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没有。”


    “都流地上了。”


    “那不是本座的血。”


    “……”


    傅庭声从善如流，不再辩驳，清清嗓子，将这几日的经过娓娓道来。从她与薛都中了蚀骨散，又被当众袭击，再到霍知年回府，闻人盈上门闹事，桩桩件件悉数告知裴挽。


    裴挽静静听完，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既如此，拍卖会当日，你们便不必参与竞拍了。”


    他们此行鬼市，本就是为了追查鬼市少主的线索，如今霍知年主动现身，悬赏之事也已了结，自然也就不用再去争夺什么灵珠了。


    傅庭声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我们要，除掉闻人盈？”


    “鬼市的恩怨纠葛，让霍灵生自己解决，”裴挽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平静道，“不过闻人盈确实碍事，抽空给他随便使点绊子足矣，无须过多费心。届时，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来不及思量鬼市之主的真实名讳，傅庭声的注意力已被最后那句话牢牢抓住。


    竟比对付闻人盈更重要？


    她有些疑惑：“需要我做什么？”


    裴挽眸色转深，沉声道：“往生殿后面有一条红色灵轨，你我需借着拍卖会潜入，找到它，并将其修复。此地唯有灵体可穿行其间，其中凶险，不可小觑。”


    他顿了顿，侧过身，神色有些复杂：“你体内蚀骨散余毒未清，神魂也因此受到影响。以你当前的状态，莫说修复灵轨，连往生殿的门都进不去。”


    傅庭声眉头一皱：“怪我先前疏忽，连累了正事。”


    她这毒中的实在不是时候，若强行神魂离体，只怕灵轨未修，自身就先要溃散了。


    “倒也并非全无转圜之机，”裴挽声音忽然柔和了几分，注视着她，缓缓开口，“时间紧迫，寻常之法定是来不及了。现可由本座亲自出手，助你调理内息，逼出余毒。”


    傅庭声瞧了他一眼，半晌，斟酌着回道：“长老，您身上还流着别人的血呢。”


    “…所以？”


    救人之前，不该先把自己的伤势处理好吗？


    二人四目相对，周遭空气无声流动。许是她目光太过直白，裴挽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接着搬出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往生殿每年只开启一次，灵轨修复迫在眉睫。若你体内余毒不能尽快清除，你我之间的约定自然也只能往后推迟。”


    傅庭声语塞。


    一年光阴，裴挽等得，她可等不得。且不说这一年里自己还要继续为他鞍前马后，就照裴挽眼下三天两头受伤搏命的架势，傅庭声实在怀疑这人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那，咱们便开始？”她问得小心。


    “不必着急。”


    裴挽取来笺纸，提笔行云流水地写了几行，递到她面前：“明日你按此方，出门将所需药材备齐。”


    这个简单。


    他们如今身处鬼市，什么天材地宝搞不到，再不济也能打劫霍知年。傅庭声接过药方，未及细看，便听他慢条斯理的又补上一句。


    “灵石，从本座那份酬金里支。”


    她就知道！


    这家伙定还记着那五十万！幸亏自己当初没听薛都的。


    ——


    次日一早，傅庭声便握着裴挽给的药方，出门了。


    许是运气不错，兜兜转转不过半个时辰，方子上所需的药材就已凑得七七八八，仅差一味七叶一枝花。


    寻遍整个鬼市，才终于让她在条偏僻的巷子里见着了。摊主是名还未结丹的瘦弱少年，胸前挂着个小挎包，双眼亮晶晶的，口中价钱却是分毫不让。


    “这可是今早新鲜采的，五十灵石一株，概不讲价。”


    “五十？我看着也没多新鲜啊。”傅庭声皱眉。


    少年嘿嘿一笑：“此花离了根就是如此，你若不要，有的是人要。”


    傅庭声气闷，正准备据理力争，余光忽然瞥见前方人流中闪过一道熟悉身影。


    陆悯厄一改往日打扮，身着鬼市护卫服，神色肃然地带着几人离开中心城区，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而去。


    她下意识想躲，思忖片刻，又觉不对劲。拍卖会开始在即，陆悯厄不好好守在府中，为何在此刻带人外出？


    心中的好奇压过了那点顾忌，傅庭声匆匆摸出灵石交与摊主，抓起药材，快步追了上去。


    “师叔！陆师叔！”


    陆悯厄闻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师叔您这是做什么去？”


    陆悯厄沉默片刻，回答道：“拍卖会将至，我等奉命前去往生殿外围，探查灵阵布防情况。”


    “往生殿……”傅庭声念叨一声，立刻自告奋勇，“那我也去！拍卖会事关重大，多个人多份力量，而且我对阵法也略知一二。”


    陆悯厄不通阵术，以前同傅庭声也没什么交际，一时有些拿不准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最终，他还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好。跟紧，勿要擅动。”


    傅庭声心中一喜，赶忙将药材收好，快步跟在了队伍后面。


    一行人穿过长街，越走越偏。傅庭声此前从未来过，心中不免好奇，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憋住，跟陆悯厄打听起来。


    “师叔，那往生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陆悯厄本不是多话之人，面对傅庭声这个在他眼中不甚安分的后辈，更不欲多言。他步伐微顿，目不斜视：“不知，我也未曾去过。”


    傅庭声并未气馁，选择转移话题。


    “师叔如今深得鬼市之主信任，连往生殿布防这等要事都交由您负责。说不定等拍卖会结束，就会正式聘您为护卫队长呢。”


    陆悯厄听得嘴角微动，似乎被说得有几分受用，沉吟片刻，低声道：“此行与信任无关。”


    “那是？”


    “拍卖师看过了这批新进护卫的气数，”他难得展现出几分师叔该有的耐心，解释起来，“只有我们几个足够在往生殿内自由行动，因此拍卖会那天，也会由我们驻守场内。”


    “气数？”


    傅庭声立刻抓住了关键，追问起来：“气数不是在拍卖会上用来抵价交易吗？”


    陆悯厄瞥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有些少见多怪。


    “气数，从某种意义上说，代表了每个生灵存在的根基与潜力。尤其在往生殿这等靠近地府、涉及轮回的特殊之地，气数便成了灵体活动的凭据。气数稀薄者，入殿后的行动会大幅受限，很可能举几次牌，就动不了了。”


    听来也像是种保护，避免了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过度透支自己。


    傅庭声忽然担心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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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的气数来了。


    万一她气数少得可怜，到时候别说修复灵轨了，怕是刚走到灵轨跟前就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至关重要，默默记下，准备回去后立刻找裴挽问个明白，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陆悯厄依稀记得傅庭声要参加拍卖会，见她忽然沉默下来，只当是在担忧气数之事，便难得主动开口，岔开话题。


    “你预备何时回返宗门？”


    他这话本是寻常一问，听在傅庭声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霍知年的话言犹在耳，她不敢直接回答，决定先试探下陆悯厄的态度。


    “师叔，可是宗门里有了什么新动向？”傅庭声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


    陆悯厄皱了皱眉，语气如常：“新动向？宗门近来一切如常，并无特殊动向。师侄为何这般问？”


    傅庭声心中稍安，一边暗骂霍知年这小子诓我，一边干笑。


    “那就好，那就好。那个，我准备给自己的灵剑寻些进阶材料，暂时不回宗门，就怕宗门里有要事，需要我回去，哈哈哈。”


    陆悯厄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师侄今日言行颇为古怪。但他也懒得多问，点点头，继续带队前行。


    众人跟着陆悯厄穿过荒山，来到一处巨大深坑的边缘。那坑洞深邃无比，向下望去一片黑暗，好像真的直通九幽，不时有寒风从底下灌上来，吹得人背后发凉。


    傅庭声探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师叔，我们要下去吗？”


    陆悯厄摇头，指了指身旁两名护卫：“不用，你与他们二人负责核查地表的防护阵即可。地下核心区域，由我带人探查。”


    对此安排，傅庭声自然没有异议。


    三人马上沿着这坑洞的边缘巡查起来。核查防护阵并不需要多么精深的阵术造诣，主要是感知灵力的流转是否通畅，阵眼是否稳固。


    然而，这坑洞范围实在太大，阵眼又分布得极散，即便兵分三路，也花了快两个时辰，才将地表防护阵全部检查完。


    幸运的是，大部分防护阵都运转良好，仅有两处阵眼因年代久远略有松动。傅庭声与护卫们重新嵌入灵石，又仔细描摹了一遍阵纹，便算完成了任务。


    三人按照约定，回到最初分开的集合点等候陆悯厄。


    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人影。


    正商量着要不要遣人下去看看，一名先前跟着陆悯厄下坑的护卫独自回来了，对着她拱手道：“傅仙子，队长让属下传话，下方情况与预想的不太一样，需多费些时间。还请您不必等候，先行返回府中。”


    傅庭声闻言，虽有些担心陆悯厄，但想到自己体内余毒未清，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还需尽快找裴挽商议气数与修轨之事，确实不宜在此久耗。


    “有劳告知。也请替我转告陆师叔，万事小心。”


    说罢，她便先行告辞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傅庭声渐渐察觉到一丝异样。她装作若无其事，在林中一处岔路口停了下来。


    “跟了这么久，不打算出来吗？”


    短暂寂静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阴影里缓步踱出，仍是那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


    “诶呀，还是那么警觉。”


    傅庭声眯眼：“谢非你胆子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