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怎么会有血腥气?


    砚砚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药柜上,本该存放名贵药材的抽屉空空如也,柜台上的算盘、账本凌乱地堆在一起,地上散落着几味廉价药材。


    她刚走一步,脚下便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截发霉的甘草。


    甘草虽廉价,可也是祛湿止咳的良药,这两人就这么作践?


    好在椅子还算干净,砚砚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索性拂袖坐下,抬眼看向刘掌柜,开门见山道:


    “这间铺子,我接手了。刘掌柜知道吧?”


    刘掌柜被青禾那一掌打得肩膀生疼,却还是强撑着凑上前,点头哈腰道:“知道,知道!”


    砚砚慢条斯理地问:“什么时候知道的?刚才?”


    刘掌柜心头一跳,猛然意识到,这位大小姐怕是早就来了,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方才那小厮通风报信,必然也被她瞧见了!


    他慌忙否认:“不不不,小的早就知道了!”


    “哦?”砚砚似笑非笑,“有多早?”


    刘掌柜额头冒汗,支吾道:“前、前天……”


    砚砚轻笑一声:“可我是昨天才回来的。”


    刘掌柜顿时噎住,用衣袖擦了擦汗,心里直打鼓,这位大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砚砚不再纠缠,转而问道:“铺子里现在有几个伙计?”


    刘掌柜松了口气,赶紧回答:“除了小的,就一个。”


    “一个?”砚砚挑眉。


    施鸿业当年为了博个“乐善好施”的名声,把济世堂建得极大,足足占了三间铺面,这么大的药铺,两个人就忙得过来?


    她冷笑一声:“把那个伙计叫出来。”


    刘掌柜脸色一僵,眼神飘忽:“这……他、他刚才出去采买了……”


    砚砚眸光骤冷,闪身往后堂走去。


    刘掌柜慌忙阻拦:“后、后堂杂乱,大小姐金尊玉贵,可不能去啊……”


    后堂的确昏暗杂乱,砚砚踩着满地狼藉,脚步不停,推开了通往后院的木门。


    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四方院落,院子四周建着一排排低矮的屋舍。


    这里是济世堂安置重症病患的地方,施鸿业曾特意请了几个轮番大夫坐诊,让穷苦百姓在此养病。


    如今屋舍尚在,却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砚砚正觉血腥味愈发浓了,一道人影就突然从右侧厢房里窜了出来。


    是方才发药的店小二?


    砚砚瞳孔骤缩,那小二手上、衣襟上竟然全是血!


    “青禾!抓住他!”


    青禾动作很快,身形如电,几步逼近,一把就扣住了小二的肩膀。


    不料那小二身子诡异地一扭,竟像条泥鳅一般滑脱开,随后脚下一蹬就跃上了房檐。


    砚砚一急,喝道:“寒江!”


    “嗖——”


    一柄短匕破空而出,寒光闪过,直接刺进了那人的小腿。


    “啊!”小二惨叫一声,从屋顶栽落,被飞身而至的寒江死死按在了地上。


    刘掌柜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完了……全完了……”


    砚砚顾不上他们,径直走向小二窜出的那间屋子。


    刚推开门,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呛得她胃里翻涌,差点吐出来。


    可让她意外的是,这里并没有她预想中的尸体,或者什么受伤的人。


    反而是有一张通体长的木榻,木榻上此时正零星地躺着几个人,个个面色蜡黄,在这闷热的天气里竟裹着厚厚的棉衣。


    地上溅满了暗红色的血迹,有干涸的有新鲜的,轮廓却非常奇怪。


    听到开门声,那几个“病人”颤抖着撑起身子,惊恐地望向砚砚。


    砚砚问:“你们是附近的百姓?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几人却慌乱地摇头摆手,半个字也不肯说。


    砚砚实在受不住屋内的血腥气,只得退了出来,深吸几口新鲜空气才觉得舒服了点。


    刘掌柜仍瘫坐在地上,脸色灰败,还在不断喃喃着:“完了……”


    被寒江按住的店小二却突然挣扎着抬头,冲刘掌柜喊道:“爹!作孽的又不是我们,你怕什么?!”


    这一声“爹”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寒江都抬眸多看了两眼。


    这两人竟是父子?


    砚砚仔细打量,眉眼倒是的确有几分相似。


    刘掌柜这才意识到儿子受了伤,连滚带爬地扑到砚砚脚边,不停磕起了头:“大小姐!求您放过阿成吧,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听我的命令行事啊!”


    这时,屋内那五个人也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竟齐刷刷地跪在砚砚面前,似是在替刘掌柜父子求情。


    借着日光,砚砚这才看清,这五人虽面黄肌瘦,但看起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和方才在铺子门口求药的人不太一样,他们虽也脚步虚浮,但眼底泛着两大片青黑,眼神涣散,明显病情更严重一些。


    他们连自身都不保了,却还硬撑着来给刘氏父子求情?


    难不成此事另有隐情?


    其实,方才她进屋时就已经察觉到异常了。


    屋里那滩血渍的轮廓奇怪就奇怪在,那明显不是伤口流淌到地上,自然而然留下的轮廓,而是呈喷溅状,像是有人喷上去的。


    甚至店小二衣襟上的血迹也是如此,袖口还带着零星的血点子。


    应该是这些人呕的血。


    所以,店小二或许不是害人,反而是在救人。


    砚砚眯了眯眼,心中已有猜测,但面上不显,只是冷冷道:“刘掌柜,我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的说清楚,若敢撒谎,我第一个拿就你儿子开刀。”


    刘掌柜一抖,刚想开口,刘成就先骂了起来:


    “施家人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爹为了个善人的名声,就丧心病狂地残害人命!你这什么大小姐也是一路货色!要杀就杀,爹!咱们不怕她!”


    刘掌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呵斥:“住口!你这逆子!”


    砚砚不怒反笑,慢悠悠道:“好啊,骨头挺硬。”她转向刘掌柜,“看来你儿子是不打算要命了,那你呢?要不要试试我的耐心?”


    刘掌柜浑身发抖,终于崩溃般伏地哭道:“大小姐明鉴!小人……小人不是故意偷换药汤的,实在……实在是这些人太可怜了,小人也是有儿子的人,这么做,有违天良啊!”


    砚砚挑眉,果然反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