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檐角之上的铜铃被夜雨摇出叮叮当当的碎响，浸透了雨水的垂丝海棠颤巍巍地抖落花瓣，落在树下少年的肩膀。


    霜阙似有所觉地抬手摘下，又将其放逐于风雨中。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他微微侧头，便见裙角湿透的魏蘅急冲冲追了过来。


    “霜阙！”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停在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怎么了？”


    魏蘅喘着粗气抬头看他，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但留给她的只余沉默。


    她无奈垂头，就算是这种时候她还是在下意识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尤其是在面对这样一个别扭的人时，真的让人既堵心又气恼。


    他就不会好好沟通吗？就非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人吗？她真的有些无力了。


    “回去吧。”


    魏蘅叹了口气，拉起他便想往回走，怎知却被他扯住。


    她侧过头看他，便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


    “你想留下和他学医术？”


    魏蘅垂下眸子，没说想也没说不想，复而又抬眸看他。


    “你想我留下吗？”


    霜阙沉默，久到二人的衣衫被雨淋透，海棠花瓣落了满地，终是开了口。


    “我也可以教你。”


    他倏地用力握住她的双肩，将她彻底笼罩在阴影中。


    “秘术，道法，就连授与魏长乐的天羽玉字我也可以教你，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想留下？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魏蘅无力垂头，喘了口气。


    “你怎么总是误解我的意思，而且我也不想学什么术法，我只是想学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以防哪天我离开这儿也能靠自己活下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脖颈便被霜阙一把扼住。


    “你还说不是想离开！”


    他瞳眸微缩，胸膛起伏，随后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还是说我的筹码不够重，好啊，把我的灵气都渡给你，这样你就能变得和我一样强，自然便不必再靠学什么劳什子医术保命了。”


    霜阙猝不及防低头，红唇覆上她的唇瓣。


    触感柔软冰凉，呼吸交缠间因她今日多用了些果子传来的甜香，让他忍不住沉溺其中。


    霜阙强势拥住她的腰身，将股股轻灵之气渡入她的口中。


    脸上金色暗纹流转，唇间有细小莹尘浮动，抚在腰间的手缓慢扶住她的背，试图将她搂得更紧些。


    魏蘅眼睛瞬时睁大，扣住他不算老实的手一把将他推开。


    “你......。”


    她面红耳赤，不知是羞得还是恼，喘着粗气抬手在他胸开口捶了一拳，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独留霜阙立在海棠树下很久很久。


    *


    魏蘅缓下脚步，气得肝疼。


    那可是老娘的初吻！还没准备好竟让他给夺了！


    “这死蛇妖，到底抽什么疯？”


    越想越气，一脚将回廊上的石头踢了老远。


    许是夜里过于静谧，惊得草丛躲雨的小动物发出窸窸窣窣地逃窜声。


    魏蘅抿起唇，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浮现适才海棠树下的旖旎画面。


    甚至升起了他若是个人类该多好的荒谬想法。


    糟糕！她明知道霜阙刚刚的行为并非出于喜欢，而是动物本能的占有，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悸动。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要把自己搭进去了呀。


    她用力搓了搓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奈何霜阙吻她的画面拼了命地往她脑子里钻，试图摧毁她的理智。


    忽地魏蘅袖口透出一阵白光，她一愣，随后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


    原来是从周浩那里抢来的追妖法器。


    精致小巧的圆柱形灯罩里是一个银色油灯，油灯里的灯心忽明忽灭，发出莹莹白光。


    “这......还挺神奇的。”


    魏蘅将油灯在眼前晃了晃，丝毫没意识到两个人影正缓缓靠近。


    忽地劲风突起，泛着冷光的短刃带着肃杀之气向她后背袭来。


    她似有所觉地想要躲避，但为时已晚，只能抬手护住要害部位，避免血溅当场。


    然预想的血腥场面并未发生，魏蘅抵挡间条件反射地抬脚，一脚将偷袭之人踢了老远，重重撞到石柱上。


    “哇！”她惊呼，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脚。


    什么情况？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难不成自己是千年不遇的武学奇才？


    魏蘅正欲窃喜，忽而想起适才霜阙吻她之前说把什么气渡给她，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你，原来你才是那个妖孽！”趴在地上疯狂呕血的人抬起头，狠狠看着她，正是几日不见的周浩。


    姗姗来迟的青崖子见他的宝贝徒儿伤得如此重，心有余悸地瞧了魏蘅一眼，将眉头拧成疙瘩。


    没想到这丫头片子的功夫如此犀利。


    往日里看她唯唯诺诺，本想趁夜里抓住她将法器抢回来，没曾想是扮猪吃老虎的主。


    如此看来，是要从长计议了。


    青崖子斟酌半晌，想说些漂亮话把眼下的危机圆过去，怎料却被周浩那个蠢货搅合了。


    “扶我干嘛，把那妖孽抓起来啊！”


    青崖子无言，那丫头片子一脚就能把他撂倒，他上去不纯纯给人家送菜吗？


    魏蘅将手中法器收起，呛声道。


    “你才妖孽呢，你们全家都是妖孽，再说就算我是妖又如何？


    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总揪着我不放干嘛？”


    周浩擦了擦带血的嘴角，恶狠狠道。


    “凡是妖孽就该杀之而后快！”


    魏蘅对他的极端言论嗤之以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万物皆有灵，妖鬼自然有他们活着的权利，依我看，最该除去的就是你这种借着除魔卫道引子残害生灵之辈。”


    周浩被她的伶牙俐齿气得又吐出一大口血，甚至还冲动想上前打她。


    “匹夫之勇，愚蠢至极！”


    “我徒儿只不过急于拿回自己的法器罢了。”


    青崖子的话虽平和，但句句都在为周浩开脱。


    “姑娘家家还是和气些好。”


    他扶起周浩低声耳语几句，只见周浩眸底几度变换，竟真的随青崖子离开了。


    魏蘅刚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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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便觉斜上方白光一闪，数把短刃穿过虚空狠狠向她刺来。


    梅开二度，没想到这师徒二人如此阴险，竟还想偷袭她。


    就在暗器马上要刺破她的眼睛时，不知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偏了个角度擦着魏蘅的手直直钉在身后的石柱上。


    于此同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周浩师徒身后传来。


    “二位道长，这三更半夜无端对一个姑娘大打出手，合适吗？”


    举着伞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缓缓漏出全貌，竟是沈慎。


    “我听父亲说二位已然输了比试，应在当日便离开，为何还会出现在这？”


    周浩师徒见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后讪笑着告了声罪便匆匆离开了。


    死里逃生的魏蘅从适才的危机中缓过神来，才觉手上黏腻腻的。


    低头一看，发现手腕处一条两寸长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着血。


    “嘶！”魏蘅抽了口凉气，紧忙捂住。


    但血还是从指缝透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入雨水中，绽出点点红花。


    沈慎上前查看她的伤口，皱眉道。


    “伤口很深，要马上止血才行，不如魏姑娘到我那包扎一下吧。”


    魏蘅看了他一眼，犹豫道。


    “不了吧，这么晚了，不太方便。”


    沈慎愣了一下才觉自己言行不妥，连忙解释道。


    “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这么晚了府医估计都休息了，任血这般流下去也不是办法，若姑娘建议，可以随我去大书房，我差几个丫鬟来为姑娘包扎如何？”


    魏蘅看了眼深可见骨的伤口，估计等到白天血都要流尽了，所以便没再拒绝，随着沈慎往书房方向去了。


    然她没发现的是，不远处屋檐上，一抹青色身影看着二人离开处，目光森冷。


    手指轻轻用力，捏着的石子瞬间化做齑粉。


    *


    落荒而逃的师徒二人蹑手蹑脚走进一处无人的厢房。


    青崖子将周浩扶坐在床上，又从怀里摸出几粒丹药喂他服下后便坐在床边叹起了气。


    “偷鸡不成蚀把米！那沈三公子的意思就是赶咱们走，若是再不动手恐怕要来不及了。”


    躺在床上的人闻言情绪激动，狠捶了一下床铺，却因动作幅度太大牵扯伤口，痛呼一声。


    “嘶，动手？你的意思是强上了那沈二小姐？”


    “你怎么现在还惦记着抢你二弟的未婚妻，我说的是丹药之事。”


    青崖子恨铁不成钢看了床上之人一眼，被他的愚蠢气了个倒仰。


    “别把心思放在那些无关紧要之人身上，多动脑子想想，你父亲要的到底是什么？”


    周浩明显还有些不服气。


    “可是......”


    “别可是了，密室大体位置咱们先前已然打探得差不多，等你好些咱们便动手。


    记住你最重要的事是讨好你父亲，待到将周家握在手中。


    到时金钱，女人，天材地宝任你取之用之，何需贪恋眼前的蝇头小利不放？”


    周浩本想再为自己和沈二小姐之事争取一下，却赫然被一道冷沉沉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


    “哦？密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