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重回摄政王黑化前

    “观阅者福生无量。”


    抱拳一礼三叩首。


    说来奇怪,苏嘉言时常梦见有人为自己诵经祈福。


    梦里有一抹陌生的背影跪在神像前,虚幻朦胧,藏在香火中若隐若现,这轮廓修长,仪表不凡,左右瞧着应是位温雅谦和的公子。


    好奇靠近,想去窥那人的相貌,却意外流过对方的身躯,窥见属于自己的牌位供奉在神像前。


    怎么回事,他死了?


    开什么玩笑,明明好端端站在这。


    他觉得可笑,上前去抓牌位,伸出的双手却扑了个空。


    愣了下,然后接着去抓,反反复复,无能为力较劲良久,直至诵经的声音再次响起,隐约听见有人短暂说了声抱歉。


    那充满愧疚和亏欠的语气令他心头一颤,然后在痛苦中醒来,四肢百骸不断发抖,却毫无知觉。


    因为真的死了。


    只剩一缕冤魂游荡世间罢了。


    过去两年,对于权势滔天的东宫而言,苏嘉言这个姓名早已抹杀在世人口中。即使死在人来人往的御街上,引起一时的流言蜚语,百姓亦有片刻为其感到不公。


    因为害他之人,是东宫那位无恶不作的太子顾驰枫。


    世间知晓太子的人,皆知身边有位风度翩翩的男宠,额前一美人尖,生得雌雄莫辨,男女同相,但名不经传。毕竟能入东宫已足够令人羡煞,至于姓甚名谁又有何重要。


    而真正知道苏嘉言的人,或多或少都怜悯过他,只因被顾驰枫下毒操控无法脱身,随叫随到。


    此后他为了解药效命东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知受猜忌被设陷赶尽杀绝,坠楼而亡。


    死后无人敢为他伸冤,哪怕是亲人。


    后来,顾驰枫将尸体丢给他人处置,左拥右抱带着新欢扬长而去。


    处理尸体之人,是太子的皇叔顾衔止——当今天下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此二人同出宗室,沆瀣一气,更有传闻顾衔止行事暴戾恣睢,手段不输阎王罗刹,若无利益驱使绝不沾手分毫。


    苏嘉言未见其人,尸体便被封进冰棺,送进冰室,禁锢两年,不设灵堂,不得安息,被困在永无天日的黑暗里,一日又一日。


    他不解顾衔止为何要折辱自己,连死了都不给安宁。


    于是,有一段时间里,世人会悄声谈论他生前的遭遇,同情他的经历,但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他就这么看着、听着,挣扎过、撕心裂肺过,然后沉默不语,含恨而亡,被迫地接受了这一切。


    眼看棺椁迟迟未入土,渐渐的,对这狼心狗肺的叔侄心生怨恨。


    时间抹掉世人对他那短暂的可怜,又对太子身边的人趋之若鹜。慢慢的,无人再提起曾自御街九重高楼上坠落的少年。


    冰室的角落有个拳头大小的孔,他偶尔倚在那面墙,双手抱臂,木讷看着自己的尸体,夜里,会有流光月色淋在清俊的脸上,镀了层生人勿近的疏冷,更添了无人问津的可怜。


    他像被世人遗忘的孤魂野鬼。


    等回过神后,才发现死亡像溺水,压得喘不上气来。


    他不屑于落泪,难受时会用力咬着东西撑着,好比此时,用牙齿磨着手指,试图产生痛感去克制情绪。


    耳边又一次回荡着梦中诵经的声音,打破沉寂,他万分奇怪。


    这世上并无人爱他,又怎会有人诵经祈福。


    声音越发清晰,略带怔神后,一阵沉重的摩擦声传来,循声看去,原来是冰室大门被人推开,几抹烛光猝然出现在眼前。


    他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看清烛火映着侍卫冷硬的面容,这群人穿过灵魂停在冰床旁。


    他们不顾灵魂的阻挠,一言不发带走了尸体。


    ......


    腊月寒风割面,碎雪落在蜿蜒小道,行人裹衣缩颈沉默抬棺,脚印陷进积雪污泥中,周围一片死气沉沉。


    苏嘉言追着覆雪黑棺踉跄前行,悬在半空的手费力去抓棺材,逐渐透明的皮肤被寒冬的橘阳蚕食。


    未曾意识到要灰飞烟灭的他,如同飞蛾扑火的蝴蝶,疯狂追逐,殊不知魂魄像烟那样淡,风一吹就会散。


    渐渐的,距离越拉越远,再也追不上了,只能目睹不知会去往何处的棺椁,心头发酸,又忍不住去想,一具尸首而已,顾衔止到底在图些什么,为什么连一片纸钱都不肯给他。


    队伍沉默穿过灵魂前行,他拖着脚步跟在最后,再也触不到半缕生机。


    意识到要彻底消失时,比恐惧更早抵达的,是满腔的不甘和怨恨。与此同时,后方的人群传来窃窃私语。


    “昨日方才凌迟了东宫的主儿,今日又来处置这位,摄政王也是怪得很咧。”


    苏嘉言闻声一顿。


    听到了什么?


    东宫之主被凌迟了?


    顾驰枫死了?


    猛地转身,视线穿过风雪,瞥见后方的抬棺人低声道:“翻脸不认人呗,这顾衔止是何许人也?为先帝掌政十余载,地位不曾有分毫动摇,可见手段了得。”


    有人扫了眼棺椁,想到那张苍白动人的遗容,竟怀惋惜,“听闻这苏公子是太子身边人,你说摄政王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众人面露惧色,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都喜欢藏死人了,不是恋尸癖又是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听见领头的说:“少说多做,天上的人是你我能琢磨得明白吗?速速办完事儿领赏钱走吧。”


    听到这里,苏嘉言感觉心脏久违跳动了。


    是兴奋,是痛快!


    想当初,因武功被顾驰枫用毒药掌控数载,因相貌被觊觎,哪怕是临死前,顾驰枫也不忘要折辱一番,逼人走上绝路。


    如今得知顾驰枫已死,还是死在顾衔止手中,何不快哉!


    抬棺的一行人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但苏嘉言全然听不进后面的话。不仅为此事感到畅快,更因灵魂渐消,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伴随着黑夜的来临而被吞没殆尽。


    啊,真正的死亡要来了。


    残魂瑟缩在风雪中,虚白的指尖垂落尘寰,他抬起看了看,眼里有苦涩。


    回想徘徊世间两年冤魂不散,心里总带着不甘。


    虽说顾氏叔侄互相残杀,顾驰枫已死,却留了个权势滔天的顾衔止活着,这口气岂能咽得下去?


    仇雠未殁,恨意无处宣泄,像枷锁缠住将散的魂光。


    他站在原地,无力目送棺椁消失,胸口郁气终究未灭,阖眼轻叹,淌下清泪,拂来的寒风将残魂吹散,卷起新彻的碑文上残留的纸钱,吹落至顾衔止的脚边。


    黄色的纸钱在寒冬斜阳中纷飞,宛如冤魂絮语,当棺椁沉入黄土时,泥土夹着雪花紧随其后吞噬着尸体。


    天地间仿若失声,万物皆没入黑暗。


    一抹刺眼的残阳尽数涌向天边,苏嘉言骤然惊醒——


    灰白道观落座山腰,隐匿于参天古木中,深冬的寒风驱逐云雾缭绕,香火袅袅,石径通幽,犹如世外仙境。


    山下有一抹身影忽现,瘦削萧条,急匆匆穿梭林中,粗重的喘息声化作白雾消散半空。


    苏嘉言重生回到死亡前夕,前世正是这场意外,导致落入陷阱被逼自尽。


    未料得以重生,想避免悲剧再生,只能趁现在扭转乾坤。


    他也是略懂拳脚之人,难道还怕活不成吗?


    旋即听见闷声重咳,喉间有热意一涌而上,猛然吐出一口黑血,顿时染红了雪地。


    舔了舔被染红的薄唇,迟迟才想起一事。


    这是重生在中毒后了。


    黑血溅了些许在衣摆上,身着的玄袍早被伤口的鲜血染红,浑身上下透着股被追杀的气质。


    倒也不错,现在确实被人追杀。


    “可恶。”朝地上啐了口血水,清冷的声线中带着些许沙哑,“这算哪门子重生。”


    这副身体被毒药浸淫多年,早已形同枯槁,偏偏又在这生死关头毒发,都还没活明白又要面临迫害,老天爷为何要逮着他一人折腾,是闲得慌吗?


    明明可以同时打十个,现在只能一个一个打。


    腹诽完老天爷,突然掠过刺骨寒风,一个哆嗦立刻教会他做人。


    “唔,好冷。”说这话时,明显带了些鼻音,完全没把身上的伤当回事儿,“嘶!”


    这异常畏寒的模样,叫人看了也不信他能十步杀一人。


    其实不能怪他,前世生前尚能抗冻,现在是冻得牙齿直打架。


    看着不远处出现的分叉路口,心想,烂命一条就是干,实在不行,宁愿自我了结,把身子捅烂了也不给别人动手的机会,反正被虐待惯了,对疼痛早已麻木。


    五脏六腑的剧痛反复提醒急需解药缓解,但浑身上下只有一枚用牙齿磨花的玉佩。


    思绪没有经过斗争,倏地取下玉佩用力咬住,试图用磨牙的方式集中注意力。


    谁知甫一咬紧,追杀的脚步竟悄然近身,蓦然回首,银芒自眼前闪过,有个不怕死的瞿然逼至跟前。


    苏嘉言的双眼微眯,松了松受损的筋骨,牙关厮磨两下玉佩,腰身向后倒去,闪避刺来的长剑,剑锋划破脖颈前的空气。


    偷袭的杀手怔愣了下,滞空一瞬,欲再次动手时,身后神不知鬼不觉闪了个影子,后颈一痛,握着剑的手一松。


    苏嘉言轻轻抬脚,用脚尖踢起坠落的长剑,凭空接住剑柄后,左一剑,右一剑,剑柄劈头骨盖烈,剑锋刺入杀手体内。


    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紧接着喉头一热,又有吐血的迹象,薄薄的皮肤浮现青筋,疼到恨不得咬碎齿间的玉佩。


    随着喉间一滑,咽下欲吐出的鲜血,旋即钻心的疼痛蔓延全身,遍体发寒,眼尾因难受而泛红,整个人沐浴在月色中,又配上这么一身伤痕,虽瞧着悲惨,却别有一番枯败的美艳。


    危险尚未消除,瞥了眼脚边抽搐的尸体,他知道,这种不经杀的后面还有一堆。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顾驰枫。


    月笼寒沙,苏嘉言慢吞吞取下磨牙的玉佩,抽出杀手体内的长剑,朝着后颈要害再补一刀,直至人头落地,一抬脚,把碍事的头颅踹下山坡。


    偏头看向前方的分岔路口,前世临死前的画面逐渐与此刻重叠。


    这两条路,一条通往山上的道观,另一条通往京郊的秦风馆。


    若往道观而去,杀手必定蜂拥而至,将他堵在道观中下手,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而秦风馆是他一手建造的情报网,其中有培育多年的暗卫,只要去了,必定会有人出手相助。


    所以前世去了秦风馆。


    确实有人出手了,只不过是朝他出手。


    如今再次面对二选一,眼中难得出现挣扎,固然有办法化解秦风馆中的陷阱,但眼下的身子能争取的时间有限。


    若往道观而去,心中并无胜算,因为顾衔止在道观中。


    望着面前的两条路,苏嘉言忽地哂笑了声:“怎么是两条死路?”


    数九寒冬,灰蒙蒙的天空飘起小雪,染血的脚印绵延在通往道观的长阶


    苏嘉言衣衫褴褛,凝固的鲜血因沾了风雪而融化,却化不去脸上的疲惫,自我感觉身上散发着死人的气息。


    道观的大门紧闭,他不敢有一刻耽误,直至掌心拍上大门,带血的手掌顿时印在门上。


    连着狠狠拍了数下大门后,血手印变得模糊的同时,大门被人自里面拉开,倚着门的身子顿时往里面栽去,道童惊讶的声音自头顶传开。


    “这位公子!”


    苏嘉言掩嘴重咳两声,虚弱无力说:“求观主相助......”


    道童见他衣着单薄,二话不说连忙拖进观内,许是未曾遇过这等情况,手足无措道:“你姑且等我片刻,我寻观主速速前来!”


    说罢匆匆忙忙离开了。


    望着道童的背影消失,苏嘉言掀起眼皮,迅速观察四周,下意识去找顾衔止的踪迹。


    之所以知晓顾衔止的存在,是以前世在秦风馆落入陷阱时,有人传来急报,告知顾衔止在附近,不宜将动静闹得太大。


    当时身在秦风馆的尸山血海里,脚边是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即使遍体鳞伤,依旧能靠着意志吊着最后一口气,听闻急报后,拼尽全力也想引来顾衔止的注意。


    因为顾驰枫畏惧这位皇叔。


    可惜的是,不但没成功,还被师兄补刀谋害。


    倚在门后巡睃一圈无果,古朴的道观被薄雪覆盖,院内苍劲的松树披上白纱,看起来一派平静。


    苏嘉言捂着伤口,盯着庭院中覆雪的松树出神,若不说,还以为是失血过多变得迟钝,看起来就像在发呆。


    实际上已生防备,余光在清算着暗中潜伏的杀手数量。


    他出生武将世家,除了略懂拳脚,还有一点感知危险的本事。


    道观空无一人,实则人山人海。适才通往道观的阶梯自不必多说,藏着的人比树都多。


    只是身负重伤,继续出手只会加速毒发,轻则武功尽废,重则再赴黄泉。


    但留守于此守株待兔无异等死,绝非良策。


    更重要的是,顾驰枫派来的人一炷香内必会抵达。


    想要活着,需想办法让顾衔止出手相助才行。


    只是,这人会藏在哪呢?


    谢谢阅读和支持。


    踩着六月的尾巴开文了,最近身体不大好,三次事情比较多,老规矩还是v前随缘更,v后日更,求一个顺v(缓缓掏出垫子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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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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