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李怀舟
作品:《困鸟》 李怀舟坐在咖啡店的窗边,听姜柔断断续续聊起从前。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完以上种种,他还是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惊讶、恍然、怜悯,以及难以言说的愉悦。
原来如此。
借由姜柔敞露心扉的自白,过去很多让他疑惑的细节,在此刻有了答案。
她面对陌生人过于反常的畏惧、回避与男性肢体接触的习惯、时不时拢紧外套的动作……
就连在饭馆和面店吃东西,姜柔也总要往里侧避一避,不碰到端菜上来的老板。
一切源于姜柔的应激反应,她渴望得到更多安全感。
李怀舟默默分析。
姜柔是他的同类,却又与他完全相反。
他们都经历过暴力和羞辱,不一样的是,姜柔至今生活在姨父留下的阴影里战战兢兢,而他,成为了掌控权力的那一方。
哪怕嗜虐的父亲原原本本重新出现,李怀舟也能毫不犹豫,一刀捅进他心脏。
确切来说,李怀舟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亲手杀了他。
那个自以为是、只敢对孩子发怒的混账。
“你父母去世,应该留有遗产和事故赔偿。”
李怀舟问:“不够你和姨妈离开他,两人生活么?”
“我爷爷以前生过重病,家里的钱,全拿去填了医药费的窟窿,还欠下几个亲戚的债。”
姜柔苦笑:“至于赔偿……货车司机家境拮据,没有赔偿能力,我只得到最基本的交强险。姨妈如果和姨父离婚,离开江城去外地安家,那笔钱不够;但留在江城,又肯定会受姨父的纠缠骚扰。”
进退两难之下,只能等姜柔长大,足够赚钱养活自己。
“你念大学后,他还打你吗?”
“收敛多了。我寒暑假很少回家,没怎么和他见面。”
强撑的笑容没能维持下去,姜柔连牵起嘴角都难:“不过……几个月前,他因为酗酒丢了工作,隔三差五来找我要钱,疯狂打电话发短信、守在校门口堵我、不断联系我的辅导员……我快被逼疯了。”
“钱,你给了么?”
姜柔点头,神情冷下来:“我上大学后,做过不少兼职,攒了点钱。他收留过我三年,来要钱时,我把大部分存款还给了他,权当日后两清,划开界限。”
她咬牙:“但他是个赌棍。”
有过第一次,就有后来的无数次。
从外甥女手上讨来的钱很快被用光,那男人得了一回便宜,往后每每缺钱,都要给她发消息。
循环往复,不知餍足。
这是段远远称不上愉快的往事,姜柔一度讲不下去,眼眶通红。
说到最后,她平复好情绪,反倒轻轻笑了:“所以听你说起家里的事,我第一反应是——”
“我们是相似的人,你一定可以共情我的感受。你不觉得,我姨父和你爸爸很像吗?”
当然像,李怀舟想。
外表狂躁自大、内心软弱无能,只能通过家暴的手段,勉强维持可笑的自尊。
窗外刮过一阵狂风,玻璃被击打得砰砰作响。
姜柔惊得肩膀一颤,捧起热腾腾的咖啡杯,指尖抵着杯身取暖。
多可怜。
她是暴力之下的牺牲品,让人同情。
李怀舟温声安慰几句,姜柔乖乖点头,看向他的眼神信任又感激。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李怀舟必须刻意压下嘴唇的弧度,才不至于笑出声。
把姜柔耍得团团转的感觉,太有趣了。
她像无知无觉的鸟,不经意间闯入毒蛇的领地,头顶就是致命的獠牙,还想着在这里筑窝。
但……不得不说,李怀舟很满意姜柔投来的视线。
她没什么朋友,更没有可以倚仗的家人,愿意把遭受家暴的事一五一十全盘吐露,表明姜柔已足够信赖他。
更进一步来说,姜柔在不知不觉地依靠他,将他视为唯一的倾诉对象。
意识到这一点,熟悉的快感爬上来,令他兴奋到震颤——
恰如李怀舟掌控地下室里女人的生死,在眼下,他也掌控着姜柔。
还能更深入些吗?
李怀舟想。
他把刀架在那些女人脖子上,的确能欣赏到她们因惊惧而臣服的姿态,然而并不纯粹。
在那一双双眼睛里,李怀舟看见嫌恶、憎恨、甚至是近乎挑衅的不甘心。
哪怕被他牢牢钳制性命,她们仍然看不起他,似乎他是阴沟里的臭虫。
那种眼神,简直叫人作呕。
相较之下,姜柔温驯且不设防,像只渴求庇护的流浪猫。
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为他量身打造的猎物——
不,是宠物。
李怀舟正色,让自己显得更有同理心:“他如果再来找你麻烦,记得给我打电话或发消息,我一定过来。”
如他所愿,姜柔露出感动的表情。
“谢谢。”
她揉了揉耳朵,红着耳尖,用喝咖啡的动作掩饰赧然:“你愿意听我倾诉,真是太好了。”
“你很少和别人说这件事?”
“嗯。”
姜柔说:“讲给人听,只会被同情被可怜。”
她勉强扯出个笑:“这也导致,在大多数男同学眼里,我是个怪胎。他们说我高冷、矫情、目中无人,仅仅被搭句话,就要躲开三丈远。”
李怀舟沉默几秒:“我明白。”
他道:“读初中的时候,我脸上常常带伤。班里的学生觉得我阴沉吓人,家长也私下告诉他们,我有那样的爸,肯定遗传了暴力倾向,千万别和我来往。”
怎样让姜柔更依赖他?
最简单的办法,是激发她的共鸣,一遍遍暗示:
你看,只有我理解你的感受。
咖啡腾起袅袅白烟,漫过姜柔清秀的眉眼,五官渐渐柔和,像块融化的冰。
在李怀舟的注视下,她伸出右手,平放在桌面。
姜柔压低声音,耳语一般,只有彼此听得见:“只给你看。”
咖啡店昏暗的灯光里,袖口被她拉开,李怀舟看清那块疤的全貌。
暗褐色,长条状,犹如一只蜈蚣盘踞在腕骨上方,保持着被暴力撕扯的形状。
李怀舟:“皮带?”
“对。”
姜柔意外于他的敏锐,重新用衣袖遮住伤疤:“高二那年,姨父家暴姨妈被我撞见,我脑子一热,冲上前去和他对峙——他拿着皮带,我下意识抬胳膊去挡,刚好被打在手腕上。”
她短促地笑了笑,像自嘲:“我以为它能够自然愈合,擦了点药就没再管,结果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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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消掉。”
李怀舟凝视她上扬的嘴角。
这是姜柔与众不同的、最让他感兴趣的地方。被家暴的记忆并不美好,横亘在手腕的疤痕丑陋狰狞,姜柔说起这些,却是笑着的。
她身上有股昂扬蓬勃、不肯妥协的劲,正因如此,一旦彻底驯服她,得到的快感将格外强烈。
李怀舟估算着,他已经成功了多少?有没有百分之六十?
“很在意的话,可以去做疤痕修复手术。”
他道:“不做也没关系,它不难看。”
像被这句话烫到,姜柔又摸了一把泛红的耳朵。
“冲上去挡皮带,”李怀舟接着问,“不怕吗?”
“当然怕。”
回想起不堪的过往,姜柔攥紧手指:“但……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害怕都忘了,唯一的念头,是不能让姨父再打姨妈。”
李怀舟没出声。
起初,他也尝试过挡在母亲身前,被父亲殴打得遍体鳞伤,当天夜里,却得来母亲冰冷的训斥:
“你逞什么能?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少给我添乱!”
与姜柔的姨妈不同,李怀舟的母亲孤僻偏执,从不说软话,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于她而言,儿子一无是处、软弱无能,是将她束缚在家庭里的累赘。
暴躁易怒的父亲,不断贬低他的母亲,那个家里的一切,都让李怀舟感到恶心。
杀死一个个女人时,他仿佛透过她们的眼睛见到母亲,在她们濒死之际,李怀舟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还看不起我吗?还觉得我是废物吗?
你们所有人,都要在我脚边摇尾乞怜。
“在想什么?你脸色好差。”
木桌另一边,姜柔饱含歉意:“是不是我说的内容太压抑,让你心情不好了?对不起,太久没和人倾诉,我没忍住就……”
李怀舟摇头:“没有。谢谢你,愿意把这些事告诉我。”
姜柔蹙眉,双眼里,映出他晦暗低落的脸。
她神色懊恼,转头看一眼窗外,霓虹灯闪烁的光晕融化在细雪里,街边人来人往,正是最热闹的时间段。
“你听我诉了这么久的苦,是我要谢你才对。不如——”
半晌,姜柔鼓起勇气:“我带你做点开心的事情吧?有个礼物,我一直想送给你。”
礼物?
李怀舟抬头,正对上她纯净的、充满期许的眼。
他明白,这份邀请对姜柔而言,绝不仅仅是“赔罪”或“感谢”,更像是在伤痕累累、悉心构筑的心房上,主动为信任之人打开一扇小小的窗。
多么珍贵的情谊。
夜色温柔,咖啡店内淡香萦绕,乐声款款。
暖黄的光像一层薄纱,笼罩两人之间萌生的新芽。
李怀舟含笑看着她。
——哈。
姜柔在妄想什么?一段关于救赎的浪漫故事吗?两个饱受暴力折磨的人互诉衷肠,成为彼此的依靠?
无聊又老套。
不过,李怀舟不介意陪她演一演这出俗套的戏码。
更信赖他,更亲近他吧。
姜柔主动递来的救援绳,最终,将套死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只差最后、最关键的一步。
李怀舟已经想到,把姜柔牢牢拴住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