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忆灵盯着手腕上的青铜锁链，第一千零一次尝试把它弄断。


    “省省力气吧。”顾岁朝靠在锁千机店铺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当代锁具鉴赏》，“这是血契锁链，除非完成契约，否则——”


    “我知道血契锁链的性质！”方忆灵咬牙切齿地用钢锉磨着链环，但金属表面连划痕都没留下，“最长分离距离49米，双向束缚，无法破坏，问题是，为什么突然就出现了？”


    顾岁朝从书页上方瞥了她一眼：“因为你用了‘锁死’能力。血契锁链是共生契约的具象化。”他晃了晃手腕，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顺便提醒，我们的当前距离是48.7米，你最好别去厕所。”


    从幸福公寓回来后，这条该死的锁链就凭空出现，将她与顾岁朝绑在了一起。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记忆缺失比预想的严重——完全不记得陈玄是谁，甚至对《千机秘录》的印象也变得模糊。


    “所以现在怎样？”她揉着太阳穴，“我要和一个...一个...”


    “鬼王。”顾岁朝好心地提醒。


    “一个自称鬼王的神经病绑在一起，直到...”


    “直到你帮我找到所有钥匙，解开你祖父的封印，还清债务。”顾岁朝合上杂志，“或者你更愿意我拿走你剩下的记忆？比如...你是怎么学会‘锁死’的？”


    方忆灵的后颈汗毛直竖。


    她确实不记得是谁教她这个秘术了，但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一双苍老的手握着她的手，在某个青铜器上刻下符文...


    “老板？”林小柔的声音从店外传来，随即门被推开，“我带了咖...啡...”


    女孩僵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她看到方忆灵和一个陌生男人被锁链连着，而那锁链分明是漂浮在空中的。


    “小柔，听我解释——”


    “砰！”门又被关上了，外面传来林小柔的喊声：“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顾岁朝挑眉：“她一直这么...活泼吗？”


    方忆灵扶额：“比起这个，我们得解决锁链问题。我不能带着你去给客户开锁。”


    “简单。”顾岁朝站起身，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我搬来和你住。”


    “什么？！”


    “或者你搬去我那儿。”顾岁朝露出一个假笑，“不过提醒一下，我住的地方在镜子里面。”


    方忆灵正要拒绝，突然注意到顾岁朝手腕上的锁链纹路有些异常——那些细小的符文正在缓慢变化，像是倒计时。


    “锁链在缩短。”她皱眉，“最初的链环有49个，现在只剩48个了。”


    顾岁朝表情微变，迅速拉下袖口遮住锁链：“观察力不错。每过一天，锁链会缩短一米。当长度归零时...”


    “会怎样？”


    “你会知道答案的。”顾岁朝转移话题，“现在，我们需要去个地方。”


    “哪里？”


    “你昨晚去的别墅。”顾岁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青铜钥匙——正是快递送来的那把，“有些答案在那里等着我们。”


    方忆灵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工具包：“那个活尸老人...?”


    “被封印了。”顾岁朝指了指她的口袋，“在你新得的玩具里。”


    方忆灵这才想起那颗暗金珠子。她掏出来一看，珠子内部的黑雾已经凝固，形成一个微缩的老人形象，正是穿中山装的沈德昌。


    “走吧。”顾岁朝向门口走去，锁链瞬间绷直，“别忘了，超过49米会...疼。”


    方忆灵不情愿地跟上。经过柜台时，她注意到那本《千机秘录》翻开了一页，上面画着一条缠绕在手腕上的锁链，旁边小字标注：【共生锁，需以血养之，日渐短，情渐深...】


    后面的字被污渍盖住了。


    青松别墅在白天看起来更加破败。


    院墙爬满枯萎的藤蔓，大门上的铜锁已经锈蚀,奇怪的是，警戒线不见了，仿佛昨晚的骚乱从未发生过。


    “没人记得。”顾岁朝像是读懂了她的疑惑，“诡雾会吞噬普通人的记忆。”


    方忆灵试着推门，发现门锁纹丝不动,她掏出工具包里的□□，却听到顾岁朝轻笑一声。


    “现代锁匠就这点本事？”他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锁芯发出“咔哒”声，“这种锁，用一根面条都能开。”


    方忆灵翻了个白眼：“鬼王还兼职开锁师傅？”


    “我曾经有个学生。”顾岁朝推开门，“开锁技术差得令人发指。”


    阳光透过破败的窗户照进别墅，灰尘在光柱中飞舞,方忆灵惊讶地发现，昨晚打斗的痕迹全都不见了，甚至连她滴在地上的血迹也消失了。


    “时间重置。”顾岁朝蹲下身，手指擦过地板，“这栋房子被施了循环咒，每天子时都会重置回原始状态。”


    方忆灵皱眉：“为什么？”


    “为了保存证据。”顾岁朝走向楼梯，“来吧，带你看看真正的锁八门。”


    地下室入口的活板门依然锁着，但这次锁孔里没有渗出黑液。方忆灵用胎记上的血轻松打开锁，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顾岁朝打了个响指，墙上的火把依次点燃,方忆灵倒吸一口冷气——地下室比她记忆中大了至少三倍，一百零八具干尸排列成复杂的几何图案，中央的水晶棺周围多了七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刻着不同的千机纹变体。


    “这才是完整的阵法。”顾岁朝走到一具干尸旁，抬起它的右手，“看这里。”


    方忆灵凑近一看，胃部一阵翻腾——每具干尸的右手无名指都被整齐切除了，断骨处呈现出不自然的熔化状态。


    “锁匠的手指。”顾岁朝的声音变得冰冷，“特别是无名指，是施展千机锁术的关键。这些人生前都被活取了指骨。”


    方忆灵突然想起自己的胎记就在无名指上：“为什么...?”


    “因为一百二十年前，有人想复制守门人的力量。”顾岁朝走向水晶棺，“他们相信，集齐一百零八位锁匠的指骨，就能打造出通往门的钥匙。”


    方忆灵从工具包里取出鲁班尺，开始测量干尸的排列方式。


    尺子上的阴阳刻度显示出异常的能量波动。


    “这不是普通的锁八门...”她喃喃道，“乾位偏移了三度，兑位完全反转...有人在试图打开什么，而不是封印。”


    顾岁朝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有个明白人了。”他敲了敲水晶棺，“这里面装的不是我的人性，而是钥匙’。”


    方忆灵走近水晶棺，这次她注意到棺盖上的七个锁孔排列形状很特别——像是一把勺子的形状。


    “北斗七星？”


    “聪明。”顾岁朝从口袋里掏出青铜钥匙，“这是天枢位的钥匙。剩下六把...”


    “在千机楼？”方忆灵想起黑猫的纸条。


    顾岁朝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抓住方忆灵的右手，将她的无名指按在水晶棺上。


    胎记接触到棺盖的瞬间，整个地下室剧烈震动，干尸们的黑曜石眼睛同时亮起幽蓝的光。


    “你干什么？！”方忆灵试图抽回手，但手指像被黏住了一样。


    “验证一个猜想。”顾岁朝紧盯着棺内，“看。”


    方忆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棺中“顾岁朝”的胸口缓缓浮现出一个锁形凹痕，大小和形状正好匹配她的无名指。


    “果然...”顾岁朝的声音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方震天把‘钥匙’烙在了你身上。”


    震动越来越剧烈，石柱开始崩裂。顾岁朝猛地将方忆灵拉开，她的指尖离开棺盖的瞬间，一切恢复了平静。


    “时间不多了。”顾岁朝拽着她往楼梯走，“月神教已经盯上你了。”


    “等等！”方忆灵挣脱他，“什么钥匙？什么月神教？你把话说清楚！”


    顾岁朝转身，暗金色的眼睛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妖异：“想知道你祖母怎么用这双手，锁住我的心脏吗？”他抓起方忆灵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无名指，“答案都在千机楼。朔月之前，我们必须——”


    他的话被一阵猫叫打断。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嘴里叼着一张新纸条。


    顾岁朝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甚至带着一丝...恐惧？方忆灵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


    黑猫放下纸条，绿眼睛直视顾岁朝，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奇怪的是，它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像是有独立生命的活物。


    方忆灵弯腰捡起纸条：【第一把钥匙已激活，第二把在千机楼顶层。明日子时，不见不散。——你的老朋友】


    “老朋友？”方忆灵皱眉，“谁...”


    顾岁朝突然捂住胸口，单膝跪地，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锁链剧烈震动，方忆灵感到无名指一阵刺痛。


    “怎么了？”


    “时间到了。”顾岁朝咬牙道，“该‘喂养’锁链了。”


    方忆灵这才注意到，锁链上的符文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正在缓慢吸收顾岁朝的...生命力？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怎么喂？”


    顾岁朝抬起眼，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血。你的，或者我的。”


    方忆灵想起《千机秘录》上那句“需以血养之”。


    她毫不犹豫地掏出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握住锁链。


    鲜血接触锁链的瞬间，符文由红转金，顾岁朝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但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方忆灵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顾岁朝的掌心却凭空出现了一道相同的刀痕。


    “同生共死，痛感共享。”顾岁朝轻声说，“这才是共生锁的真正含义。”


    黑猫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扑向顾岁朝。


    顾岁朝闪身避开，但猫爪还是划破了他的衣袖——三道血痕出现在他手臂上，而方忆灵的相同位置也立刻浮现出淡淡的红印。


    “该死的畜生！”顾岁朝罕见地动了怒，锁链化作长鞭抽向黑猫。


    黑猫灵巧地避开，跳上水晶棺，冲他们龇了龇牙，然后消失在阴影中。


    方忆灵盯着手臂上的红印：“这不对劲...契约里没提到痛感共享。”


    “因为这不是契约的内容。”顾岁朝拉下袖子遮住伤口，“是你祖母的诅咒。”


    他转身走上楼梯，锁链绷得笔直,方忆灵不得不跟上，脑海中回荡着顾岁朝的话——祖母的诅咒？那个在照片里慈祥微笑的老人，会对什么人下如此狠毒的诅咒？


    回到一楼，方忆灵发现自己的笔记本从包里掉了出来，摊开的那页上写满了陌生的字迹：【不要相信镜子】【猫是盟友】【钥匙必须集齐】...


    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别让顾岁朝看到这本笔记】


    笔迹很熟悉，像是...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