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秦秧苗信步朝村里那片果园走去。离得老远，就看见一片萧瑟的果树林，树下落了不少没来得及收拾的果子，有些已经开始腐烂，有个穿黑棉袄的汉子正拿着大扫帚打扫落叶。


    “周五哥。”秦秧苗远远的就打了声招呼。


    周建成抬起头，看见个面熟姑娘打远处走来，好半天才认出这人是谁。他挤出个笑容：“是秧苗啊，哦不，秦厂长，今儿咋有空过来？”


    “周五哥，您可别这么笑话我。”秦秧苗笑着说道。周建成是村里出了名的能人，既能吃苦又肯干，脑子也活络，不然也不会有承包果园的魄力和本钱。对这样的人，秦秧苗向来敬重，更何况对方比自己大了十多岁，单论年纪，她也该尊敬几分。


    她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满筐红彤彤的苹果上，语气真诚地夸道：“呦，您今年这苹果收成可真不错啊！”


    周建成却是苦笑：“不错有啥用？没想到今年果子下得这么多，市场价格一天一个样，不停往下掉，我这都快愁死了。”他叹了口气，指着身旁一筐明显小了一圈、有些还带疤痕的苹果说道：“大的、红的、品相好的，倒也还能卖出去。可像这些——根本没人要。其实也就是表皮不好看，吃起来一样甜，水汽足着呢！”


    他说着，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弯腰从筐里拣出一个表皮坑洼的苹果，在自己衣襟上蹭了两下，径直递给秦秧苗：“你尝尝！一咬都是水，甜得很！”


    秦秧苗连忙摆手，笑道：“五哥，不用客气，我刚在家吃完。知道您这的苹果味道好，这才特意过来，想再买一些。”


    周建成起初以为她是买来自家吃的，待细问之后，才知道秦秧苗是要采购二十多筐苹果给厂里员工发福利，后续可能还要追加。他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不仅对秦秧苗提出的要求满口答应，还主动提出可以帮忙送货上门。


    秦秧苗对他的服务态度很满意，不过还是细心嘱咐道：“周五哥，这些苹果还麻烦您尽量搭配得均匀些，大小好坏都掺着放，免得有人拿到差的心里不痛快。”


    “成，成！秧苗你放心，包在我身上，肯定办得妥妥的！”周建成连连应声，脸上笑开了花，“我还指望着你这回吃着好，往后再多照顾生意呢！”他说着，爽快地在谈好的价钱上又抹了个零头。


    买完苹果谈好了送货时间，秦秧苗便往回走。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秦秧苗的心却像是燃着一团火。看到周建明成的那些苹果，她便在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要成立一个食品公司！


    她记得头一次去百货大楼就，被那一排排摆的整整齐齐的玻璃罐头吸引。黄澄澄的黄桃罐头、红艳艳的山楂罐头，贴着的标签鲜艳醒目，价格更是让她当时就暗暗咂舌。还有那种用深色玻璃瓶装着的果汁，看起来浓稠醇厚，光是想象那酸甜的滋味，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要是把这些多得卖不掉的苹果……也做成罐头呢？或者，熬成那样浓稠的果汁？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住了，苹果收购价才几分钱斤，而百货公司里一瓶罐头要多少钱！这中间翻了多少倍？这巨大的价差像一团火，瞬间点燃了秦秧苗的雄心，让她光是想想就热血沸腾。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具体该怎么做？”沸腾的热血稍微冷却后，现实的问题浮上心头，她对这些罐头果汁的生产方式一窍不通。


    “食品厂……”秦秧苗喃喃自语，猛地停下了脚步。对了！秦大妈的老伴，秦大爷，不就在食品厂上班吗？


    想到这一点，秦秧苗这个急脾气，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去到市里，跟秦大妈当面打听个明白！


    秦秧苗一向行动力强。第二天一大早，就背上一筐红彤彤的苹果拎上一条早上现杀的肥猪肉，搭乘最早的一班车，赶去市里。


    一路没半点耽搁，她上午十点不到就到了地方。秦大妈正在门口摆摊，看见秦秧苗一个劲儿地哎呦：“你这孩子，最近忙啥呢？大妈都有多久没见着你啦！”


    “最近家里事多，我这不一忙完，就赶紧过来看您了。”秦秧苗笑着握住秦大妈的手。


    秦大妈摊子也不摆了，拉着秦秧苗就往屋里走，边走还边说：“瞧瞧这手多凉啊，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多穿点，赶紧上屋里暖和暖和！”


    秦秧苗笑得眉眼弯弯：“大妈，我真不冷！”


    秦大妈麻利地捅开炉子，给秦秧苗冲了一碗红糖水：“那也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两人拉起家常，秦大妈得知秦秧苗如今的生意步入正轨，十分替她高兴：“我就说你这丫头错不了，这不就应验了。”说罢又感慨，“春天那时候到现在才多久啊，也就六七个月，你这丫头，可真简单。”


    秦秧苗谦虚地笑笑：“大妈，我也就是运气好。”


    秦大妈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的本事，大妈还不知道啊。”两人说了会儿闲话，秦秧苗指着自己背来的一筐苹果和挂在筐上的一块肥猪肉：“大妈，这些苹果是我们村里果园结的，肉是村里人自家养的，我吃着挺好，带过来给您和大爷尝尝。”


    “你这孩子，让大妈说点什么好，有啥好事都想着我们老两口。”秦大妈起身走到筐前，眼睛一亮：“呦，这苹果个头大、颜色正，一看就是好果子！？”说到这儿秦大妈故意板起脸：“你这孩子，花这个钱做什么，跟大妈外道了不是。”


    秦秧苗笑着喊冤：“您这可冤枉我了，今年苹果大丰收，价格比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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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都便宜。我也是看我妈买了好些才知道，这才趁着东西新鲜价格实惠赶紧多买些。”


    秦大妈皱起眉头：“这么水灵的果子，怎么会没人要？是不是要价太高了？”


    “哪能啊，”秦秧苗拿起一个苹果递到大妈手里，“在村里，这么一筐才卖一块多钱，要是大小掺着卖更便宜。主要是咱们那儿地方偏，没有销路，光靠周边几个村子，能卖出多少？”说到这她叹口气：“承包果园的周大哥都愁坏了，说这样下去只怕租金都卖不上来。”


    秦大妈掂量着手中的苹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倒也是……总不能也学你当初那样来城里摆摊吧？”说完自己先笑了，“他那一果园的果子，怕是得上万斤，零星摊卖可消化不了。”


    “是啊，”秦秧苗叹了口气，“种果子的乡亲去找过县里的食品厂，可是人家都有自己的供货渠道，咱们小地方的果园根本挤不进去。我想着，要是能把果子加工罐头果汁就好了，这样既能保存得久，又能往远处销售。”她的话语里半是真切的感慨，半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目光悄悄留意着秦大妈的反应。


    秦大妈一听，巴掌轻轻一拍大腿，爽朗地笑起来：“哎呀！我当是多大的难题呢！绕了半天，原来根子在这儿等着你大妈呢！”她眼神慈爱又带着点看穿小姑娘心思的打趣，“你这丫头，脑子就是活络！这点子好！你大爷虽说在食品厂里一辈子都是跟糕点打交道，但一个厂子里的事儿，没准真让他知道些门道。等他中午回来，咱好好问问他！”


    秦秧苗的心思被点破，也不扭捏，脸上顿时绽开明媚的笑容，像是阴天里忽然出了太阳：“真的？那可太好了！要是大爷能给指点指点，那可真是救了急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


    两人又在屋里说了会儿贴心话，秦秧苗惦记着外面，便主动提出：“大妈，我帮您出去看着摊子吧，您也能歇歇脚。”


    如今秦秧苗不卖鱼了，那好吃的炖鱼方子她便教给了秦大妈。秦大妈也不贪多，每天就炖那么十来条，卖完就收摊，既是个营生，也不至于太劳累。这会儿，小煤炉上的砂锅里还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鱼香飘出去老远。


    秦大妈也不跟她客气，笑道：“那敢情好！你帮大妈照看一会儿，我这就去买把嫩韭菜回来。咱们中午烙猪肉韭菜盒子吃，你不是夸大妈的盒子做的好嘛！”


    秦秧苗闻言露出个馋样：“我今儿可是有口福了。”


    “就会哄我这个老太太开心！”秦大妈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秦大妈挎上篮子，脚步轻快地走了。秦秧苗站在摊位后，望着那逐渐汇入人流的熟悉背影，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