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倾空自然不能再推辞下去，几步上前伸出双手，从老妇人颤抖的手中接过了沉甸甸的木盆。


    说来也是奇怪，刚才还颤抖的双手，在木盆被百里倾空接过之后便稳稳当当地垂了下去。


    百里倾空不由失笑，但目光极其诚恳地看向了老妇人欣慰的面庞，郑重道。


    “多谢大娘。”


    “这陶杯中的东西是？”


    老妇人仰头一笑。


    “这是饮子香薷。”


    ......


    百里倾空抬头仰望，曾经浓稠的、沉沉的压在空中的阴云此刻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视线毫无阻碍地望向了那散发和煦阳光的圆日，天空一碧如洗，令人心旷神怡。


    饱受摧残的街巷中，断壁残垣旁，一些仍有力气保留的百姓们已经开始忙碌，或弯腰清理着破碎的砖石，或一起扶起已经倾倒的墙壁。


    虽然满目皆是狼藉，但百姓们依旧在恢复往日的美好家园，互相说笑着，疲惫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发自肺腑的喜悦。


    废墟之上，所有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偶尔也会传来几句议论声，话题的中心自然离不开那位被囚禁的岐王身上。


    有感恩岐王的，亦有抱怨岐王的，褒贬不一。


    百里倾空摇了摇头，并没有理会他们。


    毕竟嘴长在别人的身上，更何况各怀心思，或许心口不一，若强行去堵，，根本不可能。


    以杀戮来平息，能杀得完吗？


    百里倾空脚下动作飞快，可手中的木盆却稳稳当当，甚至连陶杯中的液面都不曾泛起水纹。


    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彼此背靠着背，安静地坐在地上休息。


    “小妖女，姬如雪，来吃点东西。”


    话音未落，一阵轻风吹拂，百里倾空踩着风的尾巴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身边，木盆轻轻放在了她们面前，胡饼味浓，香薷飘香。


    姬如雪看着百里倾空手中的木盆，轻松笑道。


    “这么快就有人在赚发难财了吗？”


    显然是将这食物当成了灾后哄抬价格的物品。


    百里倾空笑着摇了摇头，出言解释。


    “不是，还记得咱们先前救下的那一对母子吗，这是大娘的一片心意，快尝尝吧。”


    一旁的蚩梦早已被这香喷喷的味道勾起了食欲，小手迫不及待地就探了过去，然而指尖还没有碰到胡饼，就被一只素手稳稳抓住了手腕。


    姬如雪眉眼弯弯地看着蚩梦，笑道。


    “先洗手，再吃东西。”


    “唔......”


    蚩梦不满地鼓起了脸颊，悻悻收回了手，转身“噔噔噔”得向不远处的水边跑去。


    目送蚩梦跑远，姬如雪脸上的笑意如潮水一般褪去，神情瞬间变得严肃，目中闪过几分犹豫。


    “城中祸乱已经平息，我曾亲眼看到城西的守将快马加鞭地朝着岐王府的方向去了，岐王剑与调兵虎符......只怕是瞒不住了。”


    百里倾空面色如常，将散发着热气的陶杯递向了姬如雪，平静开口。


    “蚩梦成长了许多，在你们眼中虽然还是那个小妹妹，但她如今也能独当一面，这些事情不必瞒着她。”


    “她若是知道了会很伤心。”


    见姬如雪一直紧绷着身子，百里倾空出言安慰。


    “放轻松。”


    “既然瞒不住，就索性不瞒了，可能今晚，最迟明天，李从珂一定会请咱们进入岐王府共同商讨事宜。”


    百里倾空见姬如雪迟迟没有接过手中的陶杯，只好接着开口。


    “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尽快恢复体力，养精蓄锐后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退一万步讲。”


    “有我在，李从珂不能从咱们手中强硬夺去岐王剑与调兵虎符。”


    百里倾空再度补充了一句，字字诚恳道。


    “还有，不论计划如何变动，一切都以岐王为重。”


    听到这句话后，姬如雪紧绷的身子这才松懈下来，眼中最后的一分迟疑散去，从百里倾空的手中接过了陶杯。


    姬如雪并没有直接饮用，反而将陶杯放在来了面前比较干净的地方，随后伸手向某个方向点了一下，语气恢复了自然，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她往那个方向去了，趁热送去，胡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百里倾空顺着姬如雪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了然一笑，端起木盆对姬如雪点头道。


    “多谢。”


    ......


    百里倾空已经摸透了耶律质舞的习惯，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地方，若是身边还有一个可以倚靠的东西便再好不过，然后就是斜倚着抬头望天。


    最喜欢的就是明月了，因为光芒柔和并不刺眼，月光笼罩在身上时，就好像扎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更何况圆月本就有着团团圆圆的寓意，耶律质舞想跟喜欢的人永远团聚在一起。


    最讨厌的反而是星星，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却没有一颗能够吸引耶律质舞的目光。


    百里倾空曾经问过讨厌星星的原因，耶律质舞眯着眼睛笑道。


    “因为星星最无赖，每一颗都是，得到了你的喜欢后却在躲避，你喜欢的越紧，它们逃得就越快，光芒一亮，它们全都不见了。”


    “不像太阳和月亮，时时刻刻都在天上，不会突然消失。”


    不多时，百里倾空就在一个最高的屋顶上看到了那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倩影，耶律质舞此刻正单手托腮，仰望天边的圆日。


    “叮当。”


    权杖上的铃铛突然响起，耶律质舞听后回身看了过去，在看到心中所想的那道身影之后嫣然一笑。


    百里倾空原本还打算给耶律质舞一个惊喜，却率先被她给察觉，而眼前这美得不可方物的画面直接让百里倾空失神杵在原地。


    柔和阳光化作轻纱，蔚蓝天空甘作衬托，清丽姑娘回眸展颜一笑。