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建国后家里还会有男鬼吗》 “你真要替他守一世?”何大柱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
半晌何映霞才开口:“我不曾说。”
“那你究竟怎么打算的呢?”话题又绕回来了。
“过两年再说吧。”
“要父说呢,他们家还有一个...”
“父今天吃酒了吧。”何映霞打断他的话。
“好好好,先不提先不提。”何大柱甩着猪尾巴离开,又站在堂屋外跟顾翠兰打招呼,悄悄摇了摇头。
顾翠兰也朝他点点头,两人又寒暄几句,何大柱把猪尾巴放到厨房,冲东边屋子喊了一声:“霞儿啊,父家去了。”
“晓得了。”
何映霞站在屋里回他,又盯着沈砚舟的牌位看了一会,这才走出去继续纳鞋底。
敲敲打打半天,总算剪出来鞋底的样子,何映霞用指节敲了敲,听声音感觉比收破烂卖的灶糖还要硬些。
接下来要缝线,也还是力气活,或许有讨巧的方法,但婆媳俩都不懂。
何映霞小时候就没了妈,全靠何大柱一个人拉扯大,平时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嬢嬢何大雪送过来的,所以她也没见过鞋底怎么纳。
顾翠兰就更加不用提,早几年这边村里的地都姓顾,后面虽然不太平,但顾老爹有点手段,能留的都留下来了,顾翠兰从小吃穿不愁的,连煮饭都是结了婚之后才会的。
俩人一个上午弄断了四根针,死活扎不进去铁一样硬的鞋底。
“拉倒,先弄中饭吧,也不急的。”顾翠兰找了小盒子把断针收到一起。
何映霞如释重负,回到厨房收拾猪尾巴。
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猪尾巴了,脆脆的又有嚼劲,那会没什么东西吃,抱着一条猪尾巴能吃好几天,只是上面没什么肉,收拾起来又麻烦。
猪尾巴在肉摊儿上通常作为下水一起卖了,如果人家不要,何大柱就带回来给她吃。
她弄惯了的,收拾起来很麻利,几下处理干净剁成块,何映霞又站到凳子上取房梁上挂的干豆腐。
前段时间多雨,干豆腐表面起了霉点,她在灶膛中间的小锅里舀出点热水,用丝瓜络搓了搓,洗干净后切碎和猪尾巴一起煮。
多放了点水,这样还会有肉冻。
这边的人很少吃猪尾巴的,顾翠兰也不吃,有种说法是睡觉磨牙的人大年三十躲在门后面吃猪尾巴,磨牙的毛病就能治好。
顾翠兰看她埋头啃猪尾巴,又逗她:“丫头,你困的时候阿磨牙?”
何映霞想了想,又摇头:“我不晓得,他没说。”
俩人突然就沉默了,顾翠兰怪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何映霞怪自己不该这么回答。
总之婆媳俩吃完饭,直到又断两根针才又开口说话。
“要不问问杨妈妈?”何映霞看针盒里已经没几根了,建议道。
顾翠兰点头,揣着布板去了。
半个小时后她回来了,还带了一个锥子。
果然后面没再怎么断针了,歪歪扭扭地缝完了整个鞋底已经是三天后,俩人互相看看对方的,顾翠兰夸丫头做得不错呢,何映霞说妈纳得也挺好的。
嗨呀,互相鼓励一下,不过谁也没当真。
没事的,踩在脚底下,看不出来什么。
月底顾墨涛回来的时候,何映霞没怎么搭理他,不过傻小子乐呵呵地也不在乎,还递给她半块橡皮。
“听说嫂子在学认字呢?”
“没,看不懂,随便翻翻的。”
“噢,也没事,这块橡皮是我捡的,我现在写钢笔字用不到了,给嫂子用吧。”
何映霞从他手心里接过,软软的,带着香味的橡皮,冷不丁问他:“多少钱买的?”
“六分钱!我还讲了价的,就半块,还要这么贵...”顾墨涛说着说着不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挠着头问。
“编瞎话也不编得像一点,谁家会把这么好的橡皮扔了。”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以后不用给我买东西。”
顾翠兰瞧见这一切,在米缸旁边喊他过去搬米,又敲了他的脑袋说他笨,顾墨涛接连被家里两个女性莫名其妙说了两句,悄悄嘀咕圣人说得一点没错,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被顾翠兰踹了一脚屁股:“细麻雀滋咕滋咕什么呢?你养哪个了?怎么一点眼色没有呢?”
顾墨涛这会也有点急了:“不是你说嫂子缺块橡皮,叫我给她买的?我还特意挑的好的,怎么这会又怪我了?”
顾翠兰难得理亏,又压低声音训他:“翅膀硬了?敢高嗓子跟妈说话了?”
“不敢不敢。”顾墨涛噘着嘴回到房间,对着空气挥了两下拳头,没一会房门被敲响了。
顾墨涛以为顾翠兰要追过来训他,把头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回答:“人不在家。”
“是我。”何映霞在门口回答。
顾墨涛去开门,请何映霞进来,她站在门口没动:“说句话我就走了,不进去了。”又递给他一角钱:“给你,买橡皮的钱,剩下的你自己买糖吃。”
顾墨涛一下子高兴起来,他知道嫂子有钱的,笑嘻嘻地说谢谢嫂子,刚刚的不快全然忘记了,还说下次有这种活还找他,他愿意给嫂子跑腿。
何映霞应了一声。
其实何映霞这会儿还真挺有钱的,之前沈砚舟上学,一个月加上学费伙食费生活费住宿费,家里给他十块;顾墨涛上的初中稍微便宜点,一个月拿八块。
现在沈砚舟的十块钱归她了,她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这钱就攒下来了。
家里只剩下婆媳俩的时候,俩人又开始捣鼓那双布鞋,找杨妈妈借了硬纸样子剪出来鞋面,好容易才把鞋面上上去了,又发现底面梆硬还硌脚。
“不碍事,新鞋都是这样的。”
“对的,穿穿就好了。”
俩人穿着自己做的鞋在堂屋转了两圈,各自回房间之后就换下来了。
后面再也没提过这个事。
不知不觉地,沈砚舟的百天都过去了。
百天倒是没再请人,就一个道士过来念经,咿咿呀呀念了一个钟头,家里又烧了纸和元宝,满满一袋子金元宝都是何映霞抽空叠的。
送走道士后,她回到房间,下意识要摸颗冰糖吃,一摸袋子,空空的,没了。
不得了了。
何映霞忧心忡忡地坐在铺上,对着沈砚舟的牌位念叨:“我昨天看还有半袋子糖呢?今天看一个都没有了,”她下了结论,“家里不是有贼子就是有鬼。”
牌位当然没回她的话。
她又看了看钱匣子,倒是一分不曾少。
奶糖,她的宝贝奶糖呢,她当时算好一个月吃一个的,买的那天吃了一个,给沈砚舟烧的房子里放了一个,现在两个月过去了,又吃了两个,按理说还有六个呢。
也没了。
太过分了。
顾墨涛,顾墨涛也爱吃糖,她知道的,但是这几天他根本没回来,自己也一直在家啊,而且谁会放着几十块钱和金银首饰不要,偷几个糖呢?
何映霞跟顾翠兰说了一声要上市,拿了几毛钱出门,径直去了食品店里。
这次她带着点气,也阔绰多了,像上次一样,要了一袋冰糖,称了一小包奶糖,又要了一包桃酥,称了两斤瓜子儿,还拿了两根新奇玩意,老板说叫果丹皮。
花了近六角钱。
何映霞拎着包裹回家,照例给顾翠兰送过去一部分。
这次顾翠兰没推辞,想来她也爱吃桃酥,何映霞坐着陪她磕了一会瓜子,两拃长的果丹皮婆媳俩谁也没舍得吃,一人一根收好了。
何映霞把糖瓜子桃酥这些都放在昨天放糖的地方,关上门出去收衣服烧锅准备煮夜饭。
顾翠兰看出来她有点心不在焉,问她是不是身上来了不舒服。
确实快到日子了,何映霞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简单扒完粥又洗好碗,她迫不及待拎着热水瓶回房间。
天塌了。
除了瓜子儿,什么都没给她留。
她眼圈一下子红了,都不知道该怪谁。
气呼呼地端着脸盆倒热水洗漱,越想越生气,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谁。
旁边包瓜子儿的油纸包动了一下,不过她压根没注意到,阴着脸出去倒了洗脚水。
“坏,都坏,沈砚舟最坏。”
何映霞蹬了鞋子脱掉外衣躺到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想不通东西怎么没的,等她知道是哪个贼子偷她的糖,非要吊起来打一顿不可。
好容易睡着了,居然梦到沈砚舟,他坐在书桌前跟她说,他收到她烧的小人书了,问她自己有没有看呢。
何映霞有点心虚,含糊说翻了两页,沈砚舟指着一个字问她认不认识,她摇头。
“呐,如果你明天能学会写这个字了,晚上睡觉前看一下牌位后面,就有一颗糖奖励你。”
何映霞起来之后觉得莫名其妙,难不成还真的有鬼?
她看了看四周,探头偷偷看了一眼牌位后面,什么也没有。
“沈砚舟又在骗人了。”
何映霞穿好鞋子下床,去柜子上解开油纸包,准备抓一把瓜子带去烧锅煮早饭的时候剥,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全是瓜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