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强行捧起帕洛斯的脸，注视着那双赤金色的眼睛。


    龙有点蔫蔫的，像烈日下被晒了一阵的花瓣。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小女巫这么说着，“啪叽”一声，把一个编好的花环扣在龙的头上。


    “？”红龙眼里的情绪从沮丧变成疑惑。


    “这是感谢你，为保护迷雾森林生态环境，而做出的努力！”安娜拍拍他的肩膀，肯定并鼓励。


    “阿嚏！”不知是哪朵花的效果，有花粉簌簌地落下来，龙鼻子痒痒的，打了一个喷嚏。


    他有些新奇地拨弄了一下头顶的花环，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惊讶地发现，这个花环的大小居然正正好，能戴在他的头上。


    原来你刚刚一直在做这个吗？龙看向对他微笑的小女巫，甩了甩尾巴。


    这种通过努力而获得奖励的经历还挺新奇的，虽然只是一个花环。


    而他做了几天的体力活，甚至还帮什么“沼泽噗噗兽”铲屎……


    算了，力气又不值钱。


    红龙伸手摸了摸花环，勾唇浅笑。


    哎呀，真是好哄。安娜眯了眯眼，看着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环，两眼放光的红龙。


    等龙的新鲜劲过了，她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红绳编织的吊坠，在帕洛斯眼前晃晃：“以及……这个送给你，表达我个人对你的感谢。”


    “唔，其实早就想给你了，但是最近才拿到材料嘛……也算是一个护身符吧。”


    “可能不如龙族的鳞片贵重……但这也是我用心准备的，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哦。”


    红龙呆呆地看着面前有些忸怩的女巫，目光从她微红的脸颊上，转移到了她手心捧着的那枚吊坠上。


    红绳从一个水滴形状的吊坠中穿过，吊坠晶莹剔透、暗红如血，中心光滑如镜，边缘有锯齿状的花纹。


    就像是他的鳞片。


    小女巫还在和他解释这枚吊坠的来历：


    “我拜托玛丽姨妈找到了‘熔岩之心’，然后加上你的血、我的血，再在周围嵌刻守护符文，做成了这枚吊坠。”


    “这条绳子由你和我的头发编织而成……啊，是双螺旋结构哦，绳子里编写着魔女的祝福。”


    “在……我的家乡，红绳有着特殊的含义，可以驱邪避灾、祈愿长寿、护身招财。”


    “帕洛斯，无论你曾经遭遇了什么……我都希望，在之后的日子里，你能够平安、健康，自由、快乐。”


    黑发的小女巫眼睛亮晶晶的，在郁郁葱葱的丛林间，在明媚灿烂的阳光里，她拿着这枚亮闪闪的吊坠，在他面前晃啊晃，朝他微笑。


    帕洛斯顿住。他觉得今天的阳光有些过于刺眼。


    让他的眼睛一阵干涩、酸痛，然后有什么咸苦的液体，无声地滚落下来。


    龙用手压低花环，让枝叶和碎发挡住自己的双眼。


    “哎？怎么不说话，喜欢吗？”看见龙的反应，刚还有点不好意思的安娜凑了过去，询问道。


    “嗯……喜欢。”红龙声音闷闷的，像是压抑着颤抖。


    于是安娜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好，帕洛斯没问她头发和血液从哪来的。


    毕竟，搜集别人使用过的绷带，和掉落的头发，听起来似乎确是有点过于变态……


    “那你快低头，我来帮你带上。”她朝红龙挥挥手，张开双手，把吊坠送到他眼前。


    红龙顺从地低头，解开几个扣子，把修长白皙的脖颈暴露在她眼前。


    这是一个危险的姿势。


    露出脆弱的、致命的部位，让他从顶尖的掠食者，沦为被捕捉的猎物。


    但他甘之如饴。


    并且笃定，面前的女巫不会伤害他。


    安娜此时在担心这条绳子的长度够不够。


    材料有限嘛……她已经想了很多办法了……还薅了一些魔兽的毛……


    不过幸好，做个锁骨链还是没问题的。


    她轻轻环抱着龙，在他背后系上绳结扣子。


    红绳连着吊坠，围绕在红龙的脖颈上，衬着那皮肤更加白皙，像是一道显眼的项圈。


    这和她设想的有点不一样……还是短了点。


    安娜皱了皱眉，顺手拨了拨眼前暗红色的吊坠。


    她的指尖之下，龙的喉结轻轻滚动。


    帕洛斯的体温在升高，他仰着脖子，像一只脆弱的水鸟，任由小女巫动作。


    却偷偷攥紧了汗湿的双手。


    摩挲着颈间皮肤的红绳，让他有种被束缚的感觉。


    却……并不令他讨厌。


    可能是因为吊坠中那炽热、精纯的火焰力量，或者是绳子散发出的、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气息。


    属于自己，和……她的气息。


    红龙从喉咙里咕噜几声。


    “好了，就先这样吧，有机会再改造一下。”安娜抬起头，拉开与龙的距离。


    “你可以通过这个吊坠感应到我的位置，不过本来我们就有契约嘛，顺带着加强了一下。”


    她拍拍手，插着腰，眯着眼欣赏自己的成果。


    总体而言还是比较满意的，红色和帕洛斯也比较相衬。


    “怎么一直不说话？”她歪头，询问眼前沉默的红龙。


    “……”在她的目光下，红龙小声地呢喃几句。


    “你说什么？”


    安娜凑到帕洛斯唇边，试图听清他的回答。


    “我说……谢谢你。”


    炽热的红龙把头偏到一边，侧脸绯红一片，像晚霞的余晖。


    于是安娜更加满意。


    她避开在高温下已经变得有些蔫吧的花环，轻轻地摸了摸龙的头。


    “好龙好龙～”


    她笑道。


    三天假期很快过去。快乐的时光一向如此，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如流水般从指尖溜走。


    “期中考试……啊……就要开始了……”


    返校前，安娜正坐在餐桌前，咬着筷子，痛定思痛。


    文化课她应该没什么问题，已经勤勤恳恳地复习过了，比较有把握。但是占大头的实践课……听说每年的考核方式都不一样，优秀者还能获得荣誉勋章，提升自己的等级。


    她也没打算冲着荣誉勋章去，只是对于魔法的使用，她依然还是有些磕磕绊绊。


    就像天生残疾的人，突然长出了完整的四肢，自然要笨拙地适应很长一段时间。


    眼前的红龙很开心地吃着“最后的晚餐”，脖颈间暗红色的吊坠轻轻晃动，给他带来一份不谙世事的天真感。


    ……真令人火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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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特招“借读生”，帕洛斯不用参加考试，作为“魔兽”，他也只需要跟在她的身边。


    不爽，很不爽。安娜用筷子戳穿了盘子里的烤土豆。


    哎，算啦，只要他不出什么事就好。


    最近他情绪和力量也控制得很不错，期中考试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龙还在专心致志地吃着那一大盘烤肉，并未察觉到小女巫心情的变化。


    唔，安娜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之后多找几个学院兼职，赚点生活费？龙这么吃下去，自己到底能不能养得起。


    不然找蓝龙要点抚养费吧……自己不是还有个愿望寄存在他那里么？人类的愿望是一夜暴富，是不是有些过于通俗和真实……


    她托着脸颊，思绪又开始飘游，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好像意识到什么的红龙停下吞咽的动作，朝她看过来，赤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清澈的疑惑。


    嗯，你的忧愁，龙不理解，但龙在乎你。


    *


    直到他们离开时，玛丽姨妈都不见身影。


    安娜有一点沮丧。


    依旧陷入长时间沉睡的渡鸦被她留在了森林小屋里，笼子底下压着说明情况的纸条。


    静静地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归来。


    离开了渡鸦，于是这一回，安娜得独自面对所有考验。


    连个可以商量讨论的鸟都没有。


    哦，不对，她还有一头龙。


    她走出“魔法学原理”的考场，看见从树上跳下来迎接她的帕洛斯，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回忆起试卷上那些复杂的魔法阵图形，以及“元素组合的十八种模型”，她开始深深嫉妒那些天生就能随心使用魔法的种族。


    ……龙族怎么不算是一种异世界天龙人？


    安娜拍了跑过来的红龙一巴掌。


    “？”红龙皮糙肉厚，这一巴掌就像是在给他挠痒痒。但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他有些奇怪，于是把脸凑了过来，歪了歪头问她：“怎么了吗？”


    ……算了，和小龙发什么脾气。


    于是安娜又叹了一口气：“没什么。”


    只是渺小人类一些阴暗的嫉妒罢了。


    “嗯……魔法学原理是最后一门书面考试，然后修整一天，再正式进入实践考核……”


    安娜拿着圣路易斯学院考试时间安排表，一边走，一边查看后续事项。


    “啊——”阴凉的树荫下，帕洛斯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甩了甩有些困倦的头。


    这几天小女巫都在挑灯夜战，连带着他也在树上守到很晚，等她房间的灯灭了才合眼。


    真是给他熬得不行。


    毕竟龙本身就是需要大量睡眠的生物。


    “怎么了？很困吗？”小女巫拍拍他的背，安抚道：“那吃完饭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我晚上一个人练习就行。”


    “啊——不，我会和你一起去的。”红龙揉了揉眼，但语气笃定。


    等到他们一起走出教学楼，迈向通往食堂的小径时，几个衣着华丽的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哼，这就是从乡下来的女巫，和她那头鲁莽暴躁的龙吗？哼哼，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


    ……？


    安娜和帕洛斯对视一眼，双双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