他，愈发猖狂了。”


    许默不是觉着这个。


    而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黄海洋的神清气爽，甚至还隐隐有些得意。


    这不大对劲。


    许默当然知道黄海洋一直不看好她。


    她和对方一直不对付。


    甚至在直播场合那天的断电，很有可能也是对方授意的。


    但她在格伦希尔的直播取得意外的成功。


    他怎么会如此高兴？他背后的不是那位吗？


    “一一，”许默小声问：“他最近一直这样吗？”


    李逸想了想，顿时笑出声说：“你不提我都忘了，你直播结束那天，他在吸烟室里又气又跳的，没把我笑死，可惜没拍给你看。”


    许默疑惑问：“那怎么现在……”


    “谁知道呢，些许是又犯烂桃花了吧。”李逸不以为然，“对了，你不在这些日子可发生了不少事情，商业合作那个项目你知道的吧，居然真立项成功了。”


    “商业合作？”许默有些意外，“那个清洁能源项目？”


    “没错，”李逸点头，“本应该暴毙的项目居然起死回生，由陈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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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亲自在推。”


    许默皱了皱眉头，转身询问对方：“对了，赵老师在所里吗？我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报道呢。”


    李逸脸色凝滞，支支吾吾起来。


    “赵老师啊，他不在所里，他……”


    “他怎么了？”


    “他住院了。”


    许默微微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逸想了想说：“就在你出国没几天。”


    许默蹙着眉。


    出国后，她一直都有和赵老师通话，对方住院了她竟一无所知。


    “这怎么不跟我说？”


    李逸扣了扣脑袋：“这也是赵老师吩咐的，说你远在国外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别给你添乱了。”


    许默身形一顿。


    让李逸把赵老师住院的详细信息告诉她后，还没吃午饭，她就赶去医院。


    进了医院住院楼。


    寻着门牌号找到赵老师的房间，许默气喘吁吁地拉开门。


    赵文昌正半躺在病床上用着午餐。


    他诧异地看向门外，瞧见是许默后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来。


    “回来了？”赵文昌语气平和，极为简单的一声问候。


    “嗯。”


    许默应了一声，小跑到对方病床前，第一时间查看对方床头的病历。


    “别看了，老毛病。”


    赵文昌动作不慌不忙，继续夹起蔬菜放入碗中慢慢用餐。


    许默鼻头一酸：“老师，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赵文昌放下碗筷，取过旁边的鸡蛋羹，“老了，身体自然就不中用喽。”


    许默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


    “来得这么急，还没吃午饭吧？”赵文昌将干净的勺子放进鸡蛋羹推过来，“这还没动过，你吃。”


    师徒二人间不需要多说。


    许默也知道拗不过对方。


    她自然而然地接过鸡蛋羹，坐在对方床边搅动着羹勺。


    “老师。”


    许默像个寻常晚辈般，一边吃着鸡蛋羹一边和对方说在格伦希尔所发生的事。


    听着听着，赵文昌提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有些吃惊地看向许默。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精神状态比以往好上太多。


    她能感知到拂面的风。


    会驻足在云端下花上一刻钟时间什么都不做，而只是观云。


    她背负的沉重包袱不知何时已经卸下。


    赵文昌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静静听着许默在旁边述说。


    时不时地点点头，笑对方幼稚，多大的人了还跳舞把靴子给甩飞，闹了笑话。


    “对了，老师，”许默说完格伦希尔的见闻后，想到什么突然说：“今天我在所里听到，商业合作项目又死灰复燃了？”


    赵文昌皱了皱鼻子，克制着说：“嗯，已经过了立项会。”


    “怎么会这样？”


    许默有些意外，赵老师对这个项目是一直持反对意见，她是知道的。


    赵文昌缓了口气说：“我这次生病，被有心人大做文章，所里找我谈了话，已经准备让我退居二线了。那个项目立项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并没有出席。”


    “可是……”


    许默清楚记得赵老师跟她说过那个项目有诸多弊端。


    美其名曰“清洁能源革命”，实际就是披着科研皮，堂而皇之圈钱的幌子。


    光谋财也就算了，那项目本身极具危险性，赵老师在位总工程师时，是极力反对的。


    没想到他才刚刚退居二线。


    项目就成功立项，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不知道有多少。


    “无碍，”赵文昌抬起手摆了摆，“听说是一个公司接下了商业合作的盘子，注资完成的项目立项。”


    “公司？”许默皱着眉。


    赵文昌思索了会儿说：“好像是叫……常世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