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谢澜忱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哐当”一声重重搁在石桌上,药汁险些泼溅出来。


    云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戾气弄得微微一怔,抬眸便迎上他那双翻涌着怒意的眼睛。


    他又怎么了?方才在屋里便言语带刺,含沙射影,此刻更是戾气外露,仿佛自己欠了他泼天血债。


    “你小子这是什么态度?”南宫雅指着他怒道,“云微刚醒,身体虚弱得很。你身为同门,于情,不该多加照拂体谅?于理,也不该如此粗鲁无礼。这碗药是你端来的,泼了烫了人,算谁的?”


    “无妨。”云微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碗药,没有半分犹豫,伸手端起。


    苦涩的药气冲入鼻腔,她眉头都未皱一下,仰头,将那碗气味难闻的汤汁一饮而尽。


    药液入腹,灼烧感蔓延,她只是轻轻抿了抿唇,将空碗放回。


    本以为万事大吉,却不想,谢澜忱的目光此刻又落在了她脑后,那根由南宫雅笨拙编起、带着几分散乱的麻花辫。


    这抹鲜活在少年眼中无比刺眼,她对着南宫雅不仅笑得真心实意,连头发都肯让她摆弄,对着自己便只剩防备与冰冷。


    “你跑出来吹风,是嫌命长么?还有你,南宫姑娘……”他刻意加重了“姑娘”二字,“你倒是好兴致,把我师姐一个半死不活的残魂当娃娃摆弄。”


    “谢师弟。”云微站起身,抢在阿雅面前开了口,声音清冷。


    她特意用了这个称呼,提醒着彼此的身份与过往,“阿雅违抗禁令,私自离开万毒谷,甘冒奇险随我们前往碧月山庄,这份情谊与胆识,岂是寻常女子可比?你身为归云宗弟子,父亲寄予厚望的未来掌舵之人,便是这般对待仗义相助的同伴?这般说话行事,刻薄寡恩,全无半点宗主教导的宽厚仁德与容人之量。你扪心自问,可对得起宗主对你的栽培?”


    真想寻根最韧的天蚕丝,把他这张只会说刻薄话的嘴缝上,白生了副好皮囊,内里却如此狭隘不堪。云微心想。


    少年脸色铁青,那双幽深的眼眸死死盯着云微,里面翻涌着被戳穿的难堪、暴怒,以及一丝…看到她身体不适却依旧选择维护南宫雅时,心底深处那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刺痛。


    他想反驳,想用更刻薄的话刺回去,想了又想,最终只化作一声冷哼,拂袖离去。


    “云微!你看他……”南宫雅指着那道消失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云微轻轻按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阿雅,别气了。出去走走吧,看看这村子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我回屋休息一会儿。”她不想让阿雅看到自己强撑之下可能显露的狼狈。


    南宫雅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还想说什么,末了,终是将满腹担忧咽下:“那你好好休息,别乱跑,我就在附近。”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小院。


    院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云微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屈辱。


    她扶着粗糙的土墙,慢慢走回房间,每一步都牵动着残魂深处的不适。


    虚弱,无力……这便是如今的我。


    曾经的剑道天才,归云宗大师姐,一剑光寒可令妖魔辟易,如今却连站立都需强撑。


    这般模样,如何执剑?如何复仇?如何探寻母亲殒命的真相?


    云微闭上眼,强迫自己摒弃杂念,自怨自艾毫无用处。


    她盘膝坐在床上,五心向天,摒弃一切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试图引动天地间稀薄的灵气,纳入这残破不堪、几近溃散的魂体。


    每一次灵力的引动与流转,都如同无数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刮磨切割。


    云微咬紧牙关,下唇几乎被咬出血来,额角渗出豆大的冷汗,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身形却纹丝不动,唯有那微微颤抖、骨节泛白的指尖,泄露着她在承受何等非人的痛楚。


    就在她心神沉凝之际,一个轻蔑的声音钻入她封闭的识海中:


    “姑娘家,这般大了,何必执着于打打杀杀?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归宿。练得再强,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依附男人,相夫教子……”


    这声音妄图扎破她封闭的心防,瓦解她的意志。


    可她云微天生就不是听人摆布的性子。


    玄天诛魔印杀不死她,孤鸿剑困不住她,“女子该依附男人”这种浑话,她更是半个字都懒得听。


    她要的,从来都是自己攥紧命运,护住想护的人。便是逆了这天道,也断不会折了自己的锋芒。


    “我执剑,非为良缘托付,亦非锋芒示人。此剑所向,当斩尽世间不公,护我所护之人。纵使魂飞魄散,此心所向,万死不辞!”


    云微缓缓收功,睁开眼。


    成了。


    恰在此时,谢澜忱推门进来,脸色依旧难看,手里却紧紧攥着一物,是一根鲜红的丝绳。


    此物名为“护魂绳”,乃归云宗秘库所藏,对稳固残魂、凝聚灵识有奇效,云微自是认得。


    “你没事了?”谢澜忱攥着红绳的手猛地收紧,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她不需要这东西了。


    这个认知让他莫名烦躁,方才为了求来这物件,他在玉符里对着那群老东西说的话、应下的承诺,此刻全成了巴掌,一下下扇在脸上。


    可看着她站在那里,魂体确实比先前凝实了些,眉眼间那点虚浮的淡影也褪了些,那点烦躁里又悄悄渗进些别的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这样也好。


    他抿紧唇,将那点异样强压下去,抬眼时又换上惯有的冷脸,语气硬邦邦的:“既然用不上,留着也占地方。”


    少年指尖灵力骤然凝聚,就要将这代表着他“多此一举”的红绳当场绞成飞灰。


    嗤!


    一道剑气打在他手腕神门穴,力道不大却足以让他动作一滞,灵力瞬间溃散。


    “神门穴镇心神,对你最是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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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云微坐在床上,身形未动分毫,只是抬起眼,淡淡扫过他手中的红绳,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此地除我之外,再无旁人魂魄不稳,气息溃散。”她顿了顿,单刀直入,“既是给我的东西,为何拿到手,又要毁掉?师弟行事,当真令人费解。”


    被她看穿心思的慌乱此刻像火星子般窜起来,偏被谢澜忱用更冷的语气压下去:“我做事,何须向你解释?此物留之无用,毁掉干净。”


    他眼底翻涌着不愿承认的狼狈,偏要梗着脖子摆出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毁掉这护魂绳,就能抹去方才那点不该有的在意。


    “谢澜忱,你心中九曲回肠,弯弯绕绕的心思太多。我懒得猜,也猜不透你那套。”云微目光落在那抹鲜亮的红色上,唇瓣动了动,吐出五个字:


    “给我,我系上。”


    此物能稳固残魂,凝聚灵识,于她大有裨益。


    管他此刻是羞是怒,是拉不下脸还是有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先用了再说。


    谢澜忱僵在原地,眼神复杂地剧烈变幻,惊愕、羞愤、不甘交织。


    他几步上前,目光先落在云微发间那截素色发绳上,不知怎的,那南宫雅编的麻花辫瞧着格外碍眼,指尖几乎是凭着本能动的,快得带着点蛮力,三两下就将那辫子拆得散乱。


    少年盯着那被拆开的麻花辫,心里竟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这拙劣的编法,衬得云微都落了俗套。


    云微:……不是让你给我。怎么自己上手了?


    算了,跟他理论太浪费力气。


    “把阿雅的发绳给我,我要收进我母亲的香囊里。”云微适时开口道。


    他冷哼一声,几乎是丢般将发绳扔到她手里。


    他从未替人做过这等事,手指僵硬得如同不属于自己,先将那几缕发丝笨拙地分成了三股,最后编成一小股辫子,动作生涩,甚至不小心扯痛了云微,惹得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明明是自己弄疼了她,少年却抿着唇,半点歉意没有,反倒盯着自己系的死结,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只有他编的才配得上她。


    “好了。此物名‘护魂绳’,可固魂凝神,别弄丢了。”少年别开眼,没再说半句要毁掉它的话。


    “我知道。”云微淡淡打断他,“作为曾经执掌宗门库钥的大师姐,这点见识,我还是有的。”


    “谢澜忱,我知道你这个人惯于冷眼旁观,独善其身。这次能为我求来此物,”她微微停顿,语气里听不出讽刺,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我很开心。”


    他做这一切,九成是为了他自己那条命,怕她魂飞魄散,那同生契会连累他一同赴死罢了。


    但这正是她苦心孤诣、甚至不惜燃尽残魂与覆海同归后所期盼的局面。


    有了这同生契,他就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有把柄捏在她手上。


    为了他自己能活,谢澜忱就不得不助她讨还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