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火攻·三人成虎

作品:《风前絮

    北境军人到底文明开化晚些,不比中原诸人爱打肚皮官司,此刻坐于左首的苏尼特将军便头一个嗤笑,胡子歪斜着道:“你算何人?”


    静堂展开书案,只道:“从道理上,你们该拜我为军师。” “军师?”几个男人相视嗤笑,原是整备肃穆的讲武堂立时化作瑶池楚馆,弥漫着一股欢靡之气。


    “听说中原女子向来恪守妇道,丈夫死了,应以殉道守节,终身不侍而夫。”


    静堂去点那烛火,闻言皱眉,抬眼去看那说话之人。


    那人起身,戟指静堂道:“你一介妇人,不过凭借着和祝太师腌臜的干系苟生于此,还有脸对我们指指点点,看来中原的女人,也同我们这里一般嘛,啊哈哈哈哈...说到底,丈夫死了,还是得靠男人才能活。”


    静堂听罢,仍旧自顾把那烛火点燃,端着烛台走过去,似是要在暗中看清那人的脸。


    她的眼神平静,似乎在某一处凝眸,没得叫人看得紧张。


    苏尼特问道:“你想干什么?”


    静堂道:“将军的额角破了,您自己没发现吗?”


    他一去抚,果真手指间敷上一条细长的血迹,叫他暗自纳罕,边揩边问:“怎么突然破了,你使了什么妖术?”


    她放下烛盏,从腰间取出一枚小银盒,旋开柔声道:“这世间并无妖术,不过方才烛火昏暗,将军不觉罢了。”


    她原是孤绝,此刻忽然温柔小意,倒叫人有些恍神。


    苏尼特呆住,任由她用指尖取出一点半黄的脂膏轻轻涂在他的伤口上抹匀,嘴里说道:“这是中原带来的金疮药,见血封口,不到半刻就会好。”


    她轻轻踮起脚尖,凑在他的耳边,惹得他恍神,而后又把旋开的药盒子递给他,只道:“先夫留下的,送你了。”


    人性最是贱。原是口中生生讽刺的一女二夫,此刻得到这美女的先夫之物,苏尼特心里反是有些别样地兴奋。


    她重又抬起烛盏,朝他笑道:“苏尼特将军?”


    “嗯?”对方愣神。


    静堂道:“永别了。”


    尾声落下的一刻,她手轻轻一松,烛盏便掉落至他手中的银盒上,霎时间,一团火焰迅速窜起,苏尼特被烧得直往外跑,吓得周围的正坐的将领们起身避逃,神色惊骇。


    孤星和苍焰背毛悚立,起身嚎叫。


    直到苏尼特逃出门外,祝长风走来,朝副将道:“用水扑灭,别毁了兵器。”


    转身看时,季静堂已重新站回讲台,取来一根竹棍,问道:“哪位将军能告诉我,方才的火焰为何如此易燃?”


    她走下台子,将竹棍放到一人手臂上:“中郎将,你来说。”


    那中郎将姓赵,叫赵翊庭,是北境的汉人大户,此刻有些紧张,压住颤抖的声音道:“约莫...约莫是姑娘的药盒里,放...放了东西。”


    “放了什么?”


    他答不出来,也不敢回答。


    她无多计较,只走向下一位:“骠骑将军,你来说。”


    仍旧答不出来。


    一位位问去,一位位无知,静堂很是失望,只道:“偌大的北境,竟连兵家的火攻之术都全然不知,诸位从前都学了什么?”


    她转身走回讲台:“膏体是油脂,有助燃之效,里面加了硝石粉和硫磺末,都是常用之物,燃点降低,遇火即焚。连其中道理都不明白,诸位还想逐鹿中原吗?”


    她低头翻开兵书,令道:“骠骑将军。”


    “在,”那人起身。


    “把我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膏体是油脂,可以助燃。里面加了...加了硝石粉和硫磺末,所以......”


    话音未落,静堂又端着另一盏烛台下来看他。


    他当真是吓坏了,连忙跪道:“姑娘饶命!”


    静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垂眸问道:“你叫我什么。” “军...军师。”


    “声音大一点儿。”


    “属下,拜见军师。”


    她重新走回台上,问道:“你们也一样吗?”


    众人跪道:“拜见军师!”


    她抬眼,同远方的祝长风相视,半晌道:“都起来吧,把书翻到第一页。”


    大汗金帐内,巴图孟克挥退左右一干人等,问祝长风道:“人都死绝了?”


    祝长风道:“尸如焦炭,已经拖去喂狼了。”


    巴图孟克道:“辛苦了。”


    “大汗不必忧心,苏尼特是敖伦部重将,敖伦汗早有不臣之心,届时他必向咱们讨说法,大汗只需言自己全然不知,事情往我身上推就好。”


    巴图孟克头疼道:“怎的仗还未打,咱们自己人倒先乱起来?若真伤了他的心,沃伦部投靠了中原,把咱们兵工厂的事捅了出去,岂不白白给严忍冬占了先机?”


    祝长风冷笑道:“大汗放心,等不到这一天的。”


    是夜,季静堂换上囚服,被人推搡着入了大牢。孤星欲要闯入,被苍焰堵在狱外。


    狱中灯火通明,祝长风掌狱入内,对静堂道:“军师,为人冲动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静堂不语。


    他凑近她,取出西域军的半块兵符:“愚兄的西域军就暂且扣下了,你在狱中好好待着,安心养胎。”


    语罢,他朝她笑笑,转身出去。


    狱外,敖伦汗早骑了汗血宝马在等。那宝马身高五尺有余,敖伦汗又着枣红色军氅,鬃毛被编成长辫束在颈侧,暗夜火把中尽显首领威严。


    祝长风抬眼便撞上了他。立时,祝长风神色紧张起来,敖伦汗身侧的一名亲卫部将死死钳制住孤星的脖颈,任它如何扭动都无法逃脱。右侧,手正握紧弯刀,随时准备磨刀霍霍。


    一旁,苍焰发出鸣嚎,正随时准备扑上前去。


    “太师,久不经见,一切可好啊?”


    十足的中气里包裹着暗夜冷寒的白气,有鸣金之感。


    祝长风附手上前,笑问:“大汗这是做什么?苏尼特将军遇害,我正要去拜望您呢。”


    “拜望?”他冷笑,抽出腰间长剑,直抵孤星,命道:“苏尼特是我过命的兄弟,就这样死在一个女人手上?把她现在就交出来,否则——”


    剑尖直抵孤星瞳眸,不达半寸便要刺入:“我就杀了这畜生。”


    地上的苍焰一声嚎叫,言语间便要朝他们扑去。


    祝长风止住,只问:“敖伦部的粮草官传信这么慢吗?大汗要不回去问问,看看总汗大人的五万石粮草单子是否已经送到了?”


    他的剑尖一顿,恍惚间祝长风旋身上前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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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踢开去,迅雷间又夺了这剑,在那抓狼的副将手上轻轻一划,霎时间剑已重新入鞘,孤星也被顷刻间夺了回来。


    他把它放在地上,命道:“去吧,去找你的主人,同生共死,总比被人拿来威胁的好。”


    孤星似是听懂了这言语,朝对面诸人怨怼地一嚎叫,同苍焰一起转头朝狱中去了。


    敖伦汗下马,凑近长风笑道:“传言果真不假,太师,听说苏尼特遇害时你就在现场,不见慌色,你果真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不一般呐?”


    他凑近在他耳边:“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种吧?”


    闻言,祝长风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颤动,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季静堂有孕的消息捂得死死的,除了日常传唤的医官侍女,旁人很难发见,而他却知道。看来敖伦汗忌讳的不仅是巴图孟克,还有自己,眼线早已布得到处都是。


    祝长风笑道:“大汗既已知道,却未曾下手,长风倒是欠你一个恩了。”


    敖伦汗哂笑,只道:“你打算怎么报?”


    他整理袖口,离开半步:“大汗呐,我是汉人,虽有中原皇室血脉,但敦睦亲王在天下人眼中已死,现在的我不过北境的一把刀而已。刀如何使,全在持刀人如何运力,大汗要为弟兄复仇,剑尖可别指错了人呐。”


    他凑近,吸气问道:“这么说,巴图孟克他是知道的?”


    长风不答,只道:“军师来了北境以后,兵工厂加速开工,目下的粮荒也暂时悬解了,大汗认为,我们会杀她吗?”


    语罢,他更是不明所以地哂笑,敖伦汗的脸似方才般搐了一下。


    总汗金帐中,巴图孟克持酒而立,挥退众人,问心腹道:“他们见面了?”


    那下跪下:“禀大汗,敖伦部精兵全部出动,敖伦汗此人愚固,很难被说动,祝太师的西域军已经暗中出动了。”


    巴图孟克笑道:“这就打起来了?也好啊,两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本汗倒是乐见其成。”


    他转身道:“敖伦汗不可留,祝长风更不可留,派最好的杀手过去,趁乱,结果了他们。”


    大牢外,众人已打得不可开交。季静堂站在小小的天窗前望着月亮,墙面兵器声震动,像来回的飞刺穿梭,扰得地动山摇。孤星同苍焰就在她身边,为这眼前的阵势不明所以,背毛耸立。


    她面无神色地望着天上,想起自己未出嫁时问过陶然:“你说,这户部侍郎后悔吗?这么好的景致都没享受到,不知现在从大狱的小窗户看出去,云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的她一派少女情态,望着天空,深思惬意,如何能想到他真的成了户部侍郎,户部尚书,如何想到两人真的能在一起。


    她爱的人就这样离开,而她真如自己所言,站在大狱里,朝小窗户看出去。


    今天的夜很晴,没有云。


    牢狱有时是一种束缚,有时是一种保护。祝长风想让巴图孟克和敖伦汗死,巴图孟克想让敖伦汗和祝长风死,敖伦汗想让祝长风和巴图孟克死,但每个人都不想让她死。她有钱,很多很多钱,是北境目下最需要的东西。


    男人们的世界打打杀杀,倒是这里落得清净。她回头对两只狼崽道:“过来些,我冷。”


    主仆三个便不再去理会外头的纷乱,挤在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