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晶体，在林凡的指尖，化作了无害的光屑。


    光屑飘散，融入这片紫红色的天穹之下。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全球紧急会议中心。


    艾森刚刚端起的杯子，停在了半空。


    水面，因为他手的轻微颤抖，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身边的助理，正准备拨通华夏外交频道的通讯器，也僵在了那里。


    整个指挥大厅，数百名精英，上千块屏幕，都定格在了这一刻。


    所有喧嚣，所有分析，所有判断，都随着那一声清脆的，捏碎晶体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做了什么？”


    一个技术员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沙砾摩擦过。


    “他把‘世界碎片’……捏碎了？”


    “为什么？那不是奖励吗？可以直接提升国运的奖励！”


    “疯了……这个男人，他彻底疯了！”


    没有人能够理解。


    那是系统给予的，最直接的，最珍贵的奖励。


    是所有天选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林凡得到了它。


    然后，当着全世界的面，亲手毁掉了它。


    这是一种挑衅。


    一种，对那个创造了这一切，制定了所有规则的，至高存在的，最赤裸的，最狂妄的挑.衅。


    艾森缓缓放下了水杯。


    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他没有去看周围那些失态的下属。


    他只是重新看向屏幕。


    看向那个，毁掉奖励之后，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年轻人。


    艾森忽然想通了。


    这个林凡，从一开始，就不是来参加游戏的。


    他不是来为自己的国家，争取那一点点可怜的，被系统施舍的“国运指数”的。


    他是来……砸场子的。


    “接通。”


    艾森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将军？”


    助理有些迟疑。


    “继续接通华夏的外交频道。”


    艾森重复了一遍。


    他的语气，比之前说“我们认输”时，还要平静。


    “告诉他们。”


    “我们愿意，追加三倍的，不，五倍的技术转让，以及未来十年，在所有国际事务中，无条件支持华夏的立场。”


    助理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到了极限。


    “将军！这……”


    “这已经不是投降了！这是在割让未来！”


    “执行命令。”


    艾森没有解释。


    因为他知道，这些条件，已经不是说给华夏听的了。


    是说给那个，站在荒漠里，准备掀翻整个棋盘的年轻人听的。


    ……


    华夏，最高指挥中心。


    气氛同样凝重到了冰点。


    刚刚还在为国运飙升而欢呼的众人，此刻都沉默地看着屏幕，心脏狂跳。


    “小林他……这是在干什么？”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喃喃自语。


    他的手，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


    “他在对那个‘神’宣战。”


    龙队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颤抖。


    “他拒绝了神的赏赐，他在用行动告诉那个存在，他不屑于遵守它的规则。”


    “这太危险了！”


    “这会激怒它的！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人再说话。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


    在林凡捏碎晶体之后，整个世界，开始出现了新的变化。


    那三轮悬挂在天穹上的黑色太阳，开始不规则地，剧烈地闪烁。


    仿佛三颗，即将崩溃的，心脏。


    整个荒漠，开始震动。


    这一次，不再是沙丘下有怪物涌出。


    而是空间本身，在哀嚎。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漆黑的裂痕，凭空出现，又瞬间愈合。


    空气中，那股硫磺与金属的气味，变得更加浓烈。


    甚至带上了一种，烧焦了的电路板的味道。


    林凡，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


    他做完那个挑衅的动作后，就收回了手。


    他甚至没有再去看天空。


    他转过身，迈开了脚步。


    他走向了荒漠的更深处。


    那个方向，是三轮黑日投下的，最浓郁的阴影所在之地。


    也是这片地图上，被标记为“禁区”的地方。


    他主动，走向了危险。


    “他的行动逻辑……无法预测！”


    “他在主动寻找系统的反击点！”


    “不对，你们看他脚下的沙地！”


    全球紧急会议中心，一名分析员发出了惊呼。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林凡每向前踏出一步，他脚下的暗金色沙砾，就会被同化成一种，毫无生机的，结晶化的，纯黑色。


    那片区域的空气，开始扭曲。


    光线被吞噬。


    连带着转播信号，都出现了断断续续的【滋啦】声。


    “他在进入‘数据黑域’！”


    “是这片试炼空间里，已知的，最高危的区域！”


    “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所有探测信号进去之后都会被同化、格式化！那里就是一片数据的坟墓！”


    就在这时。


    林凡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走入了那片纯黑色的结晶区域。


    在他前方。


    黑色的结晶地面，如同沸水一般，剧烈地翻涌起来。


    一个东西，缓缓地，从地底升起。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


    像是一团，由无数电视雪花点，撕裂的图像，还有尖锐的噪音混合而成的，立体的，混沌的几何体。


    它的一部分，是扭曲的爬行类的肢体。


    另一部分，却是不断开合的，类似昆虫的口器。


    它的核心，是一团，不断闪烁着错误代码的，刺眼的光。


    【混沌畸变体】


    这个名词，自动出现在了所有观看直播的人脑海中。


    它和之前那些“杀毒软件”，完全不同。


    它身上，没有“管理员”的气息。


    没有那种冰冷的，有序的，属于程序的感觉。


    它只有……纯粹的，无序的，混乱的，疯狂的恶意。


    “这……这是什么……”


    “它的存在……无法被系统定义！我们的分析模块，在接触到它的瞬间，就宕机了！”


    “怪物……它不是系统制造的怪物……它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那位白发物理学家，此刻脸色惨白。


    “我懂了……这是管理员的手段……”


    “它无法用‘规则’来消灭林凡这个‘病毒’。”


    “所以，它就从‘回收站’里，放出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混乱的‘错误’！”


    “它想让两个错误，互相湮灭！”


    话音刚落。


    那个【混沌畸变体】，动了。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它的攻击，也不是物理层面的。


    一道无形的，充满了“乱码”与“杂音”的冲击波，瞬间跨越了空间，轰向林凡。


    林凡抬起了头。


    他看着那个扑面而来的，纯粹的“混乱”。


    他再次，动用了那种，让程序崩溃的，“错误”的眼神。


    然而。


    冲击波，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个【混沌畸变体】，也没有丝毫的停滞。


    林凡的“病毒”属性，对这个同样是“错误”的存在，失效了。


    因为它没有逻辑。


    没有可以被“错误”所干扰的，底层代码。


    它就是混乱本身。


    那道无形的冲击波，撞在了林凡的身上。


    没有能量爆炸。


    没有物理冲击。


    林凡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一些，不属于他的，破碎的像素块。


    他的轮廓，在高清与模糊之间，高速闪烁。


    仿佛一个随时会信号中断的，电视影像。


    【警告：检测到未知概念污染！】


    【本体存在性，正在被干扰……】


    【系统协议受到强烈冲击……稳定率下降至44%……】


    林凡的脑海中，第一次，响起了如此急促的，甚至带着一丝破音的系统警报。


    这是他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受到了伤害。


    一种，从存在层面上，抹杀他的伤害。


    他看着那个不断蠕动着，向他逼近的【混沌畸变体】。


    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更加浓厚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兴味。


    “有意思。”


    他轻声说。


    “原来，这才是你的底牌吗？”


    “用一个不受你控制的‘错误’，来对付我这个，你不欢迎的‘病毒’？”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那股混乱的力量所“格式化”。


    但同时。


    他也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那个与他绑定的系统，正在疯狂地，对抗着这种格式化。


    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病毒，与另一个更古老的错误，在“存在”这个战场上的，战争。


    而他。


    就是这场战争的，核心。


    他调出了那个，许久未曾动用过的，属于他自己的界面。


    【至高万物强化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