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莱娜
作品:《雷暴蝴蝶》 “这不可能……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许默的情绪开始动荡。
她捂着太阳穴,拼命地尝试回想起记忆空白。
可脑中关于韦烨燃的一切在快速消散。
所有和对方有关的记忆,如放映片般回闪,直至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彻底消失。
“Gewitter,Beeildich!(雷暴来了,快跑!)”
许默骤然抬头,眼前重现三年前在格伦希尔的那天。
眼前的那名光头中年路人朝着她呐喊,闷鸣将对方的呐喊淹没。
许默记得对方。
在雷暴来临之前,她和韦烨燃曾与对方起过争执。
而此时顺着光头路人的视线望过去。
黑压压一片的乌云下方。
蹲在地上摆弄着仪器的,只有她自己。
韦烨燃呢?
许默转头寻找对方的身影。
可空旷的格伦希尔焦土上,哪里还有别人存在的痕迹。
在她不断寻觅过程中。
那名光头路人已经和记忆中的自己起了争执。
两人越交谈情绪越高昂。
在布满雷云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突兀。
“嗖——”
直到一道破空声贴着光头男子的耳边穿梭而过,打断对方的动作。随后响起的,是扳手撞击在车窗上的清脆碰撞声。
许默捂着嘴巴。
看着记忆中的自己扔出刚才那一记扳手,冷着脸说出“Abreisen(离开)!”
光头路人骂了几句,悻悻离去。
许默难以置信地看向不远处的自己。
那记忆中陌生的自己站在雷云下,任由披肩的长发在负电荷的扰动下漂浮在半空。
“她”红着眼看向天空。
眼中是按捺不住的狂热,甚至癫狂。
“奥若拉!”
许默被刘昱的一道响指拉回了现实。
她喘着粗气,胸口不断上下起伏。
刚经历的那场闪电风暴出现前的静寂,如同真的发生般真实。
“你都看到了什么?”刘昱紧紧盯着她发出询问。
“雷云……”
“格伦希尔……”
“还有……我自己。”
许默将双手捂着脸上,述说先前的场景。
刘昱尝试性地问:“只有……你吗?”
许默木讷地点了点头。
“没有韦烨燃,只有我自己。三年前,我是……自己来的?”
刘昱和谢盛祈相互对视一眼。
谢盛祈的脸沉得更厉害了。
“我……”许默晃了晃头,尝试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为什么要编造这段虚假记忆?”
刘昱看向她说:“一般来说,人们有一段自己不愿回忆的痛苦经历,就会解离性失忆。潜意识出于内疚、惭愧或者别的什么心理,会不由自主地想去某个地方、做某件事。”
“而这与理智出现冲突,这时候,大脑为了给出一个合理的动机,就会编造一段看似合理的虚假记忆。”
“并且亲密关系作为在人类群体所共识的高层次需求,一个以爱为名的虚假驱动是目前临床上出现的最为普遍的现象。”
许默有些呼吸不过来,她的认知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开始崩塌。
她或许……真的病了。
许默深吸一口气:“你是说……我刻意回避了一段痛苦的记忆?”
“可能性很大。”刘昱又在本子上划着什么,“这也是治疗的关键。”
“那会是什么?”
刘昱语气平缓:“你想自己去探寻吗?”
许默没有搭话。
“奥若拉,我数三声,你就会想起自己尘封的记忆,不要害怕痛苦,我随时都能让你醒来。”
刘昱伸出手指在指尖转动着钢笔。
许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视线不自觉落在不断转动的笔尖。
“三……”
“二……”
在刘昱倒数出“一”以前,靠墙站在一旁的谢盛祈突然出声:“许默,你还记莱娜吗?”
许默瞳孔骤然放大。
“一!”
钢笔停止转动。
伴随着倒数声结束,许默脚下一空,差点踩空在悬崖边。
这里是……
许默在废墟中艰难转身,靴底碾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
“轰——”
天空不断降下雷鸣,将她的脸照印得半青半白。
周围是水泥土铺出来的一片残骸,眼前是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混凝土碎块扭曲成狰狞的形状,电线在积水中嘶嘶作响,人们的哭喊声被雷声碾碎。
是它……
「雷暴蝴蝶」。
许默的指甲深深掐进上臂,却感觉不到疼痛,身子不由自主开始发出颤抖。
就在她快要被雷暴声所淹没时,一道微弱的呼救声穿透雨幕。
“救命……救救我们……”
许默猛然转头。
十步开外,一只染血的手从钢筋下伸出,五指痉挛地抓着空气。
顾不得其他,她踉跄着冲过去,一下跪在地上徒手扒开尖锐的混凝土块。
受困者是名三十余岁的女子,一头金发被烧得焦黑。
面部被污浊和血迹所浸染,只有那一双碧绿的眼睛毫无杂质。
“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出来。”
许默咬紧牙关,双手扣住女人肩膀用力拖拽。湿透的衬衫后背绷出脊椎的轮廓,指甲缝里很快嵌满碎石和泥沙。
女人的身体却像生了根,不论她怎样使劲,都纹丝不动。
许默顺着对方染血的衣襟往下看,一根钢筋贯穿了她的大腿,将下半身钉在混凝土板下。血水混着雨水在凹陷处积成暗红的水洼。
“咳、咳,”巨大的力道让女子突然剧烈咳嗽,她低头用眼神示意了下说:“孩子……”
她颤抖着松开护在胸前的双臂,露出怀里蜷缩的小小身影。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金发辫子散了一半,脸上沾满灰土却奇迹般没有受伤。
她像受惊的幼兽般死死攥着母亲染血的衣领:“妈妈……不要……”
“救救她,我的莱娜……”女人的瞳孔开始涣散,却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女儿往许默方向推。
许默尝试着从对方手里将那名叫莱娜的女孩抱出来。
“妈妈……妈妈……”
莱娜紧紧拧着女子的胸口,说什么都不愿放开。
可是她的母亲已经失血过多,神志不清。
除了本能地唤着“救命”外,便只有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许默。
许默的喉头发紧。
她一根一根掰开女孩紧握的手指,铆足了劲将对方从废墟中抱了出来。
“我要妈妈……”
莱娜哭泣地朝着她母亲伸出双手,在许默的怀里拼命地挣扎。
许默回头看了一眼。女人仰躺在废墟中,手臂仍保持着托举的姿势,嘴角却浮现释然的微笑。
来不及多想,许默把莱娜的头按在肩上,转身冲向最近的掩体。
可就在她刚迈出半步。
一道刺目的紫白闪电骤然劈落,将整片废墟照得如同白昼。
女人仰起的脸庞在强光中纤毫毕现。
她干裂的嘴唇微张,眼底迸发出最后的希冀,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手指甚至微微抬起,似乎想再触碰一次女儿的衣角。
许默感到怀中的莱娜突然剧烈颤抖,下一秒——
“轰!!!”
近在咫尺的爆炸巨响震得地面都在战栗。
许默被冲击波掀翻,莱娜从她臂弯滚落,在泥水中划出长长的痕迹。
两人轰然倒地。
“莱娜——!!!”女人发出一声嘶吼刺破雨幕,比雷鸣更撕心裂肺。
“轰!”
又是一声鸣响。
那道由钢筋混凝土搭建的残骸彻底轰塌,数以吨计的钢筋混凝土如巨浪般压下,淹没了女子那双绝望的眼睛。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嗒。”
一道响指声让许默猛地睁开双眼。
许默猛地弓起身子,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剧烈喘息。
她的手指痉挛地抓住扶手,仿若刚才的自己真真实实被雷击所贯穿般疼痛。
整个身躯,都在不断地抽搐。
她的衣领微微敞开。
爬满背部的紫色血管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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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印记显露在两人眼前。
“奥若拉……”
刘昱的钢笔悬在记录本上方,墨水滴落晕开成污点:“你看到什么了?”
许默迟迟没有回答。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视线死死钉在地板某处,仿佛那里有个看不见的漩涡。
刘昱朝谢盛祈看了眼,对方此时也停止了吸烟的动作,火星已经燃烧到烟蒂仍毫无反应。
突然,一滴泪珠砸在橡木地板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许默颤抖的肩胛骨,随着抽泣起伏。
等她再抬起头来时,已然泪流满面。
“我给了她希望……”许默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又让她眼睁睁地看到绝望。”她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
谢盛祈移开视线,对方此时破碎的模样让他再难以凝视。
“你觉得是你害死了莱娜?”刘昱的钢笔“啪”地合上:“我想你应该明白,你是在救她。如果没有你的出现,莱娜连那声‘妈妈’都喊不出口。”
“废墟注定会塌,区别只是有没有人记得那双绿眼睛。”
许默的呜咽突然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指缝中是难以掩饰的悲鸣。
三年来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真相。
“奥若拉,已经整整三年了。”刘昱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你知道为什么创伤记忆要重组吗?”他划掉之前写的诊断结论,“不是让你忘记,而是让你学会带着伤痕呼吸。”
“如果连你都不肯放过自己,还有谁能真正解救你?”
解救……
她真的需要被解救吗?
许默摇了摇头,想不到答案。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刘昱在本子上重重划了两笔说:“自我惩罚不会改变过去,但自我慈悲可以改写未来。而人,注定不能停留在过去不是吗?”
许默明白。
她又何尝不明白。
所以她的自我保护机制才会让她忘掉这一天,让她可以继续生活下去。
“为什么……”许默抬起头:“一定要撕开结痂的伤口?”
刘昱没有说话。
谢盛祈替他回答了这句话:“因为忘掉痛楚,并不代表痊愈。”
谢盛祈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许默,你还记得莱娜墓碑的样子吗?”
许默猛地抬头,瞳孔骤然紧缩:“你跟着我去了因斯布鲁克?”
她的手指无意识掐进沙发扶手,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谢盛祈不答反问:“你知道墓志铭都写了什么吗?”
写了什么……?
许默眼前变得模糊,呼吸变得急促。
“上面写的……”
谢盛祈缓缓说出口。
「如果有一天,我已经不在了。无论你是谁,请带着我的眼睛继续看这世界,因为它,实在太过美妙。以后有机会,再讲给我听好吗?」
许默瞳孔放大。
她呆滞地看向对方。
沉默了好久,任由理智与情感在脑中厮杀。
许默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记起了,我全都记起来了……”
随着口中发出妥协。
她站起身,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时间会不断抚平伤痕。
拥有绝对理性的许默又何尝不懂这些,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消化、就是与自己和解。
当治疗接近尾声,谢盛祈站起身却关上了虚掩的门。
他转头说:“奥若拉,你好像搞错了些什么。”
“什么意思?”许默喉咙微微一紧。
“这场治疗,主要的目的并不是让你找回过去,”谢盛祈一步步逼近,马丁靴在地板上叩出沉闷的声响,他突然一把抓起许默的手腕说:“而是要阻止你毁掉现在,让你停止继续伤害自己。”
许默微微一怔,猛地抽回手,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她眼神躲闪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谢盛祈一把按在她的座椅扶手上,带有侵略性地口吻说:“那你讲讲,活跃在网络上的Selway又是谁?你……还要扮演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