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发现了一个宝地！都是散件。”进了矿坑后，孙祺拉着她远离人群，贴着矿壁向里走去。


    散落的金属好拿取，不容易坍塌，是大家都想找的。


    孙祺带着她拐了两个弯，宝地不好找，还被一堆架得稳稳的金属挡住，方崇看到的时候简直佩服她，不禁竖了个大拇指。


    姜还是老的辣。


    孙祺拿着小切割机走上去切割其中最值钱的O10号金属制成的棍，方崇很明白事理，选了相对便宜的O07号金属废料。


    在这里，每个字母后面数字越大，代表该物质越贵。


    目前最贵的是T30号物质，那个发现T30的星球成为了一个新兴的资源星，全帝国的矿业公司、实验室和资本都涌向了那个名为起新的星球。


    起新星从一个边陲名不见经传的穷星到成为帝国资本的跑道只花了一年的时间。


    钱财大量地涌向那里，并且也会在开采完快速地退走，像潮水一样。只留下矿坑和废弃的建筑。


    方崇将切割成小块的金属棍放进桶中，她拎着桶到吊篮旁，将金属棍倒进去，等积攒到三分之二满就摁按钮，由它运上去。


    堆到全满会有侧翻的风险，不是没有贪心的人因此丧命。


    方崇将棍倒入吊篮时听到了旁边传来的金属碎裂声，她怀疑是听错了，但紧接着又传来了声音，她慌忙向后面的宝地跑去。


    “孙祺！赶快出来！”


    孙祺没问为什么，抓起桶冲了出来，两人紧贴岩壁站着。


    孙祺喘着气问她：“怎么了？”


    “我听到有断裂的声音。”


    两人站在那里听了一会，没再听到任何声音，方崇说：“吓死我了，刚刚我以为要塌了。咱们接着进去干活吧。”


    两人刚走了两步，旁边那个发出声音的金属堆向中间塌陷，像是里面被掏空了一样。


    两人啊了一声，赶紧退回岩壁旁，看着它塌陷，直到尘土都落地才松了一口气。


    通往宝地的路被这堆金属挡住了。


    方崇有点遗憾，孙祺拍了拍她：“谢了，一会最值钱的给你。”


    二人结伴离开去沿着岩壁去找别的易切割的地方。


    飘起的尘土和汗结合粘在脸上，方崇用手背抹了抹，留下一道黑。


    孙祺指着她鬓角笑起来。过了一会，孙祺说：“方崇，我再干两天就不干了。”


    方崇不明所以：“你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孙祺在这个挖金属公司干了五六年，跟着公司换了两个矿坑。别说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就在整个从事挖金属工作的人里面也算时间长的。


    “我打算休息休息，太累了。”


    日结工资的工作有很大的弹性，但是孙祺几乎不请假。


    方崇表示理解：“歇一歇挺好啊，毕竟你现在的钱也够休息一段时间，为你开心，”方崇叹气，“就是上班搭子没啦。”


    孙祺哈哈笑：“哎，你性格好，不会缺说话的人。我倒想说，你别忘了我，以后也联系。”


    方崇责怪地看她一眼：“那肯定的，你的鸡蛋我还记着呢。”


    “哈哈只是因为鸡蛋啊，那就到你再也不想联系我的时候再还吧。”


    方崇耸耸肩：“那我永远欠你一个鸡蛋咯。”


    二人沿着矿壁走，靠近矿壁的金属都被搬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斜插进土里难拔出的，它们裸露出土壤的部分也被人用切割机割走了。


    两人小心着不被这些只露出角的金属绊倒，向里面走去。她们路过一些搭建得很坚固的“建筑”，选择那些旁逸斜出的地方切割起来。


    等到小臂硬到如石头般的时候，她们坐下来掏出别在后腰的软水壶和干粮。


    孙祺甩甩手放松，脱下手套从袋子里抓了一把坚果递给方崇：“贵的，吃。”


    这里人不常吃坚果，产量小，是比肉贵的奢侈品。


    孙祺怕方崇没见过不认识，对于她们来说，超市里面贵的就是好的。


    方崇看着她放在掌心的碎成一厘米大小的坚果，有点难受，她没有好东西给孙祺，也不会看哪里不容易塌，更不会找宝地。


    她向右挪了挪，贴着孙祺，最后下定决心：“我会赚到钱的，到时候给你买三斤坚果！”


    孙祺点点头笑，将最后一口干粮咽下去，站起身拉方崇继续干活。


    方崇手臂还有些无力，但比她刚来的时候好多了，第一天工作结束她甚至无法用手抓住任何东西，喝水的时候手都在抖。


    等到矿坑底变得昏暗的时候，方崇将最后一筐金属倒进吊篮，和孙祺一前一后地走上绕着整个矿坑盘上的台阶。


    方崇觉得背上的空筐格外重，但她认为是因为今天比昨天多切了一筐累着了的缘故。


    终于走出矿坑，方崇她们和很多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人一起到集合室汇合。


    进门先交手套，领班站在交筐处看每个人筐上的数字，按数字结钱，交筐处写着几个黑白分明的大字：严禁倒筐！


    把别人切割的金属多次利用来计数是严令禁止的，被发现要开除并公示给其它挖金属公司，这人名声在挖金属公司就臭了。


    很少人倒筐，就算倒，也不会整筐倒，而是倒一两块。


    如果是家里特穷或者情况特殊，例如有残疾的，倒得少，有人看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得多了，管你什么人，工友可不乐意，凭啥我辛辛苦苦比你们倒筐的赚得少，自然就举报了。


    其实方崇属于家里特穷的那类，她那天太饿晕倒可是有目共睹，甚至下到矿坑后有人特意过来偷偷劝她：“你倒一两根也没事的姑娘，都饿出病了。”


    方崇挠挠头，谢了以后还是没倒，工作不好找，万一被人举报了，公司不管你是倒一根还是倒一筐，一刀切地开除，她更没钱吃饭了。


    因为今天多装一筐，方崇今天多领到的三块钱。


    她很高兴，赶紧装进自己给内裤缝的兜里，小偷防不胜防，出了这门谁也不好说不是小偷。工友都能转脸变小偷。


    再看集合室内，各有各的防偷法，放内裤兜的不少，还有给上衣里面绣个兜的。


    各人根本管不得**，把刚领的钱放到安全的位置才是要紧事。


    放好钱，大家整理整理衣服回家，有人去超市，方崇昨天买的东西还够今天吃，她就直接回家。


    乘坐城市交通需要缴费，虽然价格不高，但绝对不是方崇这种兜里加起来没五十的人能持续消费得起的。


    为了省钱，方崇每天早晚甩开膀子暴走五公里上下班，但她觉得今天格外累，尤其是背上，又酸又重。


    到家刚把外套撂下，方崇往沙发上一跳，嗷地一声站起来，什么东西膈她腰？！


    扭头一看，腰上空空如也，倒是沙发上有个快和深棕色靠垫融为一体的圆球。


    家里怎么会有圆球，不会是炸弹吧，方崇觉得肯定不是，她一没权二没钱，家里的锁应该能防住反社会分子。


    那东西圆圆扁扁，仔细看上面还有大块鳞片。


    方崇拿起桌上的刀，用把手戳了戳，肉眼可见那个圆团得更紧了。


    或许遇到危险会团起来，应该是刚刚被坐了，吓一跳。


    方崇决定让它静静，自己走开去做饭。


    说是做饭，实际上方崇掰西兰花的声音格外小，捏住每朵小绿花的柄，从近端折断，将声音控制到最小，她竖着耳朵听后面沙发上的声音。


    终于在方崇无意识把今早剩下的西兰花都掰完洗净后，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为了不打草惊蛇，方崇以身体为轴心向后缓慢旋转：一个嘴筒短圆，身体趋势从窄到宽又到窄，细长尾巴，浑身被鳞，四肢着地，两前肢内扣，有抓握功能的异型棕色穿山甲出现在她的沙发上。


    它从头到尾不过二十厘米长，团起来就更小了。


    它在沙发上嗅闻，走来走去，像个小狗。


    挺可爱的，方崇有点喜欢，她在地球上有只小猫，要是能在这里也养个小动物就好了。


    方崇赶紧提醒自己清醒一点，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养小动物太不负责，况且她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小东西的习性。


    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她和这个小动物相对彼此而言都有致病菌。


    方崇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把它带在身上的，但得把它送回去。


    她翻箱倒柜地找一个能包住它送出去的东西，最后决定用昨天裁睡衣剪下来的一块布，这布本来要当枕巾使的。


    方崇拿着布悄然接近沙发，小穿山甲不知道是恐高还是怎么，一直在沙发上折返跑。


    “对不起了又要吓你一跳，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养你，待我考取功名……不是，等我赚钱了如果你还喜欢我你可以再爬到我身上。”


    方崇念念有词地举着布靠近穿山甲，只有二十厘米的时候猛地盖住它。


    没想到它完全没有像方崇想象的那样因为害怕而蜷缩成一团，反倒在布下钻来钻去，钻出布以后跳上离它最近的方崇的手，敏捷快速地爬上方崇肩头，挂在后脖颈上，头搭在左颈窝，尾巴搭载右颈窝，俨然一个反带的项链。


    “小甲，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如果我们互相传染得病的话，我没钱治病，也没钱给你治病，所以咱们各回各家吧。”


    小甲在她脖子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像吐泡泡。


    方崇能感觉到小甲凉凉的鳞片蹭她皮肤，一边蹭一边能听到它的咕噜声，像个小猫。


    方崇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理性胜利，不能养。


    她将手伸到脖颈旁，小甲咕噜咕噜两声，慢慢爬到手上，方崇一个手就能托住它，棕色的鳞片闪亮，小甲还用短圆的嘴筒蹭她手指。


    啊啊啊！！为什么我这么穷！


    方崇自来到这里振作起来后再也没有抱怨过自己为什么这么穷，为什么只能用清水洗头，为什么每一分钱都要算着花。


    她第一次恨自己怎么穷成这样，但凡她再有钱一点就可以养小甲了。


    方崇将小甲放在眼前，她才发现小甲的牙齿是板状，像海里那种撬贝类吃的鱼的牙一样。


    这小家伙吃什么的？竟然长这种牙齿。


    小甲眼睛是金棕色，很漂亮，方崇摸了摸它的头，它又咕噜起来，眯着眼睛蹭方崇。


    好想养好想养好想养。


    方崇试图跟小甲讲道理：“小甲，你跟着我吃不饱饭的。你自己在野外生活不开心吗，回家吧。”


    方崇哀嚎，因为小甲又开始蹭她的手了。


    在小甲锲而不舍的进攻中，方崇妥协：“就一晚，明天就把你送回去！”


    小甲咕噜着快速爬上方崇肩膀，四脚着地在她肩上跳踢踏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