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走出洪荒


    离开洪荒禁地的第七天，顾晓瑜第一次看到了人烟。


    那是一个建在山腰的小村庄，几十间茅草屋顶上飘着袅袅炊烟。她站在远处山崖上，赤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将村中景象尽收眼底——农妇在溪边捶打衣物，孩童追逐打闹，老人坐在门前晒太阳。


    如此平凡，如此...陌生。


    "怎么了？"季沉舟从身后走来，手中提着刚猎到的野兔。他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唯有眼角那道疤成了永久纪念。


    顾晓瑜收回目光："三年没见到正常村落了。"自从被玄清带回太虚宗，她眼中的世界就只有修炼、任务和勾心斗角。


    季沉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村庄："要下去看看吗？"


    顾晓瑜摇头，指了指自己异常显眼的瞳孔："会吓到他们。"


    "用这个。"季沉舟从怀中取出一对薄如蝉翼的琉璃片，"剑门小玩意，能改变瞳色。"


    顾晓瑜好奇地将琉璃片贴在眼睑上，顿时觉得世界蒙上了一层淡褐色的纱。季沉舟递来一面小铜镜，镜中的她双眼已变成普通褐色，只是偶尔还会闪过一丝金光。


    "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季沉舟提醒道，"而且对巫力感知稍有影响。"


    顾晓瑜活动了下眼睛："足够了。"


    两人简单易容后走入村庄。顾晓瑜披着季沉舟的备用外袍，过长的下摆让她走路时不时绊到；季沉舟则用草绳束发，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游侠。


    村中唯一的酒肆兼客栈是一间低矮的茅屋，门口挂着褪色的酒旗。推门进去，混浊的酒气与炖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两间上房。"季沉舟将一块碎银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是个独眼老人，狐疑地打量着他们："私奔的小夫妻？"


    "兄妹。"季沉舟面不改色。


    老人嗤笑一声，收下银子："只剩一间了，爱住不住。"


    最终他们还是要了一间房。房间狭小得可怜，一张木床就占了半间屋，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夜风呼呼地往里灌。


    "你睡床。"季沉舟放下行李就要往外走。


    顾晓瑜拉住他的袖子："外面下雨了。"


    确实，雨点已经开始敲打屋顶的茅草，发出沙沙声响。


    "我打坐就好。"季沉舟坚持。


    顾晓瑜翻了个白眼："床够大，分你一半。"说完就后悔了，耳根一阵发热。


    季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下，最终妥协："我睡外侧。"


    夜深人静，雨声渐密。顾晓瑜背对着季沉舟侧卧，能清晰感觉到身后传来的体温。她盯着墙上的裂缝，突然开口："你说天剑门会接受我吗？"


    "师父一向开明。"季沉舟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而且......"他顿了顿，"剑门与巫族，其实有些渊源。"


    顾晓瑜转身："什么渊源？"


    月光从窗纸的破洞漏进来，正好照在季沉舟脸上。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到了你就知道了。"


    顾晓瑜正想追问，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季沉舟瞬间按住剑柄，示意她噤声。


    "...太虚宗悬赏令，见过这两个人吗？"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顾晓瑜和季沉舟对视一眼，同时屏住呼吸。


    "没...没有..."掌柜的声音发颤。


    "搜！"


    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季沉舟闪电般起身，一把拉起顾晓瑜："后窗！"


    两人刚翻出窗外，房门就被踹开。顾晓瑜在雨中回头，看到一个身着太虚宗服饰的壮汉提着刀冲进空房。


    "追！他们跑不远！"


    雨越下越大，山林间的小路变成了泥潭。顾晓瑜和季沉舟在密林中疾驰，身后不远处，太虚宗弟子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分头走。"季沉舟突然停下，"你去剑门，我引开他们。"


    顾晓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起！"


    季沉舟摇头："悬赏令上有你的画像，他们认不出我。"


    确实，顾晓瑜的巫族特征太过明显，即使用琉璃片改变了瞳色，轮廓和气质也难以掩饰。而季沉舟只是个"普通剑修"，只要不施展标志性剑招，很难被认出。


    "不行！"顾晓瑜指甲掐进他肉里，"我们说好不分开的！"


    季沉舟怔了怔，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听话。"


    就这两个字，让顾晓瑜心脏漏跳一拍。等她回过神，季沉舟已经转身冲向另一个方向，还故意折断几根树枝制造声响。


    "在那边！"


    追兵果然被引开。顾晓瑜咬牙继续前行，胸中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冰冷刺骨。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确定身后再无追兵，才靠着一棵古树喘息。雨幕中，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城池的轮廓——青霖城，天剑门管辖下的第一大城。


    顾晓瑜正要前行，突然听到左侧灌木丛中传来微弱的呻吟。她警觉地靠近，拨开枝叶，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老者倒在泥水中。


    "救...救我..."老者伸出颤抖的手。


    顾晓瑜犹豫了一瞬，还是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势。就在她低头的一刹那，老者眼中精光一闪，袖中滑出一把淬毒的匕首！


    "去死吧，巫女！"


    匕首刺向顾晓瑜咽喉的瞬间，一道青光闪过，老者的手腕齐根而断。季沉舟如鬼魅般现身，沉渊剑抵在老者喉间："谁派你来的？"


    老者惨笑："玄清...大人...不会......"话音未落，他嘴角溢出黑血，当场气绝。


    "死士。"季沉舟收起剑，"我们得赶快离开。"


    顾晓瑜惊魂未定："你怎么......"


    "发现得太晚。"季沉舟脸色阴沉，"他们兵分两路了。"


    两人冒雨赶路，终于在黎明时分抵达青霖城外。雨停了，城门刚刚开启，赶早市的商贩排成长队等待入城。


    "天剑门在城西三十里的落霞峰。"季沉舟压低声音，"我们需要伪装。"


    顾晓瑜点头，突然看到路边一个卖斗笠的摊子。她灵机一动，用身上最后一块碎银买了两顶宽檐斗笠和两套粗布衣裳。


    换上农人装扮后，两人顺利混入城中。青霖城比想象中繁华，青石板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先填饱肚子。"季沉舟带着她拐进一条小巷，找了家不起眼的面摊。


    热腾腾的牛肉面下肚，顾晓瑜才感觉活了过来。她小口啜饮面汤，突然注意到墙上贴着的通缉令——上面赫然是她和季沉舟的画像，悬赏金额高得吓人。


    "吃完了就走。"季沉舟显然也看到了，放下筷子。


    就在这时，一队太虚宗弟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小巷。为首的青年腰间挂着"巡查使"的玉牌，正挨个摊位检查。


    "低头。"季沉舟按住顾晓瑜的后颈。


    太虚宗弟子越来越近，顾晓瑜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交谈。


    "...听说那巫女能徒手撕碎金丹修士..."


    "...季沉舟更危险，剑修都是疯子..."


    "...玄清大人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


    巡查使停在了面摊前："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季沉舟的手在桌下悄悄握住了剑柄。顾晓瑜则暗暗运转巫力，准备随时爆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巷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天剑门巡城！闲人避让！"


    一队白衣剑修骑马而来，腰间统一的青色玉佩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太虚宗巡查使脸色一变，悻悻地退到一旁。


    领头的剑修是个面容冷峻的女子，她扫视一圈，目光在戴着斗笠的顾晓瑜二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却什么也没说，带队离去。


    "晦气！"巡查使啐了一口，也带着手下走了。


    顾晓瑜长舒一口气，却见季沉舟盯着那队剑修远去的方向，嘴角微扬。


    "熟人？"她小声问。


    季沉舟点头："大师姐。她认出我了。"


    果然，两人刚走出城门不远，那名冷峻女剑修就独自骑马追了上来。


    "小师弟，"她勒住马，声音如她的剑一般锋利，"三年不见，一回来就惹这么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