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缘决定先在厂区里溜达一圈。她工牌上的工位写的是二号厂房03区，位置离宿舍稍有些远，在东南方向，刚好跟宿舍成对角线，正好能让她把厂区逛完。


    员工食堂就在宿舍旁边，挺大一个，从外面的玻璃能看见里面整齐摆满了长桌。


    厂区一共八个工厂，有人进出的只有四个。工厂里的白鼠比张灵缘预想的还要多，它们沉默地走着，目不斜视，每个经过的人类员工都对它们毕恭毕敬。


    这东西真能说话？张灵缘心说，毕竟员工手册上可是说了白鼠的命令有更高优先级。


    张灵缘没见到灰鼠，不过见到了厂区中央的神像，跟第一重副本祭坛上那个很像，底下围了一圈花坛。距离神像不远处的05号厂房大门紧闭，隐约有机械的轰隆声响，门口严阵以待着几个挂着工牌的白鼠，红色的豆大点眼睛骨碌碌地乱转，见张灵缘驻足，齐刷刷地看过来。


    怪渗人的。


    一群有人类神态的鼠人赤裸裸地盯着张灵缘，后者仰起头。05号厂房有二楼和三楼，没有无关人员进出，不知道厂长是不是躲在这里面。


    眼看着白鼠们警戒起来，张灵缘若无其事地走了，打开耳麦，问：“你们人呢？”


    频道很安静，张灵缘眼皮一跳，借助傀儡丝的功效在脑海里疯狂呼叫邪教徒。


    昏暗的房间里，长桌上中间坐着个穿着白马甲的人，侧边几个同样衣服的端端地坐着，破旧的桌椅上污渍明显。


    “这位是新任的红经理。”敞亮的办公室门口，有人尖声尖气的说。


    红玫瑰也穿着白马甲，闻言自如地一点头，进门，权当打了个招呼：“请多指教。”她右手夹着烟，没有点燃，扫视一圈，没看见熟人。等会议结束，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百叶窗没拉开，昏暗得很。


    她关上门，点燃烟草，烟圈打着转掩盖住她的眉眼，道：“坐着舒服吗？”


    屋内办公桌后，邪教徒已经换上白色的员工服，拄着胳膊撑着脸，见她点烟，夸张地咳嗽起来。红玫瑰上前，香烟被摁灭在烟灰缸里，赶走了鸠占鹊巢的邪教徒，靠在椅背上，斜眼微笑。


    邪教徒半长的头发散在颈边，没了位置，只好斜坐在办公桌的桌角上，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编好理由了吗？这位助理。”


    “没。”邪教徒烦躁地撸了撸头发。


    红玫瑰说：“别编了，把你那恶鬼面具摘了不行吗？”


    “不摘。”


    “有伤？”红玫瑰跟这家伙认识这么多年，对峙的合作的次数数不胜数，还真没见过他摘面具，连重伤的时候都没有。


    邪教徒拧着眉，抓起挡在额前的头发，向后一撩，道：“差不多吧。”他道：“你就说这是你秘书的个人宗教信仰。”


    “宗教信仰？行，我按这个告诉他们，你看看能不能圆过去。”


    邪教徒挡住半边脸的面具是银制的，样式有些吓人，勾着点红颜料，也许是朱砂。他自己说这像凶恶厉鬼，衬得另半张白净的脸染上几分邪魅气。


    红玫瑰拿过刚刚被递上来的文件，一目十行地看起来。邪教徒起身，说：“我联系不上别人，你呢？”


    “那就不联系，”红玫瑰迅速翻到下一页，头也不抬，“看谁先找到厂长。”


    邪教徒死死拧着眉，说：“我没必要一直跟着你，对吧？”


    “对，”红玫瑰说，“但我希望你有些分寸。”


    “不劳关心。”邪教徒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一出门，他就感觉到自己跟张灵缘的链接动了动，然后是如同催命一般的震动，搭配着张灵缘急切的呼唤震得他脑仁生疼。


    “诶诶诶，”邪教徒连忙回应，“别喊了别喊了！”


    “邪教徒？”张灵缘松了口气，原地来回走了两步，语气担忧，“我联系不上别人了，幸好跟你的链接还有效。你没事吧？”


    邪教徒说：“我没事，我跟红玫瑰分到一起了，你在哪？”


    张灵缘扭头看了眼门口一堆白鼠的05号厂房，报出了自己的位置。


    “嗯？”邪教徒闻言，下楼的速度加快，“你站那别动，我马上来——我就在这栋楼里。”


    张灵缘猛地回头，看向紧闭的大门，意识到了什么。很快，一只白色鼠人从门内走了出来，张灵缘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从那只鼠人身上看到些熟悉的影子，嘴角抽了抽。


    “你人呢？”邪教徒的声音响起。


    邪教徒站在05厂房门口，门外立着几个站岗的白衣员工，没看见张灵缘的影子。


    倒是不远处有一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黑鼠……


    一人一鼠隔空对视，双方眼里都流露出一丝不忍直视，同时偏过头，隔了两秒，同时再次对视。


    张灵缘：……


    邪教徒：……


    张灵缘：“hello？”


    邪教徒：“是你吗？”


    二人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所以，在你眼里，我跟那群人都是白鼠？”


    邪教徒最终还是走过去与张灵缘相认，二人找了个地方，面面相觑。张灵缘试着对着面前的白鼠怪开口说话，深表怀疑的眼神穿透邪教徒的灵魂，完全不信任对方如今能听懂人话。


    邪教徒则目视着黑鼠怪发出诡异又低沉的动静，面色复杂，犹豫道：“人言否？”


    张灵缘：……


    邪教徒这句话不仅说出来了，还传递到她脑子里了，张灵缘只见白鼠叫了一声，与邪教徒的声音一同响起，立马闭了嘴，借助傀儡丝回复道：“你听不懂我说话？”


    “你在说话？”邪教徒下意识反问。


    张灵缘说：“那我刚才是在鬼叫吗？”


    邪教徒若有所思：“差不多吧。你可以这么认为。”


    接着，眼前的大白鼠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份纸张，抚平，细长的长着绒毛的手揪着一角，伸到她面前。


    张灵缘借过，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


    员工守则【白】


    （不同员工手册如有冲突，以身着员工服颜色为准）


    1.务必保证工牌时刻戴在身上。


    2.厂区内没有夜晚，请依照手表判断时间。如果【夜晚】出现，无论员工现在在做什么，检查是否戴好工牌，前往05号工厂，开启备用电力，保证整个厂区灯火通明，直到【夜晚】消失。期间如果有厂区黑灯，迅速与该厂区白衣员工取得联系，如果联系失败，等到【夜晚】小时后通知灰鼠。


    3.白衣员工的打卡时间是八点至十二点，两点至十九点，睡眠时间是二十一点至次日六点。每日务必保证打卡两次。睡眠时间员工需在宿舍，严禁走动。如果员工违反此条，后果自行承担。


    4.员工需按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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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吩咐上工，高级员工有权利安排低级员工。


    5.请按份食用员工食堂提供的罐头，不要带出食堂。如果带出食堂并被抢走，不要理会、追赶，迅速离开食堂，当作没有发生。


    6.厂区内没有白鼠。如果看到红衣白鼠，带好工牌，迅速离开当前区域，回到宿舍或者05号工厂。（红色字体：我是我们。）


    7.厂区内存在灰鼠，如果遇到灰鼠，远离它们。（有人用黑笔写下：灰、秘密）


    8.灰鼠是白色的，带着工牌的。如果发现白鼠变成红色，不要声张，立即回到宿舍睡觉，无论是否在上工时间。


    9.厂区内一共有八个工厂，如果发现出现第九个，当作没有看见，这并没有什么影响，离开原地，去检查黑鼠是否回到圈养间。如果有黑鼠逗留在外，务必在它们回来时阻止它们进入。


    10.每日任意时间前往厂区中央的神像周围祷告，直到晋升。


    白衣员工的员工守则与蓝衣的一对照，立刻出现几个关键点。第一，工牌有问题，但不能确定是起到什么样的作用。第二，【夜晚】中会有突发事件，她需要去冒这个险。第三，可以先尝试睡眠时间外出，但最好不要违反打卡和上班时间的硬性规定，厂长找一堆人来干活不是没原因的，不干活的估计会被赶出去，比如被扔回第一重副本——或者更严重的什么，33说过，那些睡在破旧厂房里的人是没有工牌的“耗材”，所以也可能是收回工牌。


    至于别的……


    张灵缘把东西还给邪教徒，四处看了看，跟邪教徒说：“你不是要祷告吗？神像就在那，去，试试。”


    邪教徒接过员工守则，自己看了看，回道：“你不觉得会出事吗？”


    “能出什么事？”张灵缘说，“它都这么写了，要是会立马出事不早出了，还能给你留下这么多白鼠同事？对了，除了你我，现在跟其他人只能用纸质文字沟通，但我这边找不到纸——笔到时有。”


    张灵缘从兜里掏出刚进副本时，门口老太太给的劣质摁压水笔。


    邪教徒咂舌道：“这你还留着？”


    “这叫有前瞻性，别磨叽，站那祷告。你试试是不是有点诚意更有用。”


    “真麻烦，我去哪冲着这厂长生出诚意来？”邪教徒一边吐槽，一边皱着眉，满脸不情愿地上前站好，装模作样地闭上眼，双手合十。


    张灵缘站在旁边看热闹。两分钟过去，环境没有任何异常，邪教徒睁开眼，双眼血红，转头不适道：“厂长的信标跟我的有点反冲……头疼，我的异值好像又涨了。”


    “祈祷会增加异值？”张灵缘若有所思地低声道，上前虚扶了一把邪教徒，后者脸色更苍白了。


    张灵缘扭脸，打量了一下，拧起眉头说：“你怎么了？”


    邪教徒抬手，示意没事。


    张灵缘凝视他一会儿，说：“是因为我，你伴生技能的副作用出现了，是吗？”


    邪教徒没有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张灵缘张口灌下一口空气，肺部的鼓胀跟懊恼一起涌上来，说：“你明知道实话告诉我我就会换个办法，你还……”


    “诶诶，我没事，真的。”


    她一咬牙，问：“你还能撑多久？实话告诉我。”


    邪教徒满不在乎地说：“放心，你异值就算提升到120，我都能撑三天，现在？洒洒水而已，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