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抛弃
作品:《我竹马是修无情道的》 北雁南飞,天高云淡,正是各大高校学子报道入校的好日子。
此时夏末秋初,空中还带着一丝燥热,恼的人心也烦,气不顺,急切的想要发泄出来什么。
乌柑市的A大主街门口,人潮络绎间,停靠着一辆黑金低调的劳斯莱斯。
哪怕人群再拥挤,他们都十分默契的为劳斯莱斯隔开半米距离。
毕竟,谁也不想一个不小心,赔他个倾家荡产,只是不断的用艳羡的目光往车窗里瞧,妄图窥探车主人的真实面容。
至多摇头感慨一句,人生最大的分水岭是羊水。
“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不同于车窗外的嘈杂热络,车内的气氛可谓是一场宁静,以至于连呼吸都凝滞了。
南向葵左手紧攥着口袋中的荷包,表情执拗,又强调了一遍,“你真的要结束我们的关系?断绝我们之间全部的联系?”
似是质问,似是嗔怪,颤抖的音色带着一种决然的脆弱,像一块布满裂痕的玻璃。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向一旁的男人,只是瘪着嘴,垂着头,勉励强压喉尖的酸哑。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这一刻,她多想,多想他能如幼时一般,伸手将她紧密的,不留一丝缝隙的,用胳膊死死搂住,温和的动作中带着珍视和疼惜,纤长有力的指节顺着发丝落下。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像是重新被包裹回蛋壳的雏鸟,有资格依偎在他怀中,肆意向他发泄委屈和眷恋。
他怎么,怎么敢的啊?!
她在心中无声呐喊。
他可是这世上唯一爱她的人,如果连他都不要她,那这个世界上便只剩她独自茕茕孑立。
骗子—
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声……
“缘起缘散都是定数,春葵,你要学会接受。”
男人拂手轻拍她头顶的呆毛,嗓音清冽如珠玉坠地,仅一句,就激起她心底层层涟漪。
南向葵着急忙慌的擦擦眼泪,急切抓住他要抽走的手腕,语速极快的怕被打断,道:“为什么?”
“明明,之前过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要离开我,明明……”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后悔。
“是不是因为我生日那天的事情,你因此讨厌我了?当时我喝醉了,说了点胡话,你若是介意,我保证,之后再也不会在你面前说,我们就当普通家人,好不好?”
“我不想离开你,可不可以?”
酸胀的眼眶再次堆满眼泪,透过那层薄薄的水雾,眼底模糊一片,她望向靠在椅背上的男人。
坐着的男人名叫宋槐安,大她三岁,是陪了她整整八年的竹马。
槐安双腿交叠,衬衫最顶上的纽扣解开,露出下面白瓷般流畅柔美的锁骨,利落沉稳的下颚线,紧抿的淡色薄唇,以及金丝镜框下沉寂的黑眸。
南向葵想,这个世界上若是有神仙的话,定然有宋槐安一席之地。
槐安沉默的抽走手腕,掠过她悲寂的神色,摇了摇头。
“春葵,你要学会接受,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你不应该沉溺于有我的过去,而是要去往自己的未来。”
他沉思两秒,见实在拗不过南向葵,只好独自下车,拿出后备箱的行李,拉开南向葵那侧的车门,强硬的示意她下车。
这是八年以来,他第二次对她冷脸,带着怒意。
槐安身高一米九二,宽肩窄腰,修身的米白色风衣被秋风裹挟,不断拍打着手边的皮箱,发出“啪啪”声。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仿佛南向葵一直不出来,他就会一直站在那里,地老天荒。
见他露出这样强势的行为,南向葵也明白,事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
别看槐安在她面前一直是个温和的好好先生,但骨子里依旧带着上位者的强势。
若是他决定的东西,旁人任凭使出七十二变三十六计,都别想让他动摇半分。
她拖延的挪动身子,一边抽泣一边从车上下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乖乖的垂首,执拗着不肯握住行李把手。
宋槐安见她用这种幼稚的行为和他抗衡,紧绷的脸庞终于松动,心头一软,败下阵来。
对她,他一向是没什么办法。
“过来,就让我们再抱最后一次,好好的告个别。”
“我并非你的良人,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对我只是心理学上的习惯性依恋,而不是爱,离开我就好了。”
宋槐安弯起眉眼,眸中蕴着春日柔情,带着宠溺与无奈,张开大衣将她裹入怀中,左手顺着脊椎安抚她的情绪。
南向葵顺势搂住他精瘦的腰肢,扑进那充满着秋槐香气的怀抱,眷恋的蹭了蹭。
那温度令她想起了八年前。
正值南方的梅雨季节,整个世界都弥漫着沉闷和阴郁,狂风不住呼啸,刮的窗棂哐哐作响。
不知是哪里的电线断掉了,整个世界都陷入无止尽的黑暗中,映衬着窗外的紫电更加狰狞。
“轰隆隆—”声音响的像是村口的爆米花机max版。
“妈妈,妈妈—”
只有十岁的南向葵惊慌失措的跑向隔壁房间的妈妈,想要寻求母亲的庇佑和关怀。
南母此时正温柔的哄着被热醒的四岁弟弟。
她被弟弟的哭喊声搞的心头冒火,燥热不堪,孩子吵闹不堪,丈夫彻夜不归,种种不幸令她头痛欲裂。
南向葵的出现,让她的郁闷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吵什么吵,咋咋唬唬的没个女孩样,你弟弟都被你吵醒了,滚出去清醒清醒,别在家打扰你弟弟睡觉!”
就这样,透过嫌弃和咒骂声,南向葵被一脚踹出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
现在的她脆弱的像是大雨中被推下巢穴的幼鸟,默默隐忍着喉咙的缀泣,穿着廉价睡衣,缩在漆黑角落里汲取温暖。
被汗水打湿的全身骤然暴露在凉飕飕地夜风中。
冷热交替间,南向葵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头晕脑胀,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咔嚓”的门锁转动声响起,金属的摩擦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楚。
南向葵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虽然只有十岁,但小学的安全教育做的还算可以,脑海中掠过老师举的各种黑暗例子,让她怕的攥紧了拳头。
来人浸润在暗夜中,簌簌往她的方向走,后停住,语气中隐隐带着不悦。
“你是南向葵吧,怎么坐在这里,全身都湿透了,这样很容易失温生病,要来我家擦擦吗?”
来人声音清凉稚嫩,年龄不大,身上还带着股香气——比她妈妈还香,让人很难将他与电视上的坏人相匹配。
鬼使神差的,南向葵握住了他递过来的那只手,扑进了他怀里。
也可能是,已经没有比死掉更坏的结果了。
“家里食物不多,只能下面吃,葱姜蒜有忌口吗?”
声音从厨房传入客厅,坐在沙发上喝水的南向葵从沙发上惊起,表情有些尴尬,“没有。”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别人家过夜,心情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克制不住的朝四处观察。
淡白纱帘,小木桌上放着一支蜡烛,微弱的火光弥漫在周围,沙发松软简洁,地上还铺着厚厚一层地毯。
整个家既奢靡又朴素,空荡荡没有活气,单调的有些无聊,和她之前见过的房子都不一样。
此时,南向葵瞥见自己脚下的脏点和杯壁被手粘上的黑印,突然发现,原本整洁干净的家被她给弄脏了。
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揪着衣角在原地打转,急切想找个没有地毯的地方站着。
妈妈说过,要做一个乖一点都女孩,不能给别人制造麻烦。
着地毯踩起来这么软,这么厚,肯定很贵,弄脏了她根本赔不起。
“站在那做什么,面好了,快来吃,吃完乖乖睡觉。”
“嗯。”
南向葵低头擦了一把眼泪,垫脚走过去,接过递来的筷子,弱弱问:“哥哥,你家地毯贵吗?”
解下围裙的沐青檀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那地毯是国外进口的羊毛制成的,有价无市。”
她一听,刚夹起的面条又掉了,眼角似江河决堤,怎么也止不住,“哥…哥哥…呜呜…”
“我能不能…洗碗…赔你…你…你放心…我…我…”
看着她哭的肉肉脸颊颤动,下一秒仿佛就要哭噎过去,宋槐安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心碎。
他有那么吓人吗?
“我一定…会赔给你…地毯的…钱…”
终于理解了她的话后,宋槐安回头看着那块黑点,轻嗤了一声,“不用赔。”
这小孩,满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想来他沐青檀,天生地养,不老不死,独行人世三万年,修为深不可测,一剑可破万钧,竟然会来养一只幼崽。
要是被那群老东西知道了,肯定会骂天骂地,气的捶胸顿足,哭的昏天黑地。
都怪那毫无责任感的天道,说是要去度假,竟然把自己亲女儿交给他照顾。
沐青檀看着面前狼吞虎咽,吃的满嘴酱料的女孩,一时间又暖了眼眸,心底某个地方软软的。
好像养一只崽崽也不错,他会努力做一个“好妈妈”的。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不够我再做。”
他既然答应了,那就会照顾她到十八岁成年,说到做到。
十八岁以后,他便会离开,绝不拖泥带水。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劳斯莱斯停靠在一株高大遒劲的国槐树旁,林茵密布,寒商一吹,簌簌落满全身。
秋天,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季节,相遇与离别均发生于此。
“再见。”
南向葵离开他的怀抱,最后又向他挥了挥手,眼角带泪。
她一直都知道的,他对于自己的全部关心与呵护,都只是一个年长的大人出于责任,照顾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幼崽。
等到幼崽羽翼丰满,翱翔于天后就会被丢下。
而现在是抛弃她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