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骤雨

作品:《雷暴蝴蝶

    回程乘坐的仍然是那班RJ63火车。


    比起前来时的沉重。


    回程的路上明显要轻松得多。


    Erik在车厢里弹奏着意大利曼陀铃,只有半只手臂大小的乐器发出地中海地区独有的清脆声响。


    克里斯和刘昱伴着这旋律仰着头高歌,和声一起一合。


    不管别人听起来咋样。


    至少他们自己是玩高兴了。


    车厢里的旅客本就不多,不多时全都聚集过来。


    互不认识的人,或是拍着手掌打节拍、或是跟着生涩的曲子乱哼,在阿尔卑斯山脉的铁轨上,形成另一种特有的风景线。


    一个小男孩被他父亲抱在脖子上,他伸手拉了拉许默的衣领。


    许默转身,询问对方:“怎么了?小朋友”


    “姐姐,”小男孩说的是英语,应该是来玩的旅客,他指了指许默后背说:“你的背上有只蝴蝶。”


    谢盛祈似乎也听见了,微微侧过头将视线递了过来。


    许默微微一惊,不动声色地将有些松垮的衣领重新紧了紧。


    做完这些,许默才笑着和小男孩说:“姐姐的背上怎么会有蝴蝶呢,蝴蝶在窗外呢,你看外面。”


    说完她指了指窗户外面的山野,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离开了车厢。


    小男孩的注意力瞬间被窗外的景色所吸引,凑在窗户边朝外打量。


    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变得阴郁起来。


    许默松了口气。


    她抵达车厢尾部的盥洗室,背过身将房间上锁,才重新整理起衣物。


    将头发撩开,随着她脱下穿在最外面的亚麻衬衣。


    运动背心根本遮挡不住背部的大片痕迹映入眼帘。


    那是如同蛛网状的血管痕迹,通体红紫色。


    它覆盖整个背脊,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双蝴蝶的翅翼趴在许默的背上。


    许默转过身,朝镜子里这被雷电灼伤的疤痕抚摸。


    指腹与皮肤传来的触感几乎已经没有了疼痛。


    那场灾难留给她的印记不多了。


    除了这个如纹身般的灼痕外,别无其他。


    就好似她真的要走出来了。


    表面的伤痕是几乎已经看不出什么,只要将衣领扎好,谁也看不出她曾经是灾难受害者。


    但只有许默自己知道,她离真正地走出来还有多远。


    捧着清水洗了把脸。


    许默重新把衬衣穿上,觉着还不够,又将扎着马尾的头发散开搭了下来。


    对着镜子觉着看不出纰漏后,才深吸一口气准备出盥洗室。


    许默的手指刚触到盥洗室的门把手,一阵剧烈的撞击突然袭来。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重重砸在金属墙壁上。后脑勺传来尖锐的疼痛,耳边充斥着铁轨摩擦发出的刺耳尖啸。


    耳边传来的。


    是铁轨上尖锐的刺耳声。


    嗡——


    耳鸣声如同潮水般淹没她的意识。


    她晃了晃脑袋,想要撑起身子,却又被一道撞击冲撞。


    直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奥若拉!”“许默!”


    恍惚中,呼喊声穿透混沌的意识,她听见有人在呼喊自己。


    许默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一个身影撞开变形的门板冲了进来。


    他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冰凉的手指轻拍她的脸颊。


    “许默!看着我!”


    谢盛祈唤了两声,见仍然毫无反应,伸手接了些水洒在许默的额头上。


    冷水洒在脸上的触感让她猛地倒吸一口气。


    许默剧烈地咳嗽着,手指不自觉地掐紧谢盛祈的手臂。


    当她终于能聚焦视线时,车厢里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行李散落一地,乘客们或躺或坐,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哀号声。


    她看向窗外。


    本该飞驰的景色诡异地静止了。


    “你没事吗?”谢盛祈将外套披在她肩上。


    许默摇了摇头。


    “发生了什么?”


    她的话刚落下,广播系统里就传来双语播报。


    “旅客们,由于上方突发雷暴,让车厢被雷电击中,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辆动力系统发生故障,请您不要惊慌,列车组已经在全力排查故障原因——”


    听完播报,许默站起身来,趴在车窗向上眺望。


    只见火车上方呈现违反气象规律的紫色闪电群。


    时不时降下轰鸣。


    许默有些疑惑。


    还未进入格伦希尔所在的区域,怎么会出现如此大型的雷云聚集。


    没等她想明白。


    克里斯那几乎要响彻车厢的哀号声传进她的耳朵。


    “唉哟,我的老腰啊,要死了要死了——”


    克里斯的呼唤还没完全落下,刘昱的叫唤声又响了起来。


    “快来帮我瞧瞧,我的小脸蛋是不是毁容了,我刚脸着地了,痛死宝宝了——”


    许默和谢盛祈相视一笑。


    回到车厢各自去安抚自家带来的“小朋友”。


    “奥若拉,我怎么感觉不到我的下半身了,我的腰是不是断掉了?”克里斯眼汪汪地盯着她。


    许默将横在对方身上东倒西歪的刘昱扶起来,拍了拍对方无比健硕的腰杆,“有知觉了吗?我扶你。”


    “有了、有了,”克里斯扶着腰站起来,“我的盆骨……疼,遭老命了。”


    说完指着一旁不知道从哪里取了面小镜子照来照去的刘昱吼道:“死胖子,你哪里不倒,往我身上压干嘛,差点没把我压断气,自己多少斤没数吗?”


    刘昱整理了下发型,转头和对方吵道:“你一把骨头跟柴火似的,差点没把我给戳死,谁叫你往我这边躲的啊?”


    Erik倒还好,死死抓在座椅上,并没有像两人一样摔了个底朝天。


    没去管吵闹中的两人,许默朝车厢里打望一圈。


    乘客多多少少都受了些轻伤。


    先前拉她衣领的小男孩正蜷缩在座位上,怀中抱着玩具熊,将头紧紧埋在双膝间。


    许默走过去,摸了摸对方的头,塞了一枚糖在对方手中。


    “姐姐,”小男孩拉住她的手,看向窗外的雷云说:“我害怕……”


    许默蹲下身子。


    轻声向对方说:“别怕,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紧紧攥着怀中的玩具熊:“Justing。”


    “Justing,”许默安抚对方,“你知道法拉第笼效应吗?”


    “法拉第……笼?”Justing没听过这个陌生的词汇,“那是什么?”


    许默笑了笑说:“你可以把火车看作是保护我们的巨兽,只要有它在,天上的雷蛇就伤害不到我们半分。”


    Justing诧异地盯了盯许默,转头询问自己父亲:“爸爸,真的是这样吗?”


    在得到父亲肯定的答复后,Justing才重新恢复了活力。


    甚至敢站在窗户边仔细打量天上的雷暴。


    朝Justing的父亲点了点头,许默站起身来,安抚着车厢内其他的旅客。


    只是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直至雷云散去,天色又重新恢复靛蓝,可铁轨依然沉默,列车仍然没有任何发动的迹象。


    乘务组打开车门,让焦躁的乘客们下车透气。


    联想到上次在机场看见的,因为不满机场要将下班时间从4点延长到4点30分,工作人员集体选择罢工的事件。


    许默对欧洲的工作效率不敢抱有希望。


    好在阿尔卑斯山从不会让人失望。


    随意停靠的荒野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野花点缀的草坡一直延伸到天际线。微风拂过,带来松木与泥土的清香。


    “真是倒霉透顶!”克里斯踮着脚张望,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卖咖啡的都没有。”


    刘昱举着手机像探雷器般四处转悠:“更糟的是连信号都没有!这鬼地方是被世界遗忘了吗。”


    “往好处想,”许默苦笑着安慰,“至少列车没脱轨不是?”


    克里斯摊了摊手。


    无奈地蹲草地上扒拉狗尾巴草。


    谢盛祈和Erik倒是惬意得不行。


    随便找个地方就往下一趟,全然当是在经历一场阳光浴。


    Justing突然拽住许默的衣袖:“姐姐陪我去捉蝴蝶!”


    不等回答就拉着她奔向开满野花的山坡。


    两人在及膝的草丛中追逐嬉戏,搞了半天没捉到一只。


    当广播终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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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时,天边已染上晚霞的金红。


    广播传来列车组的通告,故障终于解决,让所有旅客尽快回到车厢里,列车即将运行。


    许默长舒一口气,至少今晚不用在荒野里数星星了。


    人群如潮水般涌回车厢,许默正低头整理背包。


    就在广播中再次传来确认的播报时,车厢尾部突然传来一道着急的中年男声:“Justing!justing你在哪?!”


    许默的心猛地一沉,扑到窗边。


    在摇曳的芦苇丛中,那个金发小男孩正焦急地翻找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他父亲惊呼。


    “在那里!”


    随着一声声惊呼和播报中的二次确认响起,许默已经冲了出去。


    “奥若拉!”克里斯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大喊:“你要做什么?列车马上就要开了!”


    她的声音淹没在骤然响起的汽笛声中。


    随着众人惊慌失措地趴在窗户边往外张望,又是一道身影几乎是“嗖”的一声就冲了出去。


    许默跳下台阶时差点崴到脚,但她顾不上疼痛,朝着芦苇丛狂奔。草叶划过小腿,留下细密的红痕。


    “Justing!”她气喘吁吁地抓住小男孩的肩膀。


    小男孩抬起泪眼蒙眬的脸:“奥若拉姐姐,我的小熊不见了……”


    “快走,”许默一把拉住对方的手,“来不及了,火车就要开走了。”


    Justing根本不理解火车要开走了意味着什么,只是用脚抵在石头上一味呐喊:“……我不能丢下我的小熊!它是我最好的朋友。”


    许默额角渗出冷汗。


    她发现自己原来根本不擅长和小孩打交道,在这个哭成小花脸的孩子面前,她惯用的逻辑分析完全派不上用场。


    就在她手忙脚乱拨开芦苇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找到了!在这儿。”


    谢盛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手里举着那只脏兮兮的玩具熊。许默一把抓过塞进Justing怀里,抱起孩子就往回跑。


    “快点!”窗户边上的克里斯急得五官乱飞,吼道:“快!奥若拉!”


    刘昱和Erik拼命拍打着玻璃,脸涨得通红。


    “呜——”


    汽笛长鸣,列车开始缓缓移动。


    “奥若拉!”“赛文!”“哥——”


    伴随一声鸣笛声从车头的位置传来,列车缓慢开始了移动。


    车厢里的人几乎全都涌进车门处,朝仍在远处的三人发出呐喊。


    许默咬着牙,拼了命地奔跑,小腿却像是灌了铅。


    眼见离车厢越来越近,却又好像变得更远了。


    怀中的Justing发出哭喊声,朝着车门处的父亲伸出小手。


    害怕极了。


    “许默!”谢盛祈突然从她身边掠过,“把孩子给我!”


    许默将咬紧牙关,将Justing递到对方怀中。


    交接的瞬间,许默看到谢盛祈手臂上暴起的青筋。他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已经加速的列车,在最后一刻将Justing高高托起。


    车窗里伸出无数双手,小男孩如同接力棒般被传进父亲颤抖的臂弯。


    “哥,快抓住我的手!”


    刘昱的嘶吼淹没在列车轰鸣中,他半个身子探出车外伸出手臂。


    可谢盛祈却突然刹住脚步,转身望向身后。


    谢盛祈没有去接刘昱伸出来的手。


    “奥若拉——”


    “赛文——”


    “哥——”


    “呜——”


    列车几乎是瞬间便呼啸而过,发出轰隆轰隆与铁轨撞击的声响。


    许默跑到力竭。


    双臂撑在膝盖上,眼睁睁看着列车远去。


    她撑着膝盖大口喘息,发丝被气流掀起。


    列车卷起的风扑打在她脸上,吹散了额前汗湿的刘海。


    直到重新缓过来,她才重新看向对面那夕阳余晖下的人。


    两人隔着茂密的狗尾巴草丛对视,谢盛祈的胸膛同样剧烈起伏。他抬手抹了把下巴的汗水,忽然笑了。


    许默呼吸一滞。


    远处列车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而谢盛祈逆光而立的身影却格外清晰。


    她问对方:“赛文,你……刚才怎么不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