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惊变

作品:《权奕

    大靖元启二十三年,冬。


    鹅毛大雪连下了三日,将整座京城裹进一片刺目的白。紫禁城的琉璃瓦顶积了半尺厚的雪,檐角垂落的冰棱足有三寸长,像一柄柄悬在半空的冰刃,映着灰蒙蒙的天光,透着股森然的寒意。


    定北侯府的暖阁却与外头是两个世界。


    紫檀木架上燃着银丝炭,火苗舔着炭块,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将空气烘得暖融融的。谢临渊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乌发松松挽了个髻,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张脸愈发白皙。他生得极好,是那种带着侵略性的俊朗——眉骨高挺,眼窝微陷,一双桃花眼本该是含情的,此刻却盛满了化不开的冷意,瞳仁黑得像深潭,只在转动时才泄出一点流光。鼻梁高直,唇线清晰,下唇比上唇略厚些,此刻正抿着,带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指尖捻着枚莹白的玉棋子,指节修长,肤色是常年不见强光的冷白,与那棋子几乎融为一体。


    “相府昨夜清了三个掌事,说是漏了盐铁司的账。”下属青影垂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被炭火声盖过。


    谢临渊没抬头,目光落在面前的棋盘上。棋盘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纵横交错的纹路里还嵌着银丝,此刻上面只落了寥寥数子,却已隐隐有了对峙之势。


    “沈彻倒是越来越利落了。”他轻笑一声,声音清冽,像冰珠落玉盘。


    青影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御史台今早递了折子,参您私通北狄,说……说在北狄使者的驿馆搜出了您的私印。”


    “哦?”谢临渊终于抬眼,那双眼看向青影时,冷得让人脊背发寒,“本侯这半年连城门都没出过,私印怎么跑北狄人手里去了?”他把玉棋子往棋盘上一落,“啪”的一声轻响,在暖阁里却格外清晰,“看来是有人等不及,要提前收网了。”


    青影脸色微变:“侯爷,需不需要属下去查是谁在背后……”


    “不必。”谢临渊打断他,缓缓坐直身子。他穿着件月白色的锦袍,领口袖缘绣着暗金色的云纹,随着他的动作,衣料流淌出柔和的光泽,却丝毫掩不住他骨子里的矜贵与疏离。“查来查去,无非是那几位王爷,或是……宫里那位。”


    他起身时,白狐裘滑落肩头,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脖颈。走到窗边,推开条缝隙,冷冽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飘动。


    “备车,去相府。”


    青影愕然抬头:“侯爷?这时候去相府?沈丞相刚动了手,此刻怕是……”怕是正等着看您的笑话,或是……等着落井下石。


    谢临渊回头,桃花眼弯了弯,那笑意却没到眼底:“他动了我的人,总得给我个说法。”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叩了叩窗棂,声音里带了点玩味:“再说了,沈彻那人,看着像块捂不热的冰,实则比谁都清楚利弊。我这时候送上门,他未必敢不收。”


    青影还想劝,却见谢临渊已转身往外走。月白锦袍扫过地面的地毯,留下一道轻盈的影子,可那背影里藏着的锋芒,却比窗外的冰棱还要锐。


    暖阁外,积雪被扫开一条小径,几名仆役正忙着给马车套马。谢临渊踩着薄雪往外走,玄色的披风在身后展开,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鸦,与漫天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相府离定北侯府不远,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谢临渊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在复盘着这半年的棋局——盐铁司的账,牵扯的何止是几个掌事?那背后是三位王爷的私产,是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利益网。


    沈彻敢动这块肉,要么是疯了,要么是……手里握着足以掀翻棋盘的筹码。


    而他谢临渊,偏想看看这筹码是什么。


    马车停在相府门前时,谢临渊掀帘下车,正撞见沈彻从府里出来。


    沈彻比谢临渊矮了小半头,穿着件玄色的朝服,领口绣着金线勾勒的仙鹤图案,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他生得是另一种模样——眉清目秀,鼻梁挺直,嘴唇很薄,透着股寡淡的意味。最醒目的是他的眼睛,很黑很亮,像淬了冰的刀子,看人时总带着审视,仿佛能穿透人心。他刚从宫里回来,朝服还没换下,帽翅上沾了点雪沫,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凛然的气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没有寒暄,没有笑意,只有无声的交锋。


    沈彻先开了口,声音清冷,像碎冰撞击玉石:“侯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谢临渊拢了拢披风,往前走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能闻到沈彻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雪的清冽。


    “听说沈丞相昨夜忙得很,”谢临渊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冷,“不知清理出的‘账目’,能否分本侯一份?”


    沈彻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侯爷说笑了。相府的账,岂容外人置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谢临渊,“倒是侯爷,御史台的参折,陛下留中不发,您该谢陛下圣恩。”


    “圣恩?”谢临渊低笑出声,气息拂过沈彻的耳畔,带着点温热,“沈丞相觉得,我这条命,是靠陛下保的?”


    沈彻的睫毛颤了颤,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语气更冷:“侯爷若无事,下官还要入宫复命。”


    “别急着走啊。”谢临渊上前一步,再次逼近,桃花眼里的冷意淡了些,多了点探究,“那盐铁司的账,能扳倒盐铁使,还能牵出三位王爷。沈丞相,你这点火候,还嫩了点。”


    沈彻猛地抬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色。


    谢临渊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忽然觉得有趣。这少年丞相,平日里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原来也有失态的时候。


    他弯了弯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想动他们,得找个靠谱的盟友。你说呢,沈丞相?”


    寒风卷着雪沫吹过,沈彻的脸色在雪光下有些发白。他看着谢临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低估了这位闲散侯爷。


    这盘棋,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不管了,再写,前面的是真的写不下去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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